夏晚露只觉得头越来越痛,越来越沉,脸色惨白如纸,全身都在哆嗦。
左辰安见她这番样子,心疼极了,伸臂搂着她,把她的头往自己胸口压,不让她去看晓晨的惨状。
可是,她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奋力推开了他,跑到晓晨身边,蹲下来想扶她,想把她抱进怀里,可又不敢乱动。现在的晓晨,在她眼里就如一块破碎却还黏在一起的玻璃,她唯恐自己一动,这块玻璃就彻底碎裂成渣了……
她蹲在夏晓晨旁边,嘴里喃喃念着妹妹的名字,“晓晨……晓晨……”
到现在为止,她仍然不敢相信,躺在地上这个流血受伤的人是自己的妹妹……
“姐,我一出来就成这样了,姐,对不起,我没看好她……”舒开蹲在她对面,也很难过,不管怎么样,不管他有多不喜欢夏晓晨,她都是姐姐的亲妹妹,夏晓晨如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最难过的是姐姐,姐姐难过,他也会难过……
可是夏晚露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舒开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她的心,也如一块破碎的玻璃,支离破碎地痛着……
左辰安跟了上来,蹲在她身边,伸臂紧紧搂住她,晓晨于她,是多么重要,他比谁都清楚,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尽管知道晓晨不好,可也一直不忍伤她的心,想着尽快把晓晨送出国,一切就解决了,谁知道会横生这样的变故……
这一次,她倒是没有推开他,任他搂着,只是再无声息,两眼空洞而迷惘地盯着晓晨。
他心里难受至极,轻轻抚着她的脸,想让她僵硬的轮廓柔化,想将她苍白的脸色抚出红晕来,她也没有反应,任他摆布……
终于,救护车来了,警车来了。
一片呼啸声之后,喧闹的街道终于回复平静,只那一滩血,渐渐凝固……
医院。
手术室的门紧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医院走廊的灯已亮,清白的灯光,愈加显得这秋的夜萧冷阴暗。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冷,坐在手术室外等待的夏晚露浑身冰凉,唇色乌青,始终在微微发抖,即便左辰安搂她在怀里,她仍然在发抖。
“不要担心,不会有事。”左辰安脱下外套来,裹在她身上,再将她整个抱进怀中,如抱着依宸一般,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以汲取他身上更多的温暖。
他本就穿得不多,脱掉一件给她,便只剩一件贴身的极薄毛衣,而且乍一减衣,在这仲秋的夜里,还是有丝丝寒意侵了进来,他扭开头去,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
她本来一直都没有说话,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神情也一直惘然,这一声喷嚏倒是将她惊醒了。
仿似才发现自己在他怀里一样,她下地,将衣服还给他,淡淡的一句,“你先回去吧。”
怎能忍受她这样的语气?
已经被她当成透明无视了这么久,他做什么他说什么,她都好像没有感觉一样,现在又用这么冷淡的语气和他说话,明显是对他有敌意,不相信他了?
可是,晓晨还在里面做手术,她的心情他理解,不是继续解释的时候,只能牵着她的手,强调,“不,我要陪着你。”
她却把手抽出来,面色淡然地摇头,“不用,舒开在这。”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听了极是难受。她要舒开陪,不要他陪,明显是表示舒开是她的亲人,而把他当外人?这种时候,谁不是要自己最亲的人陪在身边的?
“不,我不放心!”他固执地站在她身边,一步也不愿离开。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依然胀痛,他的固执更让她觉得头疼,不假思索地摇摇手,“你还是走吧,我想先静一静,你在这我静不下来。”
这下他彻底被伤到了,她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好像他的存在遭到她嫌弃一般,她真的嫌弃他了吗?到底还是不信任他?他不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一脸受伤的表情。
见他这样,她终是叹了口气,把他的外套给他披上,“先回去吧,没这个必要都耗在这里,现在最重要的是晓晨的伤,其它的我不想多想,我……需要时间……”
那一刻,他差点要涌上泪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又是什么意思?没有宣布他死刑是不是?他还有希望?
明显的,他再次抓痛了她的手腕,她还是轻轻地蹙眉,看着自己的手,之前他在餐厅里握过的地方,竟有微微轻肿的指印,当时的他是有多用力?又是有多惊惶?
他亦注意到自己在她腕上留下的指痕,心痛而懊恼,赶紧松了手。
夏晚露回转身,坐在椅子上,再不搭理他。
凝视着她单薄的身体和微青的唇色,他心中一痛,到底还是把外套给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紧紧按住,不准她再脱,“好,我答应你,我先回去,但是你必须穿上!”
只要她没冻着,只要她心里舒坦一点,她要他怎样,他便怎样。不想和他说话,那他就沉默!看见他闹心?那他就走!
她的身体微微的僵直之后软化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他心里稍觉安稳,面对她苍白的小脸,看着她略略凌乱的发丝,他很想捧起她的脸来亲吻她的额头,很想给她把散落的发丝整理整齐,可他努力地压抑住了,逼迫自己松开手,艰难地转身,把舒开叫到了一边。
“舒开,一定要照顾好你姐姐,我先走了。”他如何能放心?唯有对舒开千叮咛万嘱咐。
舒开点点头,“那是肯定的!可是姐夫你真的走了?你别怪我姐,她这时候心里是最乱的,谁搁上这事也不能一下冷静下来,越是在意越乱,你要给她时间让她想清楚。”
左辰安苦笑了一下,拍拍舒开的肩,“我明白!晓晨出来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千万看好你姐。”
“姐夫,你放心吧!”
左辰安万般不舍地看了眼夏晚露,终是离开。
出了医院,他马上开始打电话联系公安分局局长,“叔,是我小三子,我有件事儿想要麻烦你……”
夜,一点一点变浓,夏晚露裹紧了身上那件辰安的外套,属于他的气息,丝丝缕缕侵入她的呼吸,每吸一口,肺叶都是痛的,这痛,不亚于切肤,不亚于手足割裂,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前二十年点点滴滴,在脑子里一页一页翻过,难道所有记忆里的情深意重都是假象?还是,她的人生真的一败涂地?
自杀……
无论如何都是插在她心口的一把刀……
如果晓晨真的无法再从手术室里活着出来,那要为此负责的究竟该是谁?不,晓晨不会有事,一定不会……
她蜷起双腿,把头埋在膝间,很痛,却哭不出来……
“姐……”一直坐在她身边的舒开把夏晚露抱进怀里。他是弟弟,虽然和姐姐感情好,但是鲜少有这么亲密的动作,此时,他才发现,姐姐真的好瘦好小。 夏未晚良辰安好:
心疼之余,不由抱得更紧,一种属于男人的保护欲也油然而生。他已经不小了,真的该成长为真正的男子汉,给姐姐和家人以庇护……
“舒开!”她鼻尖一酸,靠在弟弟肩上,抱着弟弟的腰,“姐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舒开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姐姐说的“错”是指什么,只好顺着她的口风安慰她,“姐,你没错!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姐姐!姐,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舒开……”她叫着弟弟的名字,却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会这样?她对舒开远远没有对晓晨好……
“好了,姐,别再多想了,你也累了,趴在我肩上睡一会儿,睡一觉醒来,晓晨就出来了。”舒开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不知道怎样才能哄姐姐放宽心,只觉得姐姐靠在自己肩上,肩膀好沉好沉。
原来,责任,是如此沉重的担子,而姐姐,竟然一个人背负了那么多年……
姐,这一次,我真的长大了!他在心里暗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