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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附身于渡情莲中,当无相法师施法取莲的时候,颜白白眼前被金光所扰,待她能再次视物的时候,眼见便已是荷塘月色。

颜白白环视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得更加广阔。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渡情莲是牛乳一般的纯白之色,它还保持着欲开未开的姿态,与以往不同的是,它周身泛着一层淡淡的青蓝薄烟,那是因为渡情莲自身拥有的灵力过于浓稠纯正,所以灵力以这样的方式逸散而出。

眼前有火点缓缓掠过,又没入荷叶之中,清风拂过,星星点点的火点从绿荷中散出,定睛一看,那火点原来是萤火虫尾部所散发出的微光。

追随着萤火之光,颜白白这才发现荷花池岸边已经没有了绝情佛子的身影,只剩无相法师一人打坐于荷花池岸边。他双脚盘膝坐着,双手上下合并浮于胸前,他双掌之上,飘着的正是巴掌大的渡情莲。

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颜白白向脚步声处望去,只一看到一角飘逸的裙角,颜白白便知来人是谁。

只见一女子提着一盏莲花灯缓缓走来,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也吹斜了她的衣裙,她来到荷花池便站定,向前方屈了屈膝。

轻快的声音打破了荷塘的宁静:“无相大师,您要的茶壶。”

那女子自然是涂山晴,她把手中的灯笼放至左手,右手轻轻翻转,掌中便多了个比她手中稍微大点的紫砂壶,壶口处正微微散处白烟,只是看着,仿佛便能闻到袅袅茶香。

“哈哈哈,多谢涂山施主。”无相法师笑着接过茶壶,他隔空轻饮了一小口,才再次望向涂山晴,笑问:“涂山施主瞧着很高兴,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大师,我到东山堂为您取茶壶的时候得到了消息,说绝情会护送我回妖界,这可是真的吗?”

虽是问话,涂山晴的脸上却已经染上了无尽笑意,甚至雀跃地踮了踮脚,但还是能看出,她想从无相法师这里得到更加确切的答案。

“是真的,想不到施主也知道了这事。”

“太好了!”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涂山晴的笑容变得更大了,终于忍不住蹦跶了起来。

涂山晴高兴了一会儿,视线触及渡情莲,好奇道:“这便是渡情莲?”

“是。”无相法师说着把渡情莲递给涂山晴:“施主可要看看。”

“我?”涂山晴有些不敢置信,但还是伸出了手:“我真的可以随意触碰这种法宝吗?”

无相法师笑着,把手中的渡情莲放到了涂山晴的手中。渡情莲在无相法师手中的时候,是虚虚浮于他的手中,并没有于他有接触,可落入涂山晴手中的时候,却被她接了个结结实实。

“好温暖啊!”这是涂山晴接触到渡情莲的第一个反应,她把绝情莲左手掌之上,伸出食指轻轻地碰触渡情莲洁白的花瓣,又轻轻靠近嗅了嗅,惊奇道:“柔软,清香,这点倒像是真的莲花一般,不像个死物,果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法宝,还真是神奇。”

屠杀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渡情莲之上,而颜白白却注意到了无相法师眼中的惊喜之色。

见此,颜白白还来不及深想,无相法师便开口了。

“施主可知,这渡情莲虽是法宝,这世上却极少有人能触碰?”

“啊,为何?”显然,涂山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这世间,能触碰渡情莲的,要么致善,要么致恶。”无相法师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才接着道:“老衲此身仅见你与绝情可直接触碰这渡情莲。”

“大师是说,我与绝情都是致善之人?”涂山晴笑着问。

“不。”不想,无相法师却否认道:“绝情他……乃致恶!”

涂山晴的笑容立马僵住了,她看着无相法师,努力分辨他是否是在同她开玩笑,在得到答案之后,缓缓睁大双眼:“绝情那般人,怎可能是致恶之人,您……是否弄错了?”

“怎可能会弄错……绝情是被遗弃于我寺院门之中,那时正是冰天雪地的冬日,等被他被发现的时候还能活着,真的是个奇迹。”无相法师的语气略微惆怅,他似乎是想同涂山晴讲讲绝情的过去,但望了望黝黑的天色,还是决定捡重要的说。

他表情无比认真地看向涂山晴,继续讲述道:“绝情筑基时天降九九八十一道罚雷,欲将其毁于世间,若不是住持协十八金身罗汉布阵,以渡情莲献祭阵眼相助,绝情那时恐已灰飞烟灭。”

“我寺有法,可探天机。但此法的代价太大,天机更不是那容易勘破。可绝情出了这事之后,住持同寺内长老商量了许久,还是对绝情用了此法。”

说着说着,无相法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边的涂山晴更是连呼吸都是轻轻的,深怕打扰了无相法师的讲述。

“住持与几位长老以修为终生不得寸进为代价,终于窥探到了绝情未来一角,在未来,绝情将引出灭世之祸,此乃世间之大恶。”

“但绝情又天生佛骨,此又乃世间千年难得一见,他天生与佛家功法产生共鸣,他的命理中,担有救世之责。”

“原本,寺中应度化了他的,但住持又废去了大半修用了秘法,终窥得一线生机,这生机便是在绝情百岁之后。自那之后,绝情便被禁足于寺中,幸而他对世间一切并无甚好奇之心,否则早已心生魔念。”

“今日便是他的百岁生辰,明日之后,我寺将派遣他护送涂山施主回妖界,而,这只是明里的。”无相法师的面色凝重了起来:“暗中,我寺将观察绝情出寺后的一言一行,若他真的有灭世的可能……我寺将尽一切力量,将其抹杀。”

颜白白正听得入神,等她感觉到异动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涂山晴过于惊讶,让手中的渡情莲滑落于地。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涂山晴很快回神,慌乱弯腰把地上的渡情莲重新捡到手中,她的表情还是呆愣的,显然还在消化着刚才接受到的内容。

许久过后,她的眼神似乎才重新有了光彩,她眼中泛着一层薄薄的水光:“所以,绝情护我回妖界,是一次对他的考验。若合格了,他将继续是受世间敬仰的佛子,若不合格……将会被杀死,是吗?”

无相法师闭了闭眼,终于是点了点头。

涂山晴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又是心酸又是愤恨,她张了张嘴,想对着无相法师说些什么,想为绝情理论几句。

但她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因为她心里清楚,佛山寺的处理已经是极好极好了的。她虽生来受尽家族中父母兄弟的宠爱,但世间不公她并不少见,如绝情佛子这般境遇,若是在别的宗门内,在他被查出这样的命格的时候,便应该已经被宗门诛杀。

不,其实都不用到这一步,在他筑基遇到九九八十一道罚雷的时候,就已经身死道消,因为不会有哪个宗门会保护被天道厌弃的人,也不会为了他牺牲那么那么多。

若说这世间谁对绝情最好,当属佛山寺。

所以,佛山寺有资格这么处置绝情,而她没有资格说些什么。

“无相大师,您今天和我说这么多,是因为我能帮助到绝情,是吗?”涂山晴想到了什么,满眼希冀地看向无相法师:“您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他的。”

“涂山施主,今天的话,其实我不应该对你说的,若是师兄知晓了,我定要受罚。”无相法师苦笑了一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施主有一颗至纯至善之心,我希望绝情在护送施主的这段路程之中,施主多教教绝情你自己为人处世的方法。”

颜白白听到这里,暗道巧妙,涂山晴想向绝情学习为人处世之道,而无相法师却求涂山晴教绝情处世之道,两人的心性,就像长错了一般,若是替换一下,简直是完美。

“其实,是我向寺内提出,让绝情护送施主回妖界的,这其实是我的私心,想着就算绝情最后没能通过考验,最后也能有一段不一样的经历,他这一生也不算毫无念想。”无相法师向涂山晴地方向深深弯下腰去:“老身也不知这对施主是福是祸,若是……”

“无相大师这可万万使不得!”还不等无相法师继续说下去,涂山晴将人扶起并连忙道:“阿父早就和我说了,若不是您向寺内求情,我一妖族,又是女儿之身,是不可能在寺内疗伤这么久的,若是没有佛山寺这段世间的帮助,我可能早就死了。”

涂山晴笑了起来,笑容依旧明媚,她看着无相法师诚恳道:“最重要的是,绝情是我涂山晴最好的朋友,我很喜欢他,我很高兴您能告诉我这些,我也很庆幸,自己能够帮助到他。”

无相法师怎么也没有想到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他转过身去擦了擦眼角,许久才转过身来。他伸手在渡情莲上一划,繁杂的纹路法阵以灵力的方式呈现,很快都被渡情莲吸收了去,手掌大的渡情莲虚幻一瞬,变成了一把莲花簪。

“绝情心思缜密,若是寺内派人一路跟随,恐被他察觉异常。”无相法师手指虚点了点纯白的莲花簪,道:“渡情莲被秘法封住,不会被他发觉,途中它会记录途中你们的所见所闻,到时候这将是判定绝情对否通过考验的途径之一。”

佛山寺拿出这样的重宝给自己,涂山晴知道,原因不可能只是为了记录绝情一切所作所为这么简单,但无相法师不说,要么就是不方便说,要么就是没有说的必要。

涂山晴最后也没有说什么,把莲花簪插入自己的发髻之中,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向无相法师拜别,回去的脚步不复来时那般轻快。

看着涂山晴的身影消失在暗夜之中,无相法师又盘腿坐于荷花池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开始对月饮茶,茶壶里的茶就像怎么也喝不完一般。

“福兮~祸兮~不可知,不可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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