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这几天有花车在街间晃悠。
听说楼乐坊里的头牌歌伎，乐伎，舞伎每到过年和上元这几天的时候，都会包一辆花车，然后全城巡演。全国的人有时候也会来江城特地看他们的巡演。
毕竟每年只有这一次免费看他们头牌歌舞的机会。
它就顺着城边四个门转一圈，东西南北，最后回到楼乐坊。
青离看见他们的车的时候，正在西门。
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就停留下来，表演一个钟头，然后换到下一个地方，路上做互动。
茶楼上的风景甚好。
他们的花车就在楼下，青离低低头就能看见。
年夜当天青离只看了他们的舞团，却还没见过这头牌的表演。
“小二，来壶龙井。”
这边点着茶水，那边表演就开始了。
她探着脑袋往外看。毕竟自从那天晚上在相府看了眼合唱齐舞，自己还没怎么欣赏过人界的舞蹈呢。
不能只让东邪去看，自己却什么也没看着吧？
她挑挑眉。
这倒是要好好看看。
龙井一会儿就端了上来，小二手脚麻利给青离倒了一盏茶。
青离摸了摸身上，给他扔了一个铜板。
于是她坐在楼上喝着龙井。茶香幽幽的飘着，茶叶也在水里浮浮沉沉。
外面楼上的雪层有几丈厚。
音乐是楼乐坊专门用于演出的乐队来演奏的。听闻那乐队之前给皇帝演奏过。
御用谈不上，毕竟人皇上有自己的御用乐坊。
这小小的一个楼乐坊，不过是用了一些心思，来使自己得到收益罢了。
“还不错。”
正看着，底下正舞的人水袖不知道怎么就脱落了，飘飘然仿佛艳色的水带。
而不经意间露出的纤纤玉手，也是不惹尘埃。
“哇。”
下面有男的发出尖叫。
“听说这是有名的舞姬玉柳儿为他们编的舞。”
她正看着，忽然听见旁边的隔间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玉柳儿不是名动全国的编舞姬吗？听说当年只用了一支舞就俘获了帝王，而且在帝王想对她封妃的时候，明确拒绝了他。”
“哇，这么……那啥吗？”
青离听着，感觉她的语气里向往却充满惧怕。
她轻哼了一声。
这向往咱还能理解，只是这惧怕……
咱也不知道这惧怕怎么来的。
她毕竟也不是人界的人，那姑娘是什么心态她也不清楚。
事不关己，便也不做评价。
不过，舞娘确实跳的挺好的。
一曲毕，观众开始往车上扔东西。
扔什么的都有，香囊，金币，铜板，手绢。
青离看着好玩，于是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竟然真的有一个香囊。
想是当年自己因为想给东邪一个，问别人要了布料，塞进去香囊给缝上了。可是东邪后来也没要，说男的戴上香囊太女气。
有时候青离也会感慨，为什么自己只是想对自己徒弟好一点，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看着底下表演的人只拉着气氛，却不去捡东西，想了想，将香囊放在鼻尖嗅了一下，在手里掂了掂，从楼上扔了下去。
既然他不要，那边也没了用处。不若予她们。
正好扔在了花车上。
车上的舞娘已经注意到他了好久。
舞娘也是这城里二十岁的人了，若是再过几年，等年老色衰，又没有找到下一家的话，估计仍是一条贱命。
如此，若是有一个有钱的公子养着自己倒是也好。
只是，她还没有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玉扇公子。
舞娘将香囊捡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嗅。
不知是哪里的绣布，竟是比自己见过的宫廷绣布还要好。
不知那味道是不是公子身上的，竟和传言一样，不像梨花，不像桂花，也不像兰花，却又像是什么花的味道都有。
面上不知何时染了红，连妆都不能阻挡它溢出来。
她抬起头，看见楼上坐着的青离。
青离冲她点了点头。
她悄悄地攥紧了手。
不求公子能够娶她为妻为妾，只求公子可以豢养她，或者只顾一处宅子。
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好。
只是公子许是云中月，镜中花，自己穷尽一生应该也不能得到的吧。
她暗自叹了口气，接着便又轰动气氛起来。
这之间的事，自是有人看见了。
而且还不少。
青离可管不了那么多，毕竟她本身也是图个乐子。
“呀，玉扇公子也在！”
“就是，快看啊！”
于是当众人都看见楼上坐着个公子，想要上楼要签名，终于连滚带牌上到楼上的时候，突然发现，那好端端坐在那里的公子不见了。
于是仰天长叹，于是悲哀婉转。
男子恨不得以茶代酒，女子恨不得掩面而奔。
至于青离，只是趁大家都在上楼的时候，从后门的那个楼梯溜掉了。
这是和店家的默契。
当青离踏在房梁顶上的时候，脑海里想到那些人兴致冲冲跑上楼以为自己还能逮到什么猎物的时候，蓦然看见的空荡荡。
心里都要笑出来。
她还是觉得自己一来到人界就放飞了天性。
却突然意识到这样似乎不太好。
毕竟，人界也是不长久的地方。
她生在神界，最后还是要回到神界。
若是习惯了别处，还总是会怀念自己那一处青离山的。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仍然是个安静的人。
她跳进自己的小院子里，突然想在这树上挂一个秋千。
以前她在青离山的时候，自己在屋子后面的山里头就架了一个秋千。
东邪小的时候，就经常带着他在上面耍。
只不过后来他觉得，那太幼稚了，便再没有上去过。
叹了一口气。
听说他在人界的时候经常出入花楼，各种乐坊舞坊，舞坊还能理解，可乐坊，自己弹得曲子还不好听吗？
还是说他已经听烦了想换一种口味？
她想不明白，猜心思这种活，她最不会干了。
其实她做的最多的，还是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她进了屋，一头扎进被子里。
再过几天就是上元了，到时候自己有机会去宫里赏灯。
倒是可以看看这人界的花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得养足了精神，万一到时候冲撞了圣上……好吧，可能自己这种小喽啰也没这种机会。
青离撇了撇嘴。
万一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