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嘉树终于可以将这些始终压抑在自己心头的话一一道出了,而他紧盯着眼前宣瑜的目光里,却是充满了纠结和痛楚。
一边是他对宣瑜的爱慕,一边又是他对这种种阴谋重叠的无助,即便是此刻的舒载筠和舒载策兄弟俩,也根本无法帮助宣瑜从这样的困境中走出,因为这一切原本就是一早就被安排好的。
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回想过去的种种选择,也曾试图思考过人生的这条路究竟是选有了选择才会有了结果,还是因为这结果也是早已被注定的?
正如那个千古难题一样:“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而此刻,宣瑜目光愣怔中,渐渐地冰封了自己刚才还流露出不少的情绪来,因为她知道,这样的事情一旦被卷入其中,怕是自己永远也不会被脱身了。
其实,宣瑜的内心深处,已经隐约的感受到了这样的结果,也猜测到了这最后可能面对的危机是什么,只是她从未对自己做好这样去面对的准备而已。
但是眼下,她也明白,无论命运的道路是如何的曲折和选择,最终还是会回转到她的眼前,这让人有时候不禁的去回想,也许这便是命运最终使然的方向吧,没有谁会让我们在最后的道路上进行后悔。
——
国都,皇宫内。
舒帝一夜之间就失去了两个后宫妃子,如今这整个皇宫里即便是在皇后的丧事已经渐渐远去的日子里,依旧被笼罩着一层层的阴霾,也如同这无法被感怀的夜晚一样,死寂一般的安静着,散着孤独终老的味道。
可即便是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这一切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舒帝的内心深处里,还是始终铭记着的。
“黄玉珏……”
在舒国的皇室家族里,黄玉珏是皇族血脉的象征,更是某种地位的象征,然而因为当年先帝自身就是独宠的皇子,所以他的身上便没有黄玉珏的说法,而到了成王和舒帝那一代的时候……
先帝自然是将黄玉珏赏赐给了自己宠爱的独子,成王。
只是,后来的宫变和风云际会,都让这一切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了,但是在舒帝看来,那黄玉珏也一定跟随着成王的墓碑深深地埋葬与这黄土之中了。
唉,果然是那一句轻叹啊。
“君埋泥中销做骨,我在人间已白头啊……”
舒帝看着这窗外的一抹月色,也不尽然的感叹一声,就连旁边始终守着的陈公公也愈发的低头垂目起来,这样连同往事一起被暗藏的沟壑,却并非是陈公公可以被亵渎而出来的。
但是如今,比起这后宫里失去了两位嫔妃的事情相比,舒载筠和舒载策这两位兄弟,反而才是更加重要的了。
——
翌日。
临上早朝前,舒帝就接到了亲兵铁甲兵的密报,据说二公主已经在回銮的路上了,这二公主跟着自己的驸马,也就是西北边界的一代异姓王,西北王,两人一同进入国都的事情,怕是也不是怎么秘密了。
就在舒帝得到消息的同时,舒载筠跟舒载策两兄弟也同样得到了消息,只不过彼此都有着不同的看法罢了,不说这二公主是作何而来,就说淑妃死后,这大牢里被关押的那些淑妃母族众人,还始终没有被舒帝下令斩首呢,就此可见……
“你觉得父皇会看在二公主的面子上,将此事作罢了么?”
清晨的空气正好,雨露新鲜的同时,正是慢悠悠品茶的好时光,舒载筠正在跟舒载策两人在这祥云殿的庭院里,安静的品着手中的这一杯清泉竹叶茶,也是这新春以来的最新嫩芽泡制而成,淡淡的竹叶香气即便是在这庭院外都能被闻见了呢。
听着这样的问话后,舒载策倒是没有先声回答,反而是慢慢的将手中的半杯热茶细细的勾缠在唇齿之间后,才缓声细语道……
“公主一向跟父皇有些隔阂,虽然已经远嫁数年,但是父皇跟公主之间的事情,早已不是父皇跟孩子的事情了,如今淑妃的族人至少还没有被斩首,事情也有双面发展的方向,我们且看着再说吧。无论如何,这公主也不会怎么样的。”
舒载策这一番回答,虽然没有明确出一个什么结果来,但是却让舒载筠无端的放心几分下来,也听的他微微蹙起了眉间,颇有几分担心之色的将目光丢在了对面的舒载策身上。
“这二公主回来,只怕是……你心里也有些准备吧?”
在舒载筠的记忆里,虽然自己打小就跟这位二公主并不亲近,毕竟当年淑妃可是傲气凌人的连皇后的面子也时常不肯放在眼中呢。
而当年的皇后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平安长大,自然也没有让舒载筠过多的跟二公主有什么交集去,于是……
在舒载筠的记忆里,对这位二公主的印象,怕是连面容都记不清几分了,自然也不会为了她的事情多言什么,况且这淑妃还是明义上杀害自己母后的凶手呢。
虽然如今这皇后也好,淑妃,洛妃也罢,都已经相继死去,但是对于她们三人的孩子,却是才刚刚开始踏上这争斗的旅程。
这是一场皇权的争夺赛,就连从西北而来的二公主也明白,如今这个舒国的天下里,便是谁得了舒帝的心,谁拿稳了这朝堂上说话的权利,便是可以做的了这个天下的主了。
而这一次,二公主返回国都,可也绝对不是空着手回来的,这西北王身后跟着的几千精兵被驻扎在城外的阵仗,就足以说明了这其中的问题呢。
——
邺城外,宣瑜正站在屋檐的一角上,迎着这面目的冷风,映着身后冉冉升起的太阳,看着这官道上缓缓驶过的一路纵队。
身后,看着她这背影的辰嘉树也跟着叹息一句道:“看来这位国都内又有事情可以热闹起来了,瞧瞧这二公主回銮的阵仗,就知道是一位不好惹的主。”
如今,宣瑜已经不会再在辰嘉树的面前隐藏自己武功的实力了,其实要是两人真正打起来,辰嘉树都不敢确定自己真的是宣瑜的对手,尽管……
他从未这样设想过彼此的画风是什么。
这随着冷风一同吹入耳中的话跟着落地后,宣瑜将远远眺望的目光堪堪收起,却是不经意的看见了那华贵马车外的一匹赤白色骏马的身上,不由得眯紧了眼神,细细思量起来。
“阿瑜,我们下去吧?这里风大。”
可没等宣瑜心中的思量有些眉目,却已经被身后的辰嘉树握着了肩头,好一句提醒关心道。
自从两人昨夜有了那样的一番谈话后,至少宣瑜对辰嘉树的态度已经不再是那样的冷淡和不予回应了,这也让辰嘉树暗中松了一口长气,却是更加担心起这国都的事情来。
饶是他不说出口,宣瑜也能从他的脸上看个分明,随即问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着?难道不回去么?想必随着这公主的驾车进入,这国都内正是消息流通的时候,你要是再不回去的话……”
顿着后话,宣瑜这才转身看了一眼辰嘉树那淡淡拢着眉眼的神色,瞅着他这一张明显因为愁容而多了几分抑郁的俊容面色上,转身就是一个倾身跳跃,瞬间就转移到了地面之上。
“阿瑜……”
身后的辰嘉树只觉得眼前被刮过了一阵清风,忍不住的快速追出后,才听宣瑜接着说道。
“你不回去,我可要回去了,这公主回銮可是一件有热闹看的大事情,我可不想就此错过。”
“什么?”
辰嘉树就这样无辜而又发懵的被丢在了原地,却是听宣瑜在面前一边用轻功快速的跳跃不停,一边隔着阵阵冷风传话而来……
“看你能不能追上我啊?”
听罢,辰嘉树这无奈抿嘴的脸色上,倒是缓和了几分,随即也跟着纵身起跳,几个回落之后,整个人也跟着不见了。
反而是竹林里慢悠悠拉着两匹马出来的魏影,一边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一边跟身后拎着包袱出来的木青峰指着头顶的堪堪刮过的不正常冷风,调侃道。
“我虽然知道阿瑜这丫头的武功当然不弱,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看来我那徒儿肯定是要追不上喽,追不上啊!”
话说——
有你这样给自己徒弟泼冷水的师傅么?
当然了,前提是有这样只会花徒弟钱的师傅才对。
——
一路快速前行后,宣瑜只见这公主的车驾正在这国都的大街小巷上缓缓前进着,然而她的目标却并非是子和马车内坐着的矜贵公主,而是这公主身边始终骑着那匹一看就是上等好马种的男人。
“阿瑜,你慢点。”
身后的辰嘉树还算是不错,竟然能够跟上自己的速度,要知道宣瑜当年可就是用这一脚无影轻功的功夫追上了那山野间的野味的哦。
末了,宣瑜定定的站着这酒楼的楼顶之上,看着下面缓缓前行的一路人马,指着最前面的那个男人问道。
“别告诉我,那就是公主的驸马?”
能这般守护在公主的车驾身边的人,宣瑜唯一能想到的身份也就是如此了,然而却见辰嘉树细细望去几眼后,才缓声解释道……
“不!此人并非是公主的驸马,据我所知,当年公主下嫁给这西北王的时候,西北王已经是不惑之年,按照这些年算计的话,西北王至少也有年近五十岁之龄了。
但是此人看起来却是颇为年轻,但是身份之上却又是如此的贵重,看来应该是西北王的胞弟。”
“什么?西北王的胞弟?那也就是公主的小叔子了?”
宣瑜一向对人物的关系整理不清,原本是一番官方话,愣是从宣瑜的嘴中被翻译成了这样的话,却倒也是听得人清楚了些。
“呃……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也不知道此人跟着公主一同返回国都是为了什么呢?”
但听宣瑜的问话后,辰嘉树也跟着细细思量一番,但是两人都没有在对此事多做任何的下文评论了。
待到这车队前行入宫之后,舒帝当朝坐在太极殿的龙椅之上,舒载策和舒载筠两兄弟也是在旁边各自等待着这公主的近前拜见。
然而,当众人看清楚公主身边的男人并非是西北王本人之后,也纷纷的有些讶异起来。
“儿臣拜见父皇!”
这二公主出嫁了这些年,倒是比当年闺中的时候发福了几分,如今站在这西北王的胞弟身边,倒是有些像是母子一般了?
话落,舒帝缓缓摆手道:“平身,一路辛苦了。”
“儿臣多谢父皇关爱,儿臣……有愧于父皇,还请父皇看在我母亲已经服罪死去的份上,饶恕了那些无辜的族人们吧,他们其中还有尚且年幼的孩童,儿臣愿意替他们认罪。”
虽然众人都知道,这二公主在此刻归来,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母亲,更是为了母亲的家族才对,但是这一见面就求情的话,也着实听得众人一阵震惊啊。
末了,只听这位站在公主身边的年轻男子,也上前一步的行礼道。
“启禀圣上,家兄如今已经卧病在床,特意派遣臣下前来护送公主,也带上家兄的求情,还望圣上对淑妃族人网开一面。”
二公主的面子,外加上西北王的嘱托,这可是比起朝堂上的那些奏折更加让舒帝暗中掂量起来的了。
随即,只听舒帝沉声说道……
“载明你刚刚回来,还是先去景阳宫看一眼你母亲吧,这天气转暖,尸首也不好存放太久,等你见过了,这棺木也好下葬才是。”
没想到舒帝倒是没有直言什么,反而是堂而皇之的说起来了这些,愣是将这已经有了夏日天气的朝堂氛围下,多了几分跟尸体有关的冷意。
听罢,二公主还想急着说些什么,却听刚才那位年轻男子接道。
“臣多谢圣上恩典,臣此番前来,一切行为皆是代表了家兄,此番也会跟公主一起去祭拜。”
话落,二公主果然不再多言其它,随即跟此人一起告辞离开。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