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两条街就到将军府的时候,被五个人拦住了去路。
这一路段靠近东市。本来东市此时就还没有结束,来来往往人极多。青离今天并未乔装,只是在头上戴了一个带纱的斗笠。
白色的纺纱摇摇曳曳,一直垂到了她胸前。
今日她穿的是一件白色长衫,腰间挂着她的酒壶,并未佩剑。
她顺路看见这边有卖梳子的,突然想到自己的那把梳子似乎已经用了很久了,不若趁着这里有小铺子,或许可以再买一个。
“店家,这把梳子多少钱的?”
卖梳子的是个头发灰白的老头,满脸的褶子,脸型瘦长。他脸色有些灰暗,脸颊上有沉淀着一些斑痕。
“这把梳子啊,”说话也是慢吞吞的,倒是极像年龄大的人,“二钱。”
“有些贵了。”
青离上一把梳子半钱都不到,如今这把竟然要了二钱。
“不贵。”
老头仍旧慢悠悠地解释道:“这是我亲手做的梳子。上面的纹饰都是我亲手刻的。”
“哟。”
青离将梳子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看着上面的纹饰。看了半晌,确实也看出来那工艺不凡。
“老先生,没想到你还是个雕刻师。”却也让自己来了兴趣。
“雕刻师算不上,顶多是个木匠。”
“这是一只麒麟?”
“姑娘好眼力。确是。”
青离笑了笑:“那行,那就二钱吧。”
“我就说,看着姑娘就不像是缺钱的人。姑娘大吉大贵。”
说是大吉大贵,语言里却没有一丝谄媚。从头至尾也是一副平淡的样子,青离看着就来了兴趣。
她将钱放在老头手里问道:“老先生江城人?”
“是。”他看生意也做成了,这也就不忙着推销,坐在小凳子上笑眯眯地跟青离唠嗑,“生在江城,长在江城。早些年做的木匠生意,专门给皇帝做家具。”
“哟,厉害。”
“那是。”
老者说起来往事,连表情都不一样了。
“那时候我是整个江城最有名的木匠,谁家都想来找我为他们做活。如今算来,也不过才二十年光景。”
“二十年……”
“老了,老了,做不动了。”
“为什么现在出来卖梳子了呢?”青离好奇。
老者叹了口气:“唉,说来话长。”
他正准备解释的时候,却突然住了嘴。
青离也感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
她保持着看着老者的姿势,余光里,看见面前突然出来了五个人。
和她一样,带着斗笠,却并未有面纱,只是一袭黑衣,看着像是侠客。
老者处变不惊。
他缓缓地端起来一旁放在地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下去,这才又接着缓缓说道:“姑娘,这些人是来找你的吧?”
青离没有反应。
那五个人也没有反应。
老者也不需要他们反应:“恐怕姑娘的故事,今日是听不成了。改日姑娘再来,我定把故事讲给你听。”
他说完,又将茶杯放回原位。
“你们是不是要打起来了?若是打起来,最好还是换个位置。这处百姓太多,别伤了他们。”
青离从那五人来,这姿势就没变过,连神情都没变过。
因而他们现在,看不清青离心里所想。
“那我们,去城郊?”五人里带头的人问的。
语气并不是十分强烈,似乎这次不一定会打。
但是也不一定不打。
青离将刚刚买的梳子在手里掂了掂。什么话都没说,直接飞了出去。
五人看见她先走一步,抓紧步子跟上。
而这老者,连眼皮都没抬。
他一手摸着胡子,一手慈爱地摸着杯子,就像是摸着宠物一样。
五个人最开始以为青离是怕了,跑了,结果追上去以后,才发现青离在城郊的树上坐着等他们。
她看见他们来了,神情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至少神情是放松了的。
“你们是谁呀?”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纱并未扬起来。下面的人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她的面部轮廓。
因着坐在了树杈上,便露出了鞋子。那鞋子是今年江城里流行的款式,在前面有一个小小的尖,向上翘着。
风吹过的时候,她身上的香气萦绕在众人的鼻腔周围,仿佛有迷惑的功效,让大家都看不真切。
五人听见她的话以后,瞬间变化了外形。
全部都是魔界贵族。
其中有三个,还是魔族王子。
青离默默吸了口气。
紧张。
毕竟这之前她遇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贵族带着一众小弟。最多最多不会超过两个。那是她还能勉强应付。
而如今,一下子来了五个。
当本身的服饰露出来以后,他们手里便也多出来了一把武器。
带头的是大王子。
“你只要乖乖配合,我们就不取你的命。”
他拿着一把长柄大刀,话音落下去的时候,那刀正好在手里转了一圈。
来者不善。
青离不是傻子。
今日怕是遇见铁板了。
“你想让我怎么配合?”
“你和东邪,到底是什么关系?”
问话的是魔界的大公主。这么多年来,属她来找东邪的次数最多。
魔界来人,一般是为了抓住东邪。而当抓不住东邪的时候,会选择将他杀死。而这个公主,却只是为了抓他。若是抓不住,便放了。
甚是奇怪。
“我是他师父。”
青离开口。
因着面纱挡着的缘故,下面的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可单凭声音,却也没办法听出来她的情绪。
“若你仅仅是他师父,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吗?”
“不觉得。”青离回答的很快,“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他是我徒弟一日,我就得护他一日。这是义务。”
“好好的神界你不待,偏偏来人界凑什么热闹。本来这些事就是应该东邪来处理,现在我们竟然在欺负一个女人。”
“呵。”
青离笑道:“我也不怕你们欺负我。只是东邪,我得保着。”
“可他不值得。”
说话的是三王子。
他已经站了很久了。
本来这次就是大哥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执着,拼命也要拦住他们不让他们打东邪。
小弟跑了,而他,也不该来。
他就知道。
就知道。
就知道会这样。
他在五个人沉默了很久,突然说出来。
“我说他值得,他就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