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荣姜正在如意楼中吃茶闲坐,外面荣敏着急忙慌的推开门就踏了进来。
荣姜见他神色慌张,鬓角隐隐有汗,脸色也微微发白,手里还捏着张信纸,刚想开口问怎么了,荣敏已经快步上前拽住了她的手,慌慌张张的开口:“要出事了,一定要出事了。”
“胡说什么!”荣姜不由得呵斥了他一声,却因从未见过荣敏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便又很不放心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你怎么......”
她话没说完,荣敏已经把手里的信纸摆到了她面前,荣姜疑惑的再看他一眼,一伸手拿起信纸来,才低头去看。
将将看完时,荣姜也已是脸色铁青,像受了极大的惊吓,那信纸仿佛会烧手一样,被她一把丢开。
跌落在桌上的信纸,分明写着“从善吾弟,愚兄得一柄如意,立遣程安送往邺城,弟怎好扣留兄之臂膀,若无事便快遣程安返程,勿要玩笑于兄”,这是程邑的笔迹,荣姜不会认错,从小看到大的字迹,绝对不会认错的!
可这是什么东西?程安?他们什么时候见过程安?来送东西的分明不是程安啊!可程邑这样打趣的语气,根本就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在催促程安速返。
荣姜大惊之余去抓荣敏肩膀:“这是谁送来的?啊?我问你谁送来的!”
荣敏刚张口想说话,外面楼下喧嚷起来,当堂的掌柜很快就出现在了这件屋子里,紧张到有些结巴的冲荣姜回道:“不好了......楼下来了顺天府的官差,说...说...”
“说什么!”荣姜已经感觉到事有不对,顺天府的人总不会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青天白日的闯进如意楼来,当下看掌柜的结结巴巴,她一时急躁,抬脚踢翻了一张凳子。
“说要拿大爷到堂。”他一口气说出来,吓得立时跪在了地上。
荣姜的双眼立时猩红,提步就往外,荣敏刚想跟上去,她一转身按了荣敏一把,临到门口时又踢了那掌柜的一脚,冷声吩咐:“赶紧去荣府,请大老爷或二老爷快来!”
掌柜的一听赶紧爬起身来,绕着往后门去了。
荣姜下楼的时候先扫视了一圈,这堂内哪里是什么顺天府的衙役,竟是府尹宋让连带着人稳坐堂中!荣姜把眼一眯,冷了神色抬步下楼,边走边冲下面问道:“宋大人这样兴师动众的到如意楼来,想来不是为喝茶买玉而来吧?”
宋让连此人最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当年景郡公一案,就是他一手破获,后被赵珩提拔上来,放到了邺城之中。他一见荣姜下来,往她身后去看,并不见荣敏,便起了身先对荣姜行一礼:“自然不是为吃茶来,本府是为拿人而来,怕一班衙役们请不动荣府的大爷,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宋大人。”荣姜面上带了冷笑,眼底却全是肃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当如意楼是什么地方,由得你红口白牙的胡说吗!”
“荣侯爷!”宋让连毫不畏惧荣姜的气势,开口时声儿里还带着警告,“今早有人到顺天府首告荣敏,支使江湖人士掳走官家女,为取处子血养一柄阴邪的翡翠如意雕,之后又杀人灭口——”他一托音朝东方拱手一礼,“如意楼自然由不得我胡来,可我手里有陛下的谕旨诏书,凡涉及官家女丢失一案者,无论涉案者何人,我都有权先斩后奏。荣侯,请荣敏出来吧。”
“胡说!”荣姜眉头不自觉就往一起拢,这是栽赃陷害!冲着荣敏来的,可事实上是冲着荣家来,她第一反应是赵珩,却立马否定了,这件事牵扯太大,赵珩不会拿他的朝堂稳固做赌注的。她逼近一步,“你既说有首告,我要见见这位首告。还有,你无凭无据,单靠着所谓首告者的片面之词,就来如意楼抓人,是不是也太放肆了点?”
谁知道宋让连是有备而来,双手往胸前一环,竟往后退了两步,笑着看荣姜:“难道这如意楼中没有一柄黄翡如意吗?不就是程将军从江北送来的吗,我所说阴邪之物,指的就是它,还有——”他突然冷哼一声,“侯爷要证据,一会儿大可以随我一起到顺天府走一趟,李贺郭刘几位大人家的千金,都已安置在顺天府里,这人嘛——”
他故意拖着音,荣姜眼皮子跳了几跳,大感不妙,就听宋让连接上前话:“就是从你们荣家京郊的庄子上搜出来的,荣侯还要什么凭证?”
荣姜身形一抖,一个踉跄往后连退了几步险些跌下去,身后一双手托住她,她回头去看时正是荣敏站在她身后,她一个激灵开口就呵斥:“谁叫你下来的!”
宋让连刚想开口说话,却从如意楼大门口传进来一道威严老成的声音:“从善,跟宋大人去。”
宋让连也是一愣,立时回头去看,只见荣榆背着手正朝他们走过来,他赶紧行了个礼。
荣榆并不像荣姜那样震怒,反倒显得有些平静,摆摆手叫宋让连起身,而后对荣敏道:“宋大人是出了名的‘青天’,他既然说要拿你,必定有他的理由,你只管跟他去,难道还怕受委屈吗?”
荣姜在旁边听的不乐意,跳着就开口:“凭他一句话就想拿了从善吗?搜出人来又如何,从善真要干这样的事,会傻的把人藏在自己家的庄子上吗?傻子才这么干!”
宋让连却在旁边悠悠开口:“世人都会这样想,自然就不会有人去搜你们家的庄子,当然,也没人敢到你们荣家的庄子上一探究竟。”
荣姜勃然大怒,几乎要跟他动手,还是荣榆一伸手拽住她,呵斥了一声叫她闭嘴,跟着拍拍荣敏的肩膀:“好孩子,不是你做的,就不要怕,跟他去。顺天府自然会给你,给荣家,一个交代,”他话到后头,却已经对上了宋让连,“宋大人不会给你委屈受,若真平白冤了你,别说是我,就是你祖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让连心跳加快了下,眉眼处有些尴尬,荣榆摆明了是在威胁他——他冷哼一声,只可惜,这一套对他来说没有用。于是一拱手赞了一句‘国公爷深明大义’,就吩咐左右押了荣敏回顺天府。
荣姜在后头果然想跟上去,荣榆一把拽住她,虎着脸斥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摆明了是栽赃,你跟去有个屁用!快去英亲王府,找赵倧商议对策吧!我只怕这件事,程邑那小子也跑不了,等宋让连折子递上去,陛下肯定会派人把他押解回京的,我这会儿要到程家走一趟,你还不快去!”
荣姜这才回过神来,没错,适才宋让连话里分明还捎带上了程邑。她神色一凛,出了门拉过了大白翻身上马,一拍马身扬长而去,直奔英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