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瑜一个人在国都的大街上转悠了许久,原本她也没什么心情去在乎那些跟在自己身后的尾巴,反正不是被辰嘉树派来的人跟着,就是一些其它的探子们了,但是……
这些对宣瑜而言,都不曾放在心上。
如今,她唯一烦恼的事情,就是自己师门被灭的事情,那日辰嘉树的话也说得够清楚了,宣瑜当然知道,自己师门定然是跟当今舒帝有关,只是这其中更深的事情却是无从查起了呢?
愁绪间,宣瑜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清风,再回头望去,竟是觉得刚才还跟在自己身后的尾巴都被处理干净了不说,还……
“你怎么?”
宣瑜看着这从天而降赫然出现的凌久,只觉得昨晚上的怒气还没消散呢,怎么又撞见此人了?
“啧啧……瞧你这愁眉不展的样子,定然是遇到了难事吧?不如你说来听听,兴许我会帮你解决了也说不定呢?”
宣瑜但见凌久这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越发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过去,却反而在心里斟酌一番的想道。
“如今自己的确是需要一个跟朝堂上有牵连,却又不能牵连太多的人,竟然这凌久是跟二公主有关的人,不管他背后的身份是什么,也总是多了一个选择不是?”
末了,宣瑜这才一改之前的冷脸,倒是越发煞有其事的扫了一眼这不请自来的凌久,反问道。
“既然二公主都已经因为伤心过度而殡天了,怎么你倒是没有去守灵呢?”
听罢,凌久好一阵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守灵?阿瑜啊阿瑜,你何时也变得如此迂腐了呢,我还以为你依旧是那个敢将我一脚揣进水潭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呢!”
凌久这一番话落地,也堪堪让宣瑜好一阵愣神,仿佛是陷入了对自己当年某些事情的回忆之中——
年少时,谁还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了,对于宣瑜而言,更是如此才对。
当年的青松派,虽然已经带着最后的师门徒弟们,按照最终的约定隐居在山野之中,但是那一份纯真无邪的生活却是再也难得拥有的。
宣瑜就是在这样的生活里长大的孩子,毫无一丝杂质的心境里,才是最值得向往的地方。
在凌久被师傅救活之后,宣瑜就跟这个陌生而同样是个半大的孩子打成了一片,甚至也有过倘若此人留下来跟自己作伴倒也不错的想法。
可是当凌久被家人接走离开的时候,宣瑜却是倔强的怎么也不肯去跟凌久说一句再见的道别之言,倒不是说她没心没肺,只是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做好,或者说……
还没有学会如何跟别人说再见。
毕竟,在她的人生里,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是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觉得被凌久说中的难一般——
形同上辈子的事情了呢,正如岁月将我们带走了很多年之后,我们曾经的某些经历,也仿佛只会在午夜梦回中惊醒时才偶尔的想念一番吧。
“你如今返回国都,到底用的什么身份?”
宣瑜将脑中那骤然浮现而出的片刻回忆抛之脑后,随即一脸严肃的对上凌久尚且饱含戏虐的眸光,追问一句道。
既然这人主动送上门来,那自己要是不利用一二是不是都略显浪费了呢?
宣瑜抱着胳膊抬着下巴直勾勾的望去,倒是让凌久轻咳了两声的不免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自然是用我自己原本的身份了,难道我在这当今圣上的面前还要撒谎不成?”
听罢,宣瑜越发的冷哼一声,没好气的挑眉道:“谁知道你的身份是真是假,反正你这人是惯会撒谎的主,我也懒得跟你多言什么,不过嘛……”
宣瑜回想着当年自己在青松派内,就遇上了他这么一个还算是跟自己同龄而又短暂的玩了一段时间的故人,此刻倒还算是有了几分信任的接着问道。
“既然你能够随便出入皇宫,不如……”
“不如什么?难道你要进宫不成?你进宫去做什么?”
没等宣瑜这顿着的后话说完,倒是让凌久迫不及待的追问一声,那表情……
啧啧,当真是急切个不行呢,也让宣瑜抿着嘴角不乐意的扫了一眼回去道。
“怎么?我要做什么还需要跟你汇报不成?总之我自有自己的用意就是了,你且说你愿不愿意帮忙就行。”
说着,宣瑜越发傲娇了一把,反正当着凌久的面,她也用不着遮遮掩掩什么,只是嘛——
要说进宫的事情,宣瑜求谁都行,但是这无论是谁,怕是都不会答应的。
无论是舒载筠和辰嘉树两人,还是舒载策也好,都只会将她隔离在皇宫这个复杂的漩涡之外保护起来,当然了……
这样的保护,却也永远都不是宣瑜所要的,她要的不过是搞清楚这舒帝为何要灭了他们青松派满门,而自己师傅临终前交待的黄玉珏又有什么真正的隐秘之事?
等到这些事情都办妥之后,宣瑜恨不得直接消失了才好,再也不要跟这些人扯上关系去,只是这些人之中,除了舒载策是个决定的大好人之外,宣瑜唯一信任的竟然是眼前的凌久了?
倒不是说她对辰嘉树毫无信任的心思,只是辰嘉树始终都是会听从舒载筠的,而舒载筠嘛……
即便是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宣瑜也不会相信他能够安上一颗好心肠,这大抵就是自己跟舒载筠在经历了生生死死之后,唯一最真实的感受吧?
不得不说的是,宣瑜当真是还有些稚龄,按理说——
这样生死救命的大事之后,这男男女女难道不该是被摩擦出些情愫而来的么?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舒载筠这样的人将宣瑜给骗了去,当然了——
我们的宣瑜虽然年纪尚且小,但心智和武功却不弱,哪里是肯随便就上当的主呢。
——
皇宫外,天知道这凌久已经跟宣瑜商量到了哪一步,可是这皇宫内的舒载策却是怎么也无法坐立的主了。
“轻砚?”
趁着无人之际,舒载策深深拧眉轻呼一声,始终身为舒载策暗卫第一人的轻砚也就跟着立刻现身而出,叩首在舒载策的脚边沉声道。
“殿下。”
这在郡城之内,轻砚只会称呼舒载策一声“城主”,而到了这国都的皇宫之内,轻砚倒是也及时改口一句“殿下”了。
听罢,舒载策不经意的摆摆手,问道:“阿瑜的事情你可都一直派人跟着么?”
舒载策对皇宫内的事情已经掌握的还算清楚,即便是自己对舒载筠会主动称臣那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反而是皇宫外的事情更是让他感到揪心了。
随即一阵问话落地,轻砚连头都不曾抬起的接着汇报道……
“殿下,宣瑜姑娘已经跟着木青峰一同来到国都内,跟他们的师叔魏影,以及辰公子汇合了,这辰公子早年跟随魏影学过武功,也算是半个徒弟,况且魏影一向贪酒,更是离不开辰公子的钱袋子,索性……
一行人此刻都下榻在客栈之内。”
顿着后话,轻砚倒是将外面的情况摸个清楚也汇报个一字不落,然而?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么?”
原本,舒载策此话只是想听听关于宣瑜自己的一些事情,却不想——
轻砚一阵思索之后,的确是有些费解的事情还不曾汇报,原本他只是想着是底下的人办事不利,竟然在半路上将人给跟丢了,可随即又深深思索,只觉得此事才是离奇,毕竟那些手下不敢称是武功绝顶之人,但这身手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撂倒的,然而……
“启禀殿下,的确是有一件事比较古怪。”
“哦?你说来听听?”
舒载策一听轻砚都如此说道了,也越发的忍不住的追问起来,更是连眉峰都蹙紧了不少。
“呃……是这样的,我们的人在半路上跟丢了宣瑜姑娘,等到发现的时候,宣瑜姑娘已经径自回了客栈,安然无恙也毫发未损,但是……”
后面的话,哪里需要轻砚说完,这舒载策自然是心知肚明了。
按理说,宣瑜甩掉那些跟踪她的眼线,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奇怪的则是宣瑜为什么要这么做?
倘若宣瑜是不想让这些眼线再跟着自己,那为什么一开始就不动手呢,反而要等到现在?
既然是专门在这个节骨眼上,那是不是说明她在隐瞒些什么?
舒载策的脑中兀自一阵纠结之后,更是忍不住的抬头抚额,好一阵的头疼费解之后,才冲着轻砚吩咐道。
“不管怎么样,你且亲自去跟着,务必要将此事给查清楚了!”
乍听此话,轻砚蓦然抬头,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的同时,也忍不住的反驳道。
“可是殿下,您的安危……”
轻砚算是舒载策手下武功绝顶之高的人了,既然别人不中用,那只好派出轻砚去亲自做事,但是这轻砚却又是全面护在舒载策身边的,不然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内,哪里真的让人防线舒载策这般自由的穿行呢?
听罢,轻砚当然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同时,也急忙的开口,却还是被舒载策打断道。
“你放心,我在宫里是不会有事的,再者,我每日都跟三弟在一起,他身边也有不少的侍卫和暗卫,哪里有什么会陷害我呢,你且去查清楚事情速速来报即可。”
这舒载策也知道轻砚的担心所在,更是在这最后一句话上补充之后,才算是安慰了轻砚几分的担忧,随即听轻砚汇报道。
“那属下立刻调来两名暗卫接替属下,也请殿下自己多多小心,这……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轻砚知道,如今舒载策是完全放下了争夺帝位的心思和动机,也的确是让舒载筠有了百分百的相信,可也难保别人会不把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的铲除而之后快了不是?
随即,轻砚这一番稳妥的安排也在舒载策这心不在焉的摆手点头中给决定了,只可惜……
舒载策此刻的心思哪里会全然担心自己的安危呢,早已落在了宣瑜的身上罢了。
片刻后,只见舒载筠已经从太极殿前来,刚刚被舒帝叫去的他,这会儿回来之后,越发的冷峭了眉眼,像是在赌气一般?
“怎么?父皇可是为难你了些什么?”
如今二公主的死也是哗然一片,但唯一的好处便是再没有人对这淑妃族人的处理事情上指手画脚些什么了,甚至连之前还积极上奏请求减轻罪责的大臣们也都悄然安静闭嘴了。可见——
在这种事情上,舒帝这一刀子下去的功夫到底是厉害的紧!
只要将淑妃的女儿,二公主这最后一道源泉给断个干净,哪里还有什么真正诚心实意的人来求情呢?
于是,舒载策这一句问话里,倒是多了几分的疑惑,毕竟二公主的死,虽然与舒载筠无关,可到底是有些前因后果的影响的。
听罢,舒载筠任由丹参在桌前倒了茶,端了水果点心后的兀自离开,这才没好气的冷声道。
“我原以为父皇是忌惮我母族的势力,才会如此冷淡而又不停的打击我母族辰家等人的实力,且我也知道,这淑妃这些年如何的张狂,也是为了压制住我母族等人。
而今,淑妃已死,连含有怨气的二公主也成了一抹幽魂,外加上这原本该是在后宫里占据了宠爱的洛妃也没了,仿佛整个后宫里都成了空架子?
但是你猜怎么着,父皇竟然要我在这个时候娶妻?虽然这样的话不是第一次提及了,但是我总觉得父皇这背后的深意并不简单,他到底是想制衡我等才对,难道还要将我也贬黜这国都外的某个小城去不成?”
说罢,舒载筠好一阵冷脸后,才对上舒载策的目光,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对劲儿,随即连忙补充解释道……
“也并非是我看不起外面的小城如何,只是我埋怨父皇这样遮遮掩掩的做法,在二公主的事情上,你也是看见的,我怎么能轻易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