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双目血红直直看向沐辰,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折腾站起奔向沐辰“少将军老夫错了!少将军老夫错了!此罪不能定啊,我求您了!您让我当牛做马干什么都行啊!少将军!”
沐辰乌黑的瞳中深如幽渊,丝毫不在意孟任双手握着椅边,逼迫着他抬起眼睛。
孟任看着他,深深地看着那人毫不在意的抬头,看向他如深渊一般毫无波澜的瞳眸,他明白了沐辰这次绝不会放过他。他绝望的闭起双目,放开了禁锢着沐辰的双手,对着他直直的跪了下去。“少将军,我死不足惜。只是小谷她不能死啊!我临死只有一个请求,请少将军将小女的记忆抹去让她永远忘了我!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请少将军成全!”
他说完深深地拜了下去,瞬间黑发中便已白发可寻。
沐辰见他不再起身,神色不动,直到过了许久,孟任觉得天地崩塌之时,那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
“孟任,我若不杀你,你又如何弥补你的过错。”
孟任闻言抬头,看着他微凝的凤目,竟又流下泪来。他以最虔诚的姿态慢慢拜了下去。“将功赎罪,不负此恩。”
良久良久,孟任也想了很多很多。忽然感觉到胳膊上的力道,孟任惊讶抬头,那人正低身扶他,发丝垂下,平静的外表遮不住凌厉俊颜的孤傲倨傲,趁着眼角的交错的血痕愈加凄厉邪肆。孟任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不由握住沐辰放在他胳膊上手,紧紧的握着“少将军,我愧对你啊。”
沐辰闻言摇头,仿佛这些事情都未发生过,依旧如往日一般待他亲和。“孟将军先坐。”
孟任微顿,转而便明白了“那老夫就不跟少将军客气了。”转身坐在旁边的红木椅上,看向沐辰“少将军尽管吩咐,老夫定当竭力完成。”他从来都是个聪明人,不过从此之后他的聪明也只为这人。
沐辰看着他,点头道“孟将军,你继续按你原来的计划做下去。”
孟任闻言微微沉吟“少将军是想将计就计?”
“嗯,孟将军不必有后顾之忧,一切按你计划进行,切不可让沐原看出破绽。”
此时孟任心中是多么庆幸,庆幸自己对沐辰有用,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活了下来。他虽不知沐辰到底要做什么,但是这么一来他犯得错误到最后只用演戏一说便可完全盖过,这里将是沐辰给他的重生。孟任重重点头“少将军放心,老夫知道如何做。”
孟任陪同沐辰出了房门,正要说话却看到沐辰的目光停在前方。他微有疑惑的看去,灯火通明处那抹本应明亮的鹅黄此时却尽是风霜。孟任一顿,顿时生出一股揪心的痛惜。
看到回廊尽头的女子回过头来,眉目之间忧愁与哀怨凋落了一院木槿花。沐辰自然也感觉到了孟任的目光,却只能微微摇头“孟将军,现在我们没有选择。”
孟任又怎不知,只是他不忍心啊,这是他犯下的错他应该付出代价。“老夫明白了。”
沐辰点头,转身离去。
远远的孟谷便看到了她牵动心肠的两个身影。她看着沐辰面无表情转身离去,看着父亲寂寥落寞又突然愤愤然然的身影。孟谷走向她的父亲,心中郁结却只化作叹息。
天色已晚,蒙蒙细雨仍在下。凤凰楼暗红色的灯火照亮了寂静的深夜。
沐辰行到一处房门前,却停下了脚步。他看着房门,最终还是转身立于房门前回廊看着夜色中的凤凰台。
入冬的天,夜风早已寒凉,近日多阴雨使冬风更寒,冬风夹杂着夜雨落在身上一股冰凉之意。但沐辰仿若未感觉到一般,听着风吹落蔷薇花叶,看着夜雨缠绵,夜色包裹中的凤凰台在静谧的深秋夜雨中莫名的一副寂寞空抱喧哗。沐辰看着,黑瞳深沉,看不进眼底。
回廊尽头,那一抹永寂的白遗世而独立,肩链随着带雨的风飘出一世清薄。重映月看到那人时仿佛看到了一副山河孤寂图,这人已经彻底沉下了心,他已是他,但是还不够……只是重映月不知为何竟不想打破这意境,虽是山河孤寂却还是如此孤傲泰然。但那人似乎已经感受到他的到来,微微一顿,看了过来。
沐辰回过头便看到回廊尽头那清薄的身影,他静默而立却仿佛为这孤寂的山河画上了一笔最明亮的色,让着山河不再寂寞。
他开口“映月。”低沉的声音在这夜色秋雨中更具有魅力,犹如放在心灵上带着说不明的感情,引人心弦颤动。他并未见过这人相貌,但这份清薄又有几人有。
重映月看他凤目轻扬,瞬间让这沉睡的山河变得倨傲肆意。无人知他所想,他移步走来,立于沐辰身边,微仰着头看虚无缥缈的夜空,任由这人间的深秋夜雨沾染了他清薄而又遥远的桃花眼。
沐辰挑眉,第一次细细打量着这人容颜。这人便是大凌左相,转身山河永定,风华自成天人。无人可见的大凌左相容颜,当真无法用言语来描绘,只能说不似人间所有。他收回目光,开口道“映月为何深夜会在凤凰楼赏这深秋夜雨?”
重映月垂下目光,清薄的声音依旧是沐辰感到的淡薄。“深夜凤凰楼一片通明火红,一如凤凰御风雨冲天而起。身处其中,此境亦然。”
沐辰闻言不由微微勾唇,虽然这人说着人间的景仍如仙人不染俗世,但至少重映月愿意与他交谈。“映月倒是好眼光,这凤凰楼乃是整个水榭庄园的中枢,一楼可镇一风水,当年铸造它时不可谓煞费苦心。”
夜雨中的水榭庄园掩不去它的华丽与雄伟。重映月倒也点头,视野扫过一角一扇房门紧闭。寒衣说这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却是用生命守护着他在乎的东西。“你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