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洲,太平县公别墅。
薯粉龙锤陶三春一看这情形,还真是不对头。
她急中生智,一把揽过饮血寒煞潘仲询,在他脸上蹭一蹭。继而装着失态,将潘美推开。桂中雪一看这情形,猜想的是,估计他们是两口子,顿时将目光收回。干咳了一声,赶紧招呼上酒菜。
常勾魂焉能不知道桂中雪与潘美的这一幕,毕竟五十二岁年纪,什么东西能逃过他的法眼?
而桂中雪才二十八岁,原本是丰城侯府的侍女,因美貌绝伦,被常勾魂将其贱籍销掉而纳为妾。潘美也才三十二岁,白白净净,看身材乃是武行出身,上战场必然是一员悍将。姨娘比义子还小,美女爱英雄,天经地义。
常勾魂也就不在意这个,与孩子们说些方方面面的事情。陶三春看着越说越热闹,看看潘美,一使眼色。潘美心领神会,到院外的马匹上,取下褡裢,从中掏出一个镶金楠匣,进来递给陶三春。
薯粉龙锤陶鹳对着太平县公常勾魂双膝跪倒,将镶金楠匣举过头顶:“叔父,这份特殊礼物,望你务必收下。其中缘故,还请另室说话。”
常勾魂一开始闻听“陶三春”三个字,就心中打个激灵。看她身长与猛将比肩,说话嗓门齐高,却并不刺耳,一股子冲天豪气难以掩盖。
又看到了她的一对描金滚龙锤,与传说中的一般无二,早就预感到会有什么不速之举,这就来了。
他急忙将陶三春拉进侧室,慌忙问:“素闻陶将军英雄无比,今番来我南唐,必有要事。曼纹、丈洪跟我的儿女乃结义的百胜十二侠,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有什么事情但请明说。”
陶三春将镶金楠匣打开,里面是黄绫包裹,一看黄绫就知道必然是皇家之物,惊得常勾魂的手,顿时抖了起来。黄绫再打开,里面是一头于阗玉的卧牛,牛角和四蹄都是镶金的。
俗语说,有钱难买金镶玉,这就是一件金镶玉宝物。卧牛高五寸、长九寸,属于超大体积的于阗玉雕件,虽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那也不是俗人可以拥有的稀世珍宝。
陶三春说道:“这是大周天子密赐太平县公的玉牛。临来时,天子口谕,常将军之父全椒侯常凌、姑母太平侯常凄,都是令人敬仰的豪杰,将军岳父高溥一家更是渤海高氏,满门才俊。将军一家遽尔流落南国,天子甚为怀念。赐其玉牛以作纪念。”
常勾魂乃唐哀宗天佑二年(905年)生,是个乙丑年,属牛。
陶三春此言一出,常勾魂顿时热泪翻涌,慌忙朝着北方汴梁跪下:“臣常勾魂谢陛下隆恩,愿陛下福寿绵长,社稷永存。臣等结义兄弟及子女、弟子等,无不心向中原故国。陛下但有驱遣,勾魂等万死不辞。”
陶三春赶忙将他搀扶起来,见他这么赤诚,索性就将清油班龙郑子明与常登茭及握家三兄弟对阵情形、以及天子对常将军的希冀,一一说明。
常勾魂毫不犹豫,抹一把泪水,振声说道:“请陛下放心,勾魂这就给小女和神枪、神榛、神榜三兄弟去信,叫他们要么托辞移防走掉,要么上阵假打。同时,勾魂将面禀李璟,陈述厉害,争取罢战议和。
“到时机成熟,勾魂一家及结义兄弟、门人弟子,全数回归中原故国。”
陶三春与之越说越亲,看常勾魂一直泪光闪闪,自己也大受感染,敬重爱戴之情油然而生。人在他乡,那种对故国的思念之情,只有真正见到本人怎么说,才能被深深触动。
此时此地,陶三春对叔叔的辛酸泪,感触之深,可以说无比震撼。见叔叔说到动情处,抽泣不止,陶三春禁不住扑入常勾魂怀中,也陪着抽泣起来。
常勾魂紧紧揽过陶三春,像亲父女一般,哭得忘乎所以。
经了解,常勾魂之妻高莫妾,在宣州城中看守着太平县公府邸,孙子们跟着婆婆。白鹭洲这边的宅子由妾桂中雪和几个媵陪着。儿子常登舰、儿媳宵摇肢随自己押运粮草,女儿常登茭、女婿握神枪在寿州前线。
刚才常登舰飞跑出府,是要押运粮草去的,宵摇肢已经等在长江北岸。
既然这样了,常勾魂命令:“登舰,你拿我令箭,叫摇肢也回来吧,这一趟押运粮草,叫你赞碑叔叔和打鬼叔叔去。”
常登舰正愁跟三姐、十一弟怎么亲热呢,老爹换将运粮,高兴得大叫一声:“得令!”又是猛跑而去。
常勾魂所说的摇肢,当然是儿媳宵摇肢,百胜十二侠的七姐。所说的碑赞叔叔,当然是百胜七雕的老六石赞碑了。看起来,百胜七雕的六弟石赞碑和七弟打鬼都跟着大哥常勾魂,在南唐常勾魂军中效力。
眼看就到了中午,酒菜早已上齐。众人早已饥肠辘辘,恰好常登舰带着宵摇肢回到家里。宵摇肢慌忙与三姐琴曼纹、十一弟袁丈洪相见,结义的兄弟相隔六年才见到,激动得不得了。
宵摇肢看着袁丈洪,居然获封平恩伯,御赐金牌“花草贩伯”,许带旨行商,对此结局十分动情。
得知义祖父袁不挫被封为洺王、花草贩神,在贩神都天部众神中,爵位之高,绝无仅有,宵摇肢更是瞠目结舌。洺王之封,那可是亲王等级,历朝历代这样的封爵只给皇兄弟、皇子,其尊贵仅次于天子。
那时候,宵摇肢亲眼看爷爷袁不挫是如何逃难,想想从前,禁不住替他们袁家落下热泪,对袁丈洪一顿熊抱,叹息道:“十一弟这下跳出苦海了。”
所有的话说得差不多了,琴曼纹、袁丈洪禁不住异口同声问起袁丈湖。
袁辅对义父常勾魂说道:“爹,我二哥现在哪里?六年来怎么一直不见他的踪影?”
常勾魂见他问起袁丈湖,禁不住哈哈大笑:“丈湖的事情么,这可要听摇肢来说。”
宵摇肢得意洋洋,神神秘秘做个鬼脸:“先吃三杯酒,叫我慢慢告诉你。”
席间,两张八仙桌对在一起,从左至右顺手方向依次是:
义父常勾魂挨着陶三春,姨娘桂中雪挨着陶虎,常府的美媵仰笑白挨着潘美,袁辅挨着宵摇肢,汴河仙子琴曼纹挨着常登舰,潘姜挨着常府的武学博士缭泽光。恰好十二人围满桌子,互相说笑,好不快活。
酒至半酣,仰笑白出了个酒令。对着在座的人或者桌子上的菜、碗筷盘盏等,领头的出一句诗,下面挨着坐的人,数八个数接一句。数到八个数没说出来,罚酒三杯。下一个人往下续。
直到四句诗说完,最后一个说完的,重新起头,依次循环。中间凡说不出的都是罚酒三杯。全部说出,四个人同干一杯。第四个人出题,第五个人说第一句。
陶虎当即反对:“俺根本不识字,哪里来的诗。”
陶三春也激烈反对:“我虽然早早管账,约略认几个字,但要作诗也根本不行,我也反对这个酒令。”
仰笑白看看其他人,也就只有他们两个反对,说道:“稍微改一下规矩,最后一个字的音韵只要对上就算。何况还有第三句根本不用押韵。三春和陶虎前三圈对的好坏都不罚酒。”
就此议定,谁出酒令,谁先开始。那就先从仰笑白开始。
仰笑白还没说,禁不住自己先咯咯咯笑起来,她挨着潘美,就点着潘美说:“第一首诗就写潘美,我的第一句是:一个奇俊英雄汉。韵落在汉,下面该潘美自己,再下面该丈洪、摇肢,四句算完。”
桂中雪、常登舰、宵摇肢、缭泽光开始数数,看来他们家经常这么玩。潘美一听,怎么上来就搞自己,蒙圈之中急忙思考。数到第七个数的时候,叫道:“有了,我的第二句:南唐仙子作谬赞。”
众人纷纷叫好。轮到袁丈洪,他们家自小左手习武,右手习文,这个难不倒他。联想到潘美乃是引进使之职,第三句又不用押韵,数到第四个数就说:“我的第三句是:交往各国善捭阖。”
众人也都鼓掌通过。轮到宵摇肢,她是收尾一句,盯着潘美想,数到第九个数,猛然说出:“轻取公侯美名传。”
潘美当即被这句打晕,站起来拱手施礼:“嫂嫂过誉了,实在担当不起。”
桂中雪将全诗复述一遍:
“《赞潘美》
“一个奇俊英雄汉,
“南唐仙子作谬赞。
“交往各国善捭阖,
“轻取公侯美名传。
“好好,你们四个同干一个。”
陶虎一听,这就作了一首诗呀,叫道:“这有何难,无须到我和姐姐这里送人情,我们也能作。”
众人看他们兄妹的灵性,果然异乎常人,真是一点就透,个个喜笑颜开。
轮到宵摇肢出题,她看来看去,点着陶三春说道:“从我往下,依次是曼纹、登舰、九姜、泽光。我出的题目是《赞陶三春》。曼纹开始第一句。”
汴河仙子琴曼纹笑笑,数到五个数的时候,她说道:“三春大号薯粉龙锤,因此,我的第一句是:北国薯粉第一贩。”
轮到常登舰,也想一想陶三春的情形,数到第三个数就喊道:“第二句:滚龙双锤掌中攥。”
轮到潘姜,她自小习文多于习武,更不消说。略微一想,当年三春的婚宴,整个东京城家家张灯结彩,作为女子,那是何等的幸福。顿时来了一句:“半个东京作洞房。”
缭泽光紧紧跟定,说道:“一枝寒梅凌霄绽。”
潘美禁不住站起来,对缭泽光抱拳施礼:“缭兄大才,这句接的太妙了。”
桂中雪将这四个人的四句也复述一遍:
“《赞陶三春》
“北国薯粉第一贩,
“滚龙双锤掌中攥。
“半个东京作洞房,
“一枝寒梅凌霄绽。”
这四人也同干一杯。轮到缭泽光出题,他看了看桌子上的一道菜,说道:“我看到藕粉,下面以《莲花》为题。从我往下依次是:常叔、三春、桂姨、陶虎。开始吧。”
三春和陶虎一听,不写人了,改成写东西了,顿时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