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沐辰缓步向冰棺走去。或许是调动了凤凰之灵的原因,他额头翻出的伤口已经愈合,但血迹未去,结成了冰晶,显出几分狼狈。沐辰抬手抹去血迹,整了整衣衫,再次跪倒在父母冰棺之前,沉重地磕了三个头。
再抬首他眼中的泪光已经褪去,他不会再哭了,不会再有一丝脆弱。他痴痴地看着母亲的容颜,没有悲伤没有痛恨,只有安宁,母亲喜欢这样。他轻轻的开口了,声音也轻轻的,让他低沉的声音更加低了几分,很好听,这是母亲喜欢的声音。“母亲,我没事,平安无事。哥哥也没事,还有千大哥,嘌呤,远汐,我们都没事。”
他像个孩子窝在母亲怀中诉说着自己离家发生的事情,说到伤心处他会伤心,说到欣慰处他会欣慰,说到澎湃处他会澎湃,毫无遮拦毫不隐瞒。
“边关天裕关惨战,预亲王府禁卫军死伤无数,父亲也是在那时……”
“后来我被哥哥所救,应父亲所托去玄邯镇找了福老将军……先帝是中了七日还魂散而身亡的,藏于右相老宅的先帝锦帛却是先帝以血写下的血书……”
“天牢救出朝堂文臣,一路被追杀到了雪山圣地……”
“母亲,映月是不是你说的贵人?我与映月便是在雪山相见,如此薄情的人对我说天下黎民江山大事,当时我只觉得这个人口是心非,不可多信。但不知为何我信他,甚至觉得他很熟悉,所以总是莫名其妙的相信他。后来庄园夜谈,我最终还是在他话语之中解开了心结,即使知道那是他的计谋,我还是选择相信他。”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轻轻勾唇“母亲肯定是了解这个人。薄情至极的冷心人,他不属于这片天地或许是他自己与这片天地隔绝,活得像个死人,但却有一股牵动人心的温柔,矛盾的人却又不矛盾。”说到此,沐辰轻叹一声“哎。让人费解。”
他一度觉得重映月身上有一股他很熟悉的气息,但第一世的记忆回归他并没有发现重映月的气息,而二世记忆他也不知为何缺少了,难道是轮回二世之时他未来得及在灵魂上刻下烙印?直觉告诉他,没有那么简单。但此时虽然他的封印解除。力量觉醒,却是需要慢慢炼化融合的,不止力量他的凤凰之灵也未强大到探查凤凰之灵灵根的程度。隐约间他觉得轮回二世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并未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很快道“母亲,你所修炼的血涂凰并不是昧着良心偷来的,那是儿子前世自己创造的,母亲你修炼了是完全合理的。”
沐辰发出一声怅然“这一天接受的东西太多,都超乎了我的意料。总觉得这么多年白活了。曾经听母亲说这个世界无形中分了很多层,现在终于明白了此话何意。百姓最普通也是最普遍的一层凡人;继而便是江湖还是何处的习武之人是一层不同的见识;武术之巅峰进入人器化一后可以说又是一层境界一层见识;另外大概就是无人可知的超越了人类巅峰的神……”
“母亲,你到了什么层次呢?母亲选择了陪父亲共赴黄泉。是到了灵魂相契,可以与父亲结伴轮回的境界了吗。血涂凰的第五境界,原来哥哥的武学天赋如此之高……”
在这一句一句真情流露的话语中,他满身心的戾气悄然散去。沐辰再次三拜,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那绝世容颜,起身离去。
“母亲。一路走好,来世您定会与父亲相守终生。无忧无虑……”
沐辰跪倒在预亲王冰棺前,沉重三拜。他看着父亲的面庞。再开口时,声音不再低轻,一如往日沉稳,将所有感情压在声音最底,王者气息不自觉便已震慑人心,这是男人间的对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父亲,儿子不孝,怕是要违背您的意愿,违背家规了。”
“我不会已报仇为借口攻陷帝国,但我绝不会再容忍沐原肆意下去。我要杀了他,不止是他,还有所有参与这场浩劫的所有人!”
“我心结已开,若我决定成王无人能够阻拦,父亲,到时我自会前来请罪。”
没有过多的话,更不会露出软弱,他不会说出心结为何打开,他更坦言说了成为帝王不止是为了报仇,内心全部托出,他才能真正的挺直胸腔去做任何事情。郑重三拜,沐辰站身而起,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此时的他再无弱点,再无心魔,强大如他,霸气如他!他不是宇乾尊主,他是沐辰,将会比任何人都活得精彩!活出真正的自己!
再看向亭楼上方,那银蓝色的丝茧已经全部融入沐玟体内,仅剩下一只巨大银蓝色的实体凤凰飞舞在沐玟身边,也就在这光芒之中,沐玟的身体忽然剧烈一颤!
沐辰一惊,脚下一点便到了沐玟身前,正待他要动手之时,沐玟身上的衣物忽然消散,对,就是消散,一点一点缓慢却迅速地化作了空气中的星星点点。
近乎完美的身体完全暴露出来,同时暴露出来的还有身后巨大的六翼,银蓝色的三对巨大凤羽飞刃羽翼舒展在他身后,神圣而高贵,但沐玟依旧没有要睁开眼睛的意思,就在沐辰疑惑之时,沐玟全身的皮肤包括脸部都泛起了一层银蓝色的光辉,围绕在沐玟身边银蓝凤凰忽然啼鸣一声迅速冲向沐玟身体,盘绕在他身躯之上,凤首贴在他右边脸颊上,凤凰倾长的勃颈从他右边勃颈绕道背后,凤凰的身躯绕过他的羽翼完美的印着他的后背一直绕到左边腰侧,绚丽的双翅贴合着他展开的手臂,九翎凤尾完美无缺的缠绕在他修长的双腿上。
银蓝凤凰再次啼鸣一声,一阵银蓝光芒大放,奇异的一幕出现了。缠绕着沐玟身躯银蓝凤凰忽然一阵波动,在波动之中它的光芒越来越淡,就像是融入了沐玟体内,确实银蓝凤凰融入了沐玟身躯,就在银蓝色光芒越来越淡几近消失之时。忽然叮的一声脆响,光芒璀璨之中,沐辰看到沐玟忽然高展双臂,昂起头颅,就在光芒遮住视线的刹那,沐辰微微睁大了双目。他脚下一转,已落到冰面,回想着最后一眼看到的情景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沐玟原本褐色的长发一瞬间变成了银蓝色甚至开始疯长起来……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光芒的源头缓缓落在地上刹那消散。包裹在光芒之中的人终于再次露了出来。
最醒目的便是那一头璞璞洒洒长到脚踝的银蓝色长发,出尘不染的高贵色彩。原来放在人身上竟是如此美丽!沐辰看到了那人带着笑意的银蓝色双瞳,更美妙的是他身流连着银蓝光辉的奇异纹路,不正是银蓝凤凰融入他身躯的痕迹,脸颊上、勃颈上、双臂上、腰侧及双腿甚至手面脚面上都玄妙的勾勒着图案,六翼已经被他收了起来,即使如此让他已不再像人,神奇已如神祉!
沐辰笑起,毫不隶瑟的赞扬“天神下凡。”
沐玟微微一顿。在沐辰的示意下疑惑低下头,双目一呆,立刻惊呼了一声“我的天哪!”
沐辰也是惊叹不绝口“真是神奇。原来这人器为一的境界还能让人脱胎换骨。”
“好奇怪……”沐玟稍稍侧了侧双腿,遮住了*部位,看着身上奇怪但又特别漂亮的纹路,又抓了抓长到脚踝的银蓝长发,仍是无法回神。
没人能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自然不会带多余的衣物。沐辰摇头解开束腰锦带,脱下外衫递给他“能吸收玄冰脉的力量自然不会再被着寒气侵袭。先挡着身体吧。”
沐玟总算是回过了神,轻叹了一声算是接受了。毕竟没掉肉没变残的,换了副样子他也没办法。无奈的接过衣衫穿在身上,看四周连个衣角都没有,肯定他的衣服是要不成了,指尖一弹,一块玄冰扣在腰间,衣衫合拢,虽然坦露出了大片胸膛一条小腿也漏在外面,总比什么都没穿好的多。
沐玟走到父母冰棺前,深深跪下再拜下去,冰面映照出他英俊不似人间的面孔,变化不大却又与曾经完全不同,但他已不在在意,轻扬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再开口已变得沙哑“父亲,母亲,我回来了,我很平安。弟弟刚才对你们说的话我听到了,父亲与母亲若是能在来世相遇定然能终生厮守,再无忧愁。”
他抬头看向沐辰,双瞳的色点亮了所有阴暗,再回头时他郑重拜下“我支持弟弟的做法,到那时定会与弟弟一起回来请罪。”
虽然在与龙凰鉴定契约之时便听到沐玟所言,但在父母面前听到还是一番剧烈波动,心中最大的山岳放下,又有什么是他过不去的沟壑!
沐玟已经站起身,深深地看向沐辰,道“不管将来再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们兄弟同甘共苦。”
沐辰勾唇,得到沐玟的支持,沐玟的心魔能够解开这是他最舒心的事情,他点头“自然。”
就在这时,身后的结界一阵晃动,缓缓散去。
沐辰转身正看到尉迟零谦、千行、谢嘌呤与莫远汐先继走出,步伐沉稳,行走之间衣衫不动,显然是功力大增之像。
千行、谢嘌呤与莫远汐齐齐向沐辰躬身“大将!”尉迟零谦向他点了点头,侧身立于一旁。灵魂觉醒,封印解除,力量开始融合,他们都还是自己。
沐辰点头。
几人起身,莫远汐一眼就看见了沐辰身后的天神?“哇!大将,这是……”
沐辰闻言不语,向旁边让了一步,站到尉迟零谦身边。
千行,谢嘌呤与尉迟零谦都闻声看去,果然有一人?轻立于沐辰身后,银蓝色的长发直到脚踝,身上只桌一件外衫,很显然那外衫是沐辰的,优美的勃颈,性感的锁骨,裸露在外的大片润泽如玉的胸膛。他修长如玉的双手正放在下身衣衫上,一条笔直白皙的修长小腿也斜露在衣衫之外,徒脚站在冰面上,玄冰仿佛成为凸出他的背景,如此引人想入非非的场景。却仍遮不住其高贵如斯!
几人内力加深,目力自然今非昔比,清晰的看到了那人右侧勃颈,双手及手腕,右侧锁骨乃至右侧胸膛,小腿乃至双脚踝脚面上。都有着极细却极清晰的图纹,神秘而美丽。更加令人惊叹的是他的右脸颊上,奇异的图纹从他右耳下斑斓而上,占据了整片右侧面庞,唯独在他右眼处散开。勾勒出凤眼的弧度让他俊雅的双眼更加炫目,似如凤翎起端的图纹在他右侧额头消失,仿佛融入了发丝间,在左侧额角再次勾勒出凤翎的动人弧度。
英俊的面庞,完全的身躯,高贵的气息,是人?难道是神祉?几人一时竟无法起丝毫杂念……
很快几人便知道了答案,惊讶地说不出话!“千大哥。嘌呤,远汐,好久不见。我是沐玟。”
三人面面相觑,见沐辰一早就挪到了一边,显然打算让他们自己醒悟。
千行顿了几顿“人器为一。”
他话一出,谢嘌呤与莫远汐都恍然大悟。先前已知羽少便是沐玟,更是到了人器合一的境界,现在几人拥有了前世记忆。自然对很多未知的事情都已融汇贯通,关于人器为一的现象自然知晓。
沐玟点头。轻笑起应了一声“嗯,然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莫远汐再次惊呼了一声。两步就窜到了他面前,绕着他转了两圈,赞赞称奇“厉害啊,我刚才还以为大将从哪里勾搭来了天神呢。”
对于勾搭一字,沐辰选择忽略了。沐玟无奈的笑了一声,对着他们忽然深深拜下“这几年来是我任性了,父母多亏了有你们照料,此次回来定然不会再次离去,多年的罪孽我定会偿赎,请接收我的歉意和感谢,”
在他拜下之时,千行与谢嘌呤脚下一错便避开了,一步但他面前听他口中的话悠悠叹息一声,还是收回了去扶的双手,千行朗声道“本就如你所言,我们的父母,你何必与我们客气。这几年父母很高兴,你放心吧。”
沐玟抬起头,银蓝色的瞳子微微湿润,让所有人的心神都随之一阵摇曳“如此甚好。”
莫远汐看向冰棺,瞳中尽是悲伤与留恋“母亲会找到父亲的灵魂一同转世的,来生他们定会相伴白首,幸福安康。”
千行与谢嘌呤都使劲点头,记忆回归,几人都知道血涂凰有多大的力量,母亲既然毫不犹豫随父亲同走彼岸路,定是到了灵魂相契的程度,母亲自己选择的归宿几人自然祝福,但是……
千行,谢嘌呤,莫远汐齐齐跪在冰棺之前,神色间尽是坚韧“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毁我家庭,杀我亲人,此仇不共戴天!
沐辰睁开双目,瞳中的戾气已尽数压入眼底“走,撒网布局,收网屠鱼!”
千行三人站起身,相望一眼皆是一股狠厉“是。”
尉迟零谦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神色间的冷冽遮去了所有冷然,深深的对着冰棺拜了下去“预亲王,王妃,一路走好。”
沐玟深深地看着这两张熟悉的面孔,深深地看着,再也无法移开视线“父亲,母亲,你们暂时安灵在这里,等万事皆定,我与沐辰回来请罪之时,定让父母入土为安……”他的视线早已模糊,冰冷的水迹烫的面颊发红,沐玟使劲转过头,只一个转身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父亲,母亲,再见……”
沐原的诡计多端,他们甚至不敢将遗体入土为安,这是何等的悲戚!何等的耻辱!沐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所有人都没有回头,因为他们怕……再回头便再也走不了了!
亭楼冰门最终关闭,几人同时抬头,将双眼中的水雾逼了回去,现在并不是哭的时候。
龙凰轻轻一跃,跳到沐辰怀中,低低的呜咽几声,沐辰轻轻呼出几口气,这才垂头看它,正对着它水光流连的七彩琉璃瞳,沐辰轻轻抚摸它头顶的凤翎“龙凰,封印了玄冰脉,我们走。”
龙凰不愿离开他,他有怎么舍得丢下龙凰。神兽青龙与朱雀随宇乾尊主一生征战,最后更在他化祭之后再不留恋世间,然而他可转世,青龙与朱雀却无法重生,它们的孩子沐辰怎舍得再让它委屈。
龙凰察觉到他的疼惜,轻轻嗡鸣一声,毫不掩饰它的开心,张开口吐出珠子,玄冰脉随之一阵银蓝光芒大放。
沐辰脚下一踏,已向前方飘然而去,几人的神色早已敛起,随着沐辰的步伐向前略去。等着我回来,我的家人……
银蓝光芒渐渐收敛,龙凰张口吸回珠子,再看地面,哪里还有温泉的影子。
沐辰瞳色微闪,就连他都无法看清寒冰温泉的封印,这个世间也不会有几人能够看透这处封印。他转过身,沉声道“千将军,谢将军,莫将军,你们立即回庄园,若有异事,决绝处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