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朕是想跟载筠提及这选皇妃的事情,但是看着他这幅样子,可见此事还是要作罢了,还是等到载策归来后,一起商量吧。”
听此,陈公公弯着的老腰下,也是一脸的惶然,随即又笑着劝说道。
“如今圣上倒是可以跟两位皇子一起相聚一堂了,虽然皇后娘娘已经驾鹤西去,但是能够看见圣上如此关爱殿下,也一定会倍感欣慰的。”
话落,舒帝脸上的神色很是一阵哀默,半晌才反问一句……
“是么?她真的会感到欣慰么?”
而这一次,陈公公却是始终低头不曾搭话,想来这舒帝的心里也不需要别人来回答的吧,这是是非非他才是真正再明白不过的人了。
——
洛水宫。
“娘娘,已经很晚了,你不歇息么?”
琉璃看着眼前的洛妃,低声小心的问道,自从这舒帝在洛水宫中,大张旗鼓的审问了淑妃,又用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给淑妃定了罪后,洛妃的神色却并非像想象中的那样好看,反而更加多了一层朦胧之色?
见此,琉璃的心里虽然明白这背后的深意,但是她作为一个奴婢,而且还是一个双面间谍身份的奴婢,却是不能跟洛妃多言什么,然而……
此刻的洛妃却是孤身一人的真正的感受到了这皇宫的冰冷,无情,她也真正的明白了,为什么聪明睿智如皇后那样的女人,最终也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了。
半晌后,琉璃刚要转身去吹灭这窗台上的最后一抹烛光,却听洛妃那来自床榻上的悠悠声线,问道。
“你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会死么?”
听罢,琉璃浑身一震,饶是她再怎么胆大,也对这半夜里谈论一个刚刚死去的人,感到了无限的心慌和震惊。
可是,洛妃似乎不等着她来回答,就自己接着往下说道……
“皇后娘娘是一个正正好聪明睿智的女人,她要是真的会被淑妃陷害的话,那又怎么能在这皇宫里安稳度日了二十年呢?”
自从那一日,在自己的眼前,洛妃听见了淑妃的质问之后,她那明摆着想要听见舒帝给自己一个亲口解释的神色,却是始终被舒帝忽略了。
也对,自己这样一个女人,在舒帝的眼中始终只是一个被豢养的宠物一般,喜欢了就放在掌心里逗弄逗弄,不喜欢了也可以拿出去抵挡后宫里的种种流言蜚语,甚至也可以成为舒帝宫中争权夺利的目标。
然而舒帝这样的男人,也从未将自己的感情投注在洛妃的身上,反而是将这样的感情用无数的金银财宝堆砌成了一个看似他宠爱的堡垒?
任由外面的人想要轰塌这一切,却丝毫不顾这住在里面的人的死活?
这样的感情,这样的男人,也难怪皇后那样的女人会如此决绝的选择了离开?
然而,此刻的洛妃却觉得,自己仿佛才成了这个世上最傻的女人,心爱的男人始终抛弃了自己,自己原以为会爱自己的男人也始终只是在利用自己?
而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这个问题,怕是洛妃自己也无法解释了,可是……
既然选择不了过去,那么洛妃唯一可以选择的便是将来了吧。
夜深人静之中,伤心的人和伤心地事情,也从来都不止会有一件而已。
——
辰府。
辰嘉树从皇宫里赶回来后,辰府中的上下一切布置也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皇后的离世,也同样会给辰府带来不一样的影响。
丧事上门,白茫茫一片的孝期之中,仿佛更加能体会出一个王朝时代,或者一个家族兴衰的历史格局了呢。
“少爷,这是郡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还有……”
正当辰嘉树在这灵堂前,认真的叩拜着的时候,门外传来的汇报声,堪堪打断了他的冥思。
“什么事情?”
辰嘉树一身丧服的起身后,这才接过手下递上来的密信,一边打开的看着,一边蹙紧眉峰的问道。
想来,此刻还能从郡城传来的消息,定然都是跟宣瑜有关的了,却不想这消息中还有关于大皇子舒载策的呢。
“回少爷的话,据我们的探子来报,郡城的城主,大皇子舒载策已经启程从郡城离开,如今正在下榻在邺城了,然而他身边还带着……带着……”
这属下回个话也是支支吾吾一阵,但是都辰嘉树已经猜测出了这和后面的内容,却是非要不肯死心的追问一句。
“带着宣瑜姑娘么?”
“……是。”
听罢,属下越发的一阵低头,却是缓缓的肯定一声,也任由辰嘉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哼。”
一句冷声哼笑落地后,辰嘉树目前对宣瑜的事情还没有太多的想法,毕竟皇宫里的那些布局就已经够让他会跟舒载筠感到棘手的了,况且这一次他们恐怕是要真正面对大皇子舒载策来一场争锋相对了吧?
且不管这舒载策自己怎么想,舒帝那边的筹谋更是少不了呢。
末了,辰嘉树好一阵叹息之后,这才冲着手下吩咐道:“你们且暗中跟着就好,如果舒载策等人出事就立刻传递消息就好,如果是宣瑜姑娘出事,那你们务必要暗中保护好,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记住了么!”
“是,少爷。”
得令后的手下快速的离开,而这安静又偌大的灵堂前,只剩下了辰嘉树一个人的身影,颇为显得几分孤寂了,更是听见他缓缓的念叨一句……
“阿瑜,你竟然真的跟舒载策走在了一起么?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啊?”
辰嘉树当然希望,宣瑜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江湖姑娘,偶尔出门练练剑,打打拳,看见不高兴的人哪怕去打上一架呢也好,却也不想让她卷入这样的皇族纷争内来,却不料……
这世间的事情,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
邺城。
宣瑜跟舒载策等人一路前行的抵达到了邺城的时候,头顶上的夜空已经完全布满了星辰,相比于上一次宣瑜自己匆匆的从这里路过,甚至还心惊肉跳的躲避着后面的追捕自己的人而言,这一次到底是可以大大方方的欣赏一下这邺城的风景了。
尽管也只是夜景而已。
“咕噜……咕噜……”
马车在前面走着,轻砚跟木青峰带人先去前面的客栈里打点了,而舒载策自己则是陪着宣瑜在这大街小巷上随意的散散步走着,只见身边的宣瑜好奇的盯着大街上叫卖的小玩意,却是没有半分要上前的样子后,缓声说道。
“你喜欢什么东西,我买给你?或者你自己买也行?”
话落,宣瑜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已经被舒载策握住,一锭沉甸甸的银子便落下了。
“这些你拿着,以免还有我不方便照顾你的时候,你也好自己照顾自己,等我们从邺城离开前往国都内之后,我打算让你跟青峰两人先行,我跟轻砚垫后,这样的话,我们怕是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舒载策满目认真的跟宣瑜解释着,而手上握着她的动作就此也不曾放开了。
听罢,宣瑜仰着小脸满目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自己正像是被不曾对待的宠物一般,好声好气的被宠溺着个不停。
这样的感觉,宣瑜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好想去依靠,也好想去依赖,但与此同时,宣瑜也明白一点……
“我知道,你还有自己很多很重的担子要去完成,你不用照顾我的,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不过这个嘛……”
说着,宣瑜将自己手中的银子晃了晃,缓缓一笑的冲着舒载策接着道。
“我就收下啦。”
末了,舒载策趁着这夜色下的皎洁月光,将宣瑜这样的笑脸深深地映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也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此刻的他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可以真正的远离了这国都的是是非非的话,那他真的想要带着宣瑜回到郡城里,过上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三五间房子,两三个孩子,几十年的人生一定能够幸福美满的度过啊。
“喂?你干嘛老是这样看着我?我们还要不要接着往前走了?”
待到宣瑜将手中的银子装好在荷包里之后,却发现眼前的舒载策竟然又盯着自己发呆了?
呃……
难道自己真的有那么好看么,那为什么之前的辰嘉树和舒载筠两人都没有这样过?
好吧,兴许是这国都的少年皇子都已经看惯了美女们,竟然让我们的宣瑜对自己的美貌产生了如此大的怀疑啊?
“走,我们一起走。”
舒载策被宣瑜的问话弄得有些微微羞乃,但还是坚定不移的拉着她的手一路往前面的客栈里走去,然而人群之中,他却是忽然回头,仿佛要从身后的暗夜里看出来点什么似得?
可惜,他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比起舒载策的什么也没看见,这邺城的高楼一角之上,某处的阴影里,舒载筠的衣袂翩翩,正被夜色下的冷风吹出了几分莫名寂寞的弧度。
而他的眼神中,却始终盯着那大街上并肩前行的两人,他明明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在祥云殿内安静的给自己的母后守灵,甚至也应该在自己的府衙内安静的闭门思过。
然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那内心里再也无法忍受的一团火熊熊燃烧了起来之后,他竟是一路冲到了邺城,只想看一眼这个就在自己眼前近距离出现的女孩子,却发现……
不知何时,自己早已弄丢了她的存在,而不知何时,她竟然也早已成了别人怀里的女人么?
直到这个时候,舒载筠才觉得自己一定是这天底下最孤独的人了,母后走了,父皇忌惮着自己,如今连这个一同跟自己经历过生死的女孩也成了别人的了?
那么,自己还剩下什么,自己还能拥有什么?
舒载筠站在这高高的一角楼台之上,默默地思考着这些,也安静的想着这些,却发现……
他的目光除了盯着宣瑜的身影不放外,已经连正常的思考也无法做到了呢。
——
“晚上还是有些凉风的,记得要关窗户,睡觉不要蹬被子,记住留一盏烛光才好。”
客栈内,宣瑜跟着舒载策两人一起吃过了晚饭后,硬是在舒载策的要求下,将宣瑜亲自送回房间,却也不放如此重复性的叮嘱一番。
一开始宣瑜还是乖乖的点头,可到了后面却发现这舒载策竟然就是个婆婆嘴,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了,瞬间让宣瑜忍不住的抱着床上的枕头抱怨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再不走我都要睡着了。”
宣瑜说着就往床铺里面翻个身,任由舒载策在房中尴尬的轻咳一声,这才上前将床上的被子给她盖好,连同被角都一一的掖好了,才肯放心的离开。
毕竟,这个夜晚,就像是要跟宣瑜分别了一样。
客栈外。
“殿下,我们走吧。”
其实,舒载策告诉宣瑜自己要跟轻砚垫后,那也是为了宣瑜的安全着想,毕竟他的身份原本就是十分敏感的,他很难相信这国都内的某个人会真的让自己活着回去。
与其带着宣瑜一起冒险,倒不如就将宣瑜安顿在这邺城里,也算是一种远离了国都纷争的方法,却也不用自己过分的操心了什么,至少宣瑜的身边还有着木青峰的照顾呢。
于是,趁着夜色的浓重后,舒载策已经带着轻砚快马加鞭的进了国都城内,待到黎明刚刚冒出的时候,舒载策已经风尘仆仆的前往这太极殿汇报了。
“载策!”
舒帝被陈公公传来汇报的时候,还未曾睡醒呢,一听见舒载策已经到了,舒帝这才连忙起身迎接,看着自己这个久违的大儿子,舒帝的心里也跟着一阵叹息,却听舒载策当先说道。
“儿臣给父皇请安,还请父皇节哀,皇后娘娘一直都为人德善,如今她突然逝世,还请父皇跟三弟……都要节哀才好,如果有什么是儿臣可以做的,儿臣定然万死不辞。”
这样的话,前半句里,舒载策倒是说得真心,毕竟失去母亲的事情上,他再是感同身受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