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明澜离京那天,赵倧一早就去驿馆等他,亲自送他出城,又按着赵珩的意思,领着郑雍的人往邺城外相送五里。
可耶律明澜临要走却不辞行,反倒伸手拉了赵倧一把。
赵倧啧一声跟着就把手抽了出来,夹了马肚子往旁边避了避,含笑看耶律明澜:“大皇子不走吗?”
耶律明澜没计较,看看他身后的郑雍的人,抿唇不语。
于是郑雍拧眉深思了会儿,微摆手,领着人往后退了些,留出空间来与他二人说话。
“英王殿下,”耶律明澜笑着叫了一声,才接着说,“锦绣河山,你当真不要吗?”
赵倧暗暗咂舌,心道这人果真不简单,后眯眼看他,嗤鼻一笑有些不屑:“当年西戎不肯送陛下还朝,先帝无奈之下只得将我立为皇太弟,然数年后先帝驾鹤升天,你们却送了陛下回来,其心可诛,用意歹毒。”赵倧说完这番话,果然见耶律明澜脸色稍变,有些不太自然,于是哼了一声,“离间计,八年后大皇子想再来一次吗?”
耶律明澜轻咳了一声,掩饰面上的尴尬,手里的缰绳紧了紧:“殿下想多了,澜所问是诚心实意的,我......”
“大皇子请吧,此去路途跋涉,还是早点启程,早点回西戎的好。”赵倧抬手打断他的话,没叫他再说下去。
耶律明澜一句完整的话没说完,生生被赵倧噎回去,脸上青白变化了一阵,终是黑着脸冷笑一声,微拱手一礼罢,紧了缰绳策马而去,自由仆从等人跟上不提。
郑雍见他面色不善,似负气离去,驱马上前,与赵倧比肩而立,低了声问道:“他说了什么?”
赵倧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凝神许久,才呵了一声回道:“总归是居心叵测就是了。”
“云州那里如何?”郑雍没回头,平声问。
“都安排妥当了,后天荣府起灵发丧,赵珩会告天下,再为国公上尊荣,邓秉修得了信,再两日就会动手。”赵倧说完驾了一声,调转马头往城内方向去。
郑雍停了会儿,才驾马跟上去,再不多话。
及至两日后,荣府起灵发丧。
至天明看刻钟,吉时一到便先请灵出府来,前面有引路铭旌,上书“泰安康烈****门肃国公之灵柩”,之后有荣济摔丧,荣敬等人皆随行驾灵,哭声自是摇山振岳,十分悲痛。
带转出清宁街后,便有各家设的路祭,一应是彩棚高搭,无不奢华。
第一处所过便是英亲王府的祭棚,本家嫡系跪谢再起,次是钱府,次是郑府,次是程府,再次是周府,并有韩家等相往来世交之家所设祭棚,本家都一一拜过。
荣家的祖坟在京郊家庙后,当初起这座家庙时,就是为本家列祖列宗守魂用,于是浩浩荡荡一行队伍至于城门口,有执事高呼“本家谢礼”,宾客便辞行而去,再往外只由本家自行扶灵送去家庙中。
待入了家庙安置妥当后,荣姜捧着荣榆的牌位供奉在佛堂上,钱述几人带头,磕头行礼之后将荣榆的灵柩送入祖坟安葬,葬完了再回到此间,再拜牌位,后由荣济上前,口述一句“恭请父亲家去祠堂中”,荣姜再跟上前来添香三炷,请起牌位,而后回府。
回府时荣姜因手中抱有牌位,自不能再骑马,于是改换了车来,她登车入内,静了一会儿,撩起帘子来朝外头吩咐:“叫大爷到车上来。”
不多时荣敏上了车,也不说话,只往她旁边坐了等她开口。
荣姜想了会儿,才嘱咐他:“这几日还有大事,家里长辈还要宴客几日,顾不上小的们,我只嘱咐你,千万看紧了荣敬,别叫他生事。”
荣敏一怔:“他还是...想退婚?”
荣姜却摇了摇头:“说不好他怎么想,总归我劝也劝了,打也打了,只能叫他自己想明白。但是今日各府设路祭,你可瞧见贺家的祭棚了?”
她这一问,荣敏才回想了一番,啧了一声拍了一回脑门:“贺九珠总不会告诉家里头吧?”
“贺琪还好说,贺珽他跟着几次来府上,荣敬都不露面,本来就不痛快,这事儿九珠稍漏口风,他就不会善罢甘休。”她捧着牌位,身子也不斜,绷的很直,睨了荣敏一眼,“大定都下了,府上大丧却不设路祭,我想来这事儿他们府上多半有风声的,所以只告诉你看紧荣敬,别再让他旁生枝节,最好是这几日能拉着他过贺府去拜访,不过还是先请了父亲和舅舅的主意,长辈们点了头再去,算是全了礼数吧。”
荣敏点头应下,心中也有了计较。原本十月十三大婚,如今是肯定不行了,总要登门拜访,再另请吉日才妥当的。
想着他半开了帘子,往外看时正见荣敬身骑白马行走在长辈身后,盯着看了会儿,不由的摇头叹息:“我看他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也不知道郭五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论样貌,论出身,再看看周身的气度,贺九珠比郭五也强太多......”
荣姜啧了一声,拿脚尖踢了他一下:“这话别往外说,叫人听了只要骂你轻浮,九珠往后是你弟媳,哪有做兄长的对着弟媳品头论足的?”说着白了他一眼。
荣敏吐吐舌,也没放在心上,只收了声不多话。
一行回到荣府中,安置好荣榆的牌位,又往老太太屋里磕过头,留了二位太太跟荣婧服侍,辞出来后荣敏抓着荣敬就走,荣济只是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反倒是钱述脸色冷了冷,瞪了荣姜一回,碍于人前,才没开口训斥。
却说马瑞这时进了院来回话,说是贺府的二爷过府,指名道姓要见二爷。
荣济拧眉上去刚要问话,荣姜却快了一步,先同他道:“二舅舅,我去吧,家里还有事情要忙,咱们家的戏台子正唱着,贺珽那里我去见就好。”
荣济开口想说话,钱述压了他一把,沉沉声:“晚辈们的事情,自由他们自个儿办吧。”
想来荣济应是很听他的,只见他点了头,没说什么,与荣淮一道往前头去料理宾客们的事情。
荣姜暗暗松了口气,可钱述却猛地冷着一把嗓子道:“贺家的事情,你既然揽了,就处理好,若处置不妥当,将来我只拿你来问话。”
荣姜几乎吓出一身冷汗了,扭头看过去,钱述却不多看她,自顾自的提步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