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果然是喝醉了呢,瞧瞧这一股子酒味,都要熏死了人。”
宣瑜这一手调皮的动作愣是看的荃芳姑姑都要将自己的眼珠子给瞪了出来,半晌都做不出个反应来,更是对宣瑜这种直接敢怼圣上的行为深感吃惊一把,然而——
比起荃芳姑姑的吃惊和其它奴才们的低头不语,这舒载筠倒是难得笑得宠溺,甚至还带着几分让人看不懂的复杂神色,丝毫不像是一个皇兄对待臣妹的态度啊。
“嗯,就连这佛祖也说了,酒肉穿肠过呢,怎么喝杯酒倒是惹了臣妹如此不快了,朕可是知道,舒王每日来用晚膳都会喝酒的啊。”
舒载筠这话简直是再明显不过了,分明是要告诉宣瑜,你跟舒载策之间的种种行为,朕都观察在眼中,记在心里呢,可是他却分明也没有这样的必要直接说出口不是?
但他既然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了,自然也是有着别样的用意,只听——
宣瑜几乎是瞬间就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扭头就对上舒载筠这一副让人看不懂的眼神来,却是兀自开口道:“荃芳姑姑,还不去端盆热水来,好给圣上洗手。”
荃芳姑姑被宣瑜的话说得一愣,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一把,却是下意识的将目光往舒载筠的脸上扫去,可惜舒载筠并未看她,这才让荃芳姑姑一个激灵的回神,连连应声道。
“是,奴婢这就去。”
荃芳姑姑一边低头垂眸的往殿外走去,一边还不忘招呼着其它侍奴们也都跟着离开,更是在自己的心里不禁的回想道。
‘之前圣上明明说过自己已然是公主的人了,凡事都要听从公主的安排等等,可是刚才自己竟然当着公主的面犹豫了她的吩咐,以公主的猜忌,怎么会想不到我是圣上的人呢?’
纵然是这荃芳姑姑对宣瑜的聪明有着高度的评价,可是荃芳姑姑依旧是想的太晚了,宣瑜哪里是此刻才知道她是舒载筠的眼线,分明是一早就知道的了。
殿内。
只剩下了舒载筠和宣瑜两人的气氛下,登时显得格外的安静,仿佛连刚才那互怼的氛围也荡然无存了。
就宣瑜而言,她也终于不用再在这舒载筠的脸色下,去强装出一副自己很喜欢跟他在一起说着毫无意义的话,登时沉着脸色反问道。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与其这般猜忌着,倒不如直接说出来好让大家都心里明白,何苦如此藏着掖着呢?你费尽心思的找人监视我,不就是为了想要知道我的一举一动么,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现在就一次性的说个痛快明白?”
宣瑜已然受够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也受够了这样的行为,与其将自己整日里都沉浸在这样的算计之中,倒不如来的痛快点才好,只可惜——
她一点也不明白,甚至从来都没想着要去明白,这舒载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阻止了这舒载筠跟凌久之间的谈话,却也不知道这事情接下来还要上演些什么,但是在宣瑜的心里,她分明是不明白这些行为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只听,舒载筠半晌才缓声开口道:“你可知道,这舒国历史上,每一朝代都有一位或者数位公主被送去给西北境地和亲,说起来,这是两边的友好行为,但事实上,却是一种侮辱,是西北对于我们舒国的侮辱,我们堂堂大舒国,为何要承受着西北这样一个番邦边疆之地的干扰或者威胁呢?
与其说他们是利用和亲的行为来获取和平,倒不如说他们是在休养生息,利用和亲这样的借口,妄图将我们舒国众人的心思放缓,放宽,甚至放到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地步。
然而历朝历代以来,对于一个强大的帝王,他真正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和亲的手段,也不是什么友好的行为,别人欺负过来,就狠狠地打回去,这才一个真正帝王应该做的事情,也是必须做的事情,所以——”
顿着后湖啊,舒载筠再一次将自己深沉的目光转头对上宣瑜的时候,那里面已经赫然不是刚才的眼神了,那分明是让人无法就此拒绝,也无法让人就此看透的目光,但是从这样的神色中,宣瑜却又分明看清楚了里面的狠戾和决心。
四目相对,宣瑜这才明白,原来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迷局,而自己竟然如此痴傻的主动跳进了这个谜团里,还深深地不可自拔呢?
“所以说,凌久的和亲跟你的心思完全不同,你故意拖延时间,只是为了更好的筹谋后面那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么,还是你想说,自己对于这样的现象从来都是漠视的态度?
对于你而言,别人的生生死死有什么重要的,反正你从来都是对此不曾在意的,不是么?无论是我,还是舒载策,在你的眼中,我们都只有利用的价值,何来活着的价值?”
随着宣瑜这一番话渐渐的落地,只见她已然起身,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眼前的年轻帝王,可心中却是赫然惊神道。
“你将舒载策怎么样了?”
宣瑜尚且不知道这舒载策被舒载筠派去了跟凌久正在对饮三百杯的饭局之上,但是宣瑜的心里却是很清楚,她已然看清楚这人背后的真正目的,那么既然如此,她也绝对不会就这样将自己深深的陷入这样的一个怪圈内而无法自拔了。
既然从头到尾都是好一场谎言套着另一场的谎言,那么就让这一切都来得更加明白清楚些吧?
“你专门挑选进宫的五个人,都是朝中不同位置上的关键,看似没有什么大的关联,甚至其中几个人都是不同派系的站队,但是你心里却清楚,当自己想要提出跟西北边境大战一场的时候,无论是从几个部门来看,都需要这五个人来同时为你效力,不然的话……
你所谓的名留青史也不过是一场梦境了,但既然我已经做到了你想要的目的,那我想知道,你该不会是还想让我跟舒载策替你一起去西北打仗吧?
或者是试图试探一下,我在凌久心中真正的地位,看看他对我到底是有着怎样的情感,是可以选择我这样一个根本就不曾将他放在心上的人,还是会选择自己原有的江山土地,但是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最终的答案,也免得让你白白浪费了功夫……
无论是你还是凌久,你们对于我而言,都是相互利用的,对于这一点,我比你们还要更加的清楚,所以就不要在我面前接着上演这样无聊的戏码了,与其你我都互相这样的猜忌,不如说出你真正想要的来个痛快!
兴许我也会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而帮你什么呢,尽管我更加乐见其成的看着你痛苦无比。”
再没有什么人可以像宣瑜这样将如此一番话说得畅快淋漓了,况且还是对着当今的圣上,当然了——
在宣瑜的心里,原本就没有什么这些概念,反正只要是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饶是谁她都能一一怼回去了才好。
只是说此情此景之下,舒载筠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却又是那样的过于平静了,仿佛宣瑜刚才说得话,都跟自己无关一般,当然了,这要是真的无关才好呢。
比起这些包藏窝心的心思,舒载筠所要料想的目的远远不止这些,也比起那些不曾被放在心上的感情,也在此刻就这般哑然而止了。
良久,仿佛连同这殿内的烛光都跟着变得更加暗淡了,这昏黄的光线下,透着几分不明不白的等待,宣瑜始终盯着眼前的人不妨,试图从他的眉眼中看出几分的不同,但是到了最终却也只能看见的是舒载筠这样一张毫无表情的侧脸?
“我看得出来,你对大哥是有着真感情的。”
甚至当舒载筠这般忽而开口一句后,宣瑜都觉得自己没有回过神,下意识的一句“什么”后,才明白舒载筠这说话的含义,也赫然的跟他这般扭头望来的神色对上,心头越发一跳。
“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始终都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无论我是当初那个被人追杀的皇子,还是如今掌握了天下的帝王,在你的眼里,我恐怕还没有嘉树的地位高吧?”
舒载筠不提这一句还好,待他这般提及之后,宣瑜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从自己回宫之后,竟然就再没有看见辰嘉树的身影了?
按理说,这辰嘉树作为一个禁军统领大人,更是在舒载筠身边左右护卫的重要人物,怎么会就此突然间的销声匿迹了呢?
而舒载筠更是在这样的时候,突然松口,任由之前一直被阻止选妃的事情有了这样的苗头,不仅将宫中众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宣瑜的身上,甚至连朝堂上的那些众臣们,也都就此将目标转移到了后宫选妃的事情上,然而——
这样的安排如此的刻意,简直是不让人不去多想这后面的结果,都不行了呢。
“呵呵……哈哈哈!舒载筠啊舒载筠,你的确如此,这舒国的历史上,要是没有你这样的人当皇帝,都是一种莫大的损失呢!”
只听宣瑜这一阵忽而的笑声响起,也让舒载筠从她的口吻中知道了——
“聪明如你,也定然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安排吧,倒是省去了我的一番口舌,很快你就会知道,你心心念念的舒载策到底怎么样了,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在你的心里,最终的归宿就是舒载策么?你真的确定自己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
比起宣瑜此刻的恍然大悟,舒载筠反而是想要寻求一个真正的答案出来,但是宣瑜明白,无论是怎样的答案都无法满足舒载筠这样的心境。
“你既然安排了辰嘉树去西北,且又如此利用我和舒载策两人,在宫中替你牵制住凌久,难道你真的以为这凌久会如此傻得什么都不做,专门等着你来陷害他不成?
哦……让我好好的想一想,你陷害西北王可以用怎样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还要足够的有料,既不能让凌久就此离开宫中,也不能太过得罪了他,索性唯有将舒载策也赌上,才算是一招高手,怎么?你难道是打算用舒载策的命来赌着凌久的命么?
所以你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尽管我已经回答了自己对凌久毫无感情,所以你还想着我会对舒载策如何?
但是倘若你的心里真正的在乎这样的答案的话,那你从一开始就不会这样的心狠手辣,也不会就这样的提出要对我下套的做法,舒载筠,我知道你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但是除此之外,在我的心里,你什么也不是了。”
宣瑜只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得再痛快不过了,比起那些算计和筹谋,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将这一切都就此看透了,已经有多久没有去认真的体会这其中的阴谋和权术了呢?
不——
宣瑜宁可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她宁可自己始终都是青松派山野丛林中的一个孩子,一个不曾长大,也不曾见过大山大水的孩子,那些看似可笑的问题在自己的眼中都不过是一抹浮云了,那些阴谋诡计和无数的算计,最终都成了害人害己的利器。
“很好,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倒是更加放心了才对,如果舒王真的就此有了什么不测,我倒也不用太过的伤心,至少不用对你解释太多了,不是么?”
此刻,舒载筠也跟着起身,两人这样对视的目光下,舒载筠要比宣瑜高出一头之多,但是宣瑜却丝毫没有就此收敛了自己的目光,她知道——
这是舒载筠对自己的试探,是对自己的索取,也是对自己的考验。
“不会的,舒载策是你的皇兄,可不是我的,我跟你们两个人一点也不想扯上关系,如果你愿意让舒载策的命成为你攻打西北的最好理由,那我有什么能力去阻止你呢?
就像是你自己说得这样,凡事都要有一个原因,既然你想要找出一个原因,那必然就会有牺牲,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舒载策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