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凌久侧身让出一步,而眼前唯有一阵清风拂过之后,舒载策早已是快速迈步而入了。
殿内,宣瑜良久的端坐在这梳妆台前,脸色沉静之下,却是有着一颗起伏不定的心思。
比起别人眼中的自己,她更加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成王,那个陌生的人,陌生的名字,还有陌生的一切,都让自己无从所适,也无法体会出这皇族中的种种恩怨关系,那些复杂的人物和早已成败的事实都发生在自己出生之前不是么?
可为什么却偏偏要自己这样一个无辜的人去承担这最后的结果呢?
宣瑜不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为什么——
“阿瑜?”
等到舒载策急匆匆的走进这内殿之后,却是在看见宣瑜那一抹沉静的侧脸后,忽而顿住了自己的脚步,他为自己此刻还犹豫的心思感到愧疚,但也对宣瑜有着无法言说的情怀。
这种复杂的感情并非是一朝一夕或者一言一语就可以说得清楚的,但是无论怎样,舒载策都不会任由宣瑜这样孤单寂寞的去承担了所有的一切,更不会让自己的心就这样跟着沉默了下去——
“阿瑜,你没事吧?听我说……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你相信我,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保护你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相信我,我们可以离开这里,我们现在就立刻离开!”
舒载策无法忍受自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宣瑜承受这些无端的祸事,与其整天担心着舒帝会不会像是杀害自己亲生女儿一般,杀害宣瑜的事情,倒不如在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之前就带着宣瑜远走高飞,早早的脱离了这样的苦海,岂不是更好么?
然而——
无论是此刻舒载策这样的话是真心的,还是另一场骗局,但这些对宣瑜而言都无所谓了。
“不……我不会走的。”
只听她总算是肯开口说一句话了,舒载策的心思才跟着一阵放心下来,也后知后觉的感到了自己的鲁莽,但是……
为了宣瑜莽撞一回,那又何妨呢?
随即,只见舒载策握着宣瑜发凉的掌心,认真的给她解释起来——
“我知道你不会走的,你不会做一个逃兵,并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放下自己师门的仇恨,但是阿瑜,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真的非常的危险,如果你此刻就躲在天涯海角里,我反而能够放心一些,可是你就在皇宫之中,就在……”
顿着后话,舒载策将临要出口的“父皇”硬生生的吞咽了回去,却又避开了几分宣瑜的目光,反而接着说道……
“就在这样无数的眼线之下,你无法想象得到,这皇宫里的可怕,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我会更加的担心你,阿瑜,听我的话,至少要先离开这里,好么?”
舒载策早在得知了此事的第一时间,便是想要将宣瑜藏起来,至少不能让舒帝找到她的存在,或者说让舒帝真正的伤害到她。
可是舒载策到底是会忽略了舒帝的狠辣和厉害,倘若说一个帝王想要找一个人,难道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么?
相比之下,宣瑜自己倒是冷静了太多。
虽然她耳边的这一番肺腑之言,让她有些感动,但是在面对自己的家族情仇之时,宣瑜还算得上是冷静而又自持的。
“我说了,我不会离开,我也不会就此放手,既然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我也算是明白了师傅临终前的交待,如今倘若你还肯帮我的话,那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吧?
我知道,成王跟青松派的关系非浅,而当今圣上自然也是要铲草除根的,那么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一次,轮到宣瑜顿着后话发问了,只见她直勾勾的对上舒载策的目光,也将最后一点留情的眼神收敛住,此刻的宣瑜只想知道这其中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告诉我,成王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
饶是这件事情已经被盖棺论定了多年,但是倘若当今的舒帝心里没有半点的心虚和诡计的话,那又何必做到赶尽杀绝的地步么?
成王都死了多年了,而青松派也早已隐居在山野之中,这帝王竟然还能不顾自己儿子的死活去派人将整个门派都给灭了,难道……
这其中不正是因为隐藏了什么秘密而才会让活着的人如此惧怕么?
面对这样的质问,无论是宣瑜,还是眼下的舒载策,似乎都需要等待一个最公平的回答呢。
不想——
“真是不巧了,倘若你要知道这个答案的话,那你可是问错了人呢。”
原本这殿内只有宣瑜跟舒载策两人,可是当殿门口忽而响起这一句话的时候,两人才惊神般的望去,只见凌久黑着一张脸,还做着企图拦下舒载筠的动作,却还是被他给闯了进来。
“阿瑜……你没事吧?”
既然自己拦不住这舒载筠,凌久倒是当先就往宣瑜的面前走去,更是站在她跟前问道。
“我没事。”
宣瑜摇摇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对兄弟,明明知道他们都是舒帝的儿子,可宣瑜的心里很清楚,他们对舒帝的感情只会比自己更加的淡漠,或者复杂,尤其是舒载筠的。
相比之下,宣瑜更加相信,对舒载筠而言,舒帝对自己的下手并非是他想要看见的结果吧?
可无论怎样,自己都不该掉以轻心才对,随即——
只听宣瑜这才反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样的话一旦被问出,就没有了再收回去的理由,然而舒载策无论怎么阻拦也成了无用功,反而是此刻面面相觑的四人组合才是这真正重要的原因呢。
舒载筠的目光一一从眼前的几人脸上拂过,最终定定的落在了宣瑜的眉眼之中,更是直直的对上,轻声道。
“黄玉珏,你懂得,那并非只是一个证明你身份的信物,更是一个可以证明这江山究竟是谁易主的证据。”
此话一出,别说是宣瑜了,就连凌久也是大变了脸色,反而是舒载策更加的失落几分,如今这样的事情都被牵扯了出来,只怕是更加的覆水难收了吧。
末了,舒载筠并未曾看向其他人,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宣瑜不放,他想要从宣瑜的眼神中更加的看清楚其中的笃定之色,也更想要看个分明透彻!
良久后,两人的目光才像是真正的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某种无法言说的组合,更是听着宣瑜点头一声道……
“好,我会将黄玉珏拿出来,但是你别忘了,这件事情我也要全程参与其中,我知道你一直都向往着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椅,而今这里却是没有谁再是你的敌人了,至于此刻坐在龙椅上的人嘛……”
只见宣瑜忽而顿着了后话,却是上前迈出一步,堪堪对眼前的舒载筠对视而上,彼此的眸光中都闪烁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体会明白的光亮。
“那个龙椅上的人,一旦有证据可以被拿下,而我自然是要遵守我当初的承诺……任由你处置的。”
此刻,在宣瑜紧盯不放的眸光之中,舒载筠却是当众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来,定是让凌久和舒载策同时大吃一惊。
回想当初这两人的种种经历,却是怎么也料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话呢?
而宣瑜——
也跟着挑了半边眉的点头,沉声道:“好,这话我先且记着了,想来大皇子和凌久王子都是证人喽。”
宣瑜这一次倒是更加的笃定了这样的承诺,毕竟比起上次的谈话,她更加的多了几分的筹码。
随即,只听舒载筠丝毫不将遮掩的话放在眼中,只是兀自往下说去……
“想要知道当年的事情,那还得利用你手上的黄玉珏找到先祖帝的遗诏,这样才能还原当年的部分情况,可至于这结果如何,你我都是要担着身价性命的,看来这一次……
你我又是生死同行了?”
舒载筠这最后一句话落在宣瑜的耳中,怎么听都觉得不爽快,自己干嘛总是将自己的小命交给这样的人决定呢,哪里就让自己安心了起来,分明是更加的闹心才对。
末了,宣瑜懒得跟眼前的人多废话什么,只是兀自从领口内伸手,当着舒载筠的面将那块黄玉珏拿出,只是——
她这好不拘泥的动作,愣是看的周围三个大男人有些傻眼……
倒是可以忽略了他们那微微脸红的样子后,这三人才将宣瑜手中的黄玉珏看个清楚。
“这的确是上古时期一直流传下来的黄玉珏啊,当今世上也唯有此等真正的黄玉珏,才会随着体温而改变颜色。”
凌久深深拧眉,盯着宣瑜手中的黄玉珏好一阵解释后,这连同看着宣瑜的目光都跟着变幻了起来,却只听——
许久不曾开口的舒载策却是在此刻忽然说道:“载筠,既然你已经看见了阿瑜的黄玉珏,那你就早一点将藏有遗诏的地方找出来,我们得尽快做好这些,不然你会觉得父皇那边的铁甲兵没有一点点的察觉么?”
比起其他人对这些事情的好奇或者舒载筠这直接只想要获取地位的野心相比,舒载策当然是更加的担心宣瑜的个人安危,在这一点上——
舒载策从未让宣瑜失望过,他依旧是自己内心里那个谦谦君子,但是自己如此曲折复杂的身世,却是注定了要跟这样的人无缘了么?
说到底,如果宣瑜真的是成王的遗孤,那么她跟舒载筠和舒载策反而成了堂兄妹的关系了?
这样的结局,也并非是每个人都乐意看见的啊。
然而此刻——
当宣瑜这样的目光深深地对上舒载策的眼神后,似乎连凌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呢,更别提是舒载筠了。
“放心,我不会将这块宝贝给私吞了的,等我合适的时机,我会带着她一起去打开遗诏,包括你们两人也要当这个见证者才行。”
舒载筠这话说得,好像他已经连日后登基后所需要用上的左膀右臂也跟安排好了一般,也听得宣瑜心里极为不舒服,不知道她是不喜欢听见舒载筠这般吩咐人的口气,还是替舒载策感到惋惜,亦或者是两者皆有的吧?
但最终,她依旧是重新将手中的黄玉珏收起在心口处,这才挑眉对上舒载筠那别有深意的目光,接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如大皇子所言,早一点找到吧,免得我的性命也要时时刻刻的都被你捏在手心呢。”
“呵呵……怎么会?在没有找到遗诏之前,我是不会让你轻易的死去的。”
“是么?我可我怎么觉的,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黄玉珏的下落,那索性杀了我直接拿到黄玉珏更加的妥当,免得我这个成王有可能的遗孤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呢?”
宣瑜可不傻,自然是跟舒载筠的这一番对话说得连凌久和舒载策这两个旁观者也听得大变了脸色起来,尤其是舒载策……
眼见着他就要开口,却已然被舒载筠抬手挡住道……
“皇兄何必着急呢,我怎么做别人不知道,难道皇兄自己还不清楚么?既然我会当着你们两个人的面说了这样辛秘的事情,难道我真的会翻脸不认人不成?”
末了,舒载筠还不忘冷冷的扫了一眼宣瑜,像是对她这般极其不肯信任自己的态度有着什么深刻的不满似得。
当然了……
宣瑜对他的不满也不是第一天,更不是第一次的了,好在他还有着几分的自知之明没有过多的强求什么,只是甩着长袖兀自走人了。
末了,凌久看着这舒载筠的背影,想要跟宣瑜说些私底下的话,却不想宣瑜忽而开口道……
“大皇子殿下,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从刚才的震惊事情中渐渐的捋清楚了自己的思绪后,宣瑜知道自己此刻该如何去做了,只听她这一句话落地,舒载策当然是欣喜的不行,而凌久却是满目不高兴的反驳道……
“阿瑜,你要跟他说什么?不能当我的面说么?”
凌久这一声委屈的话,就差让宣瑜翻个白眼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