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此刻才想起来自己当年对大皇子的亏欠,对大皇子生母的内疚,也不知道这样的心思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点翠啊……
你可知道,一个女人这辈子对大的错误,便是将自己的心全权托付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即便是你为了这个男人做出了全天下都无法接受的改变,到头来你得到的依旧是一个空妄的念头。
女人,是何其的悲哀啊,无论是善良还是狠辣,似乎都得不到女人该有的一切幸福呢?”
这一句来自皇后灵魂深处的问话,听起来像是说给身边的心腹听得,但谁都知道,这是她说给自己听得才对。
折桂宫外的灯火渐渐的被冷风吹得有些摇曳不停,舒帝从折桂宫离开后,原本是打算返回太极殿的,却不料——
“是圣上么?”
一道轻柔的娇声细语落地,舒帝这才从高高的御撵上望去,但见是这洛妃只带着身边的一个小侍女,竟然在这宫墙边上等着自己呢?
见此,舒帝登时起身,扶着陈公公的手腕下轿道。
“洛妃?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待着?可以遇到了什么事情么?”
说起来,舒帝最近一段时间竟然一直都没有去看望洛妃,不过舒帝也没有去宠幸其它的妃子,倒也没有让后宫里掀起什么闲言碎语来。
只是舒帝在没有去找洛妃过夜的日子里,却是一连好几天都去了折桂宫,不免让后宫里的奴才们,主子们都纷纷的在暗地里猜测这皇后跟舒帝之间的夫妻情分是否要死灰复燃了?
反正这皇宫里,不是你今日得宠,就是我明日失宠的,早已是司空见怪的事情,也怨不得别人如此猜测了。
然而——
洛妃的心里到底是有些委屈的,想她为了皇后也好,为了舒帝也好,亦或者是为了自己也好,都已经将自己昔日的情郎,唯一的明义上的哥哥给流放了,难道还不能从舒帝这里多获得一些安慰了么?
不过——
这男人有时候说起来真的是很奇怪的,你之前对他不冷不热吧,他反而对你宠爱有加,如今你对他掏心掏肺的改变了不少,他竟然将你就如此这般的抛之脑后了?
面对这样的困境,洛妃竟然也学起了这宫中的女子们,在这宫墙边上阻拦圣驾了么?
听罢,洛妃低头行礼的瞬间,已然在眼圈中积蓄了不少的泪水,更是一阵委屈的上前,拉着舒帝的衣袖不放道。
“还请圣上勿怪,妾身……妾身只是在宫殿里一个人闷得慌,所以这才出来散散步的,不知道会打扰到圣驾,还请圣上责罚。”
洛妃好歹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面对这样的舒帝,她倒是也不哭不闹的十分识趣,反正这帝王的宠爱跟别的男人的宠爱都一样,没有什么期限,更没有什么下线了。
这一点,洛妃的心里可是最清楚的了。
听此,舒帝看着眼前的美人一阵娇柔可怜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的恍惚,想想自己最近的确是因为政务太多,而忘记了来洛妃这边走一趟了,不料这洛妃竟然自己找了上来?
原本,舒帝还以为洛妃的心里是没有自己的,他身为这个舒国最高统治者,他身为一个充满算计和阴谋的男人,自然也不会缺少这一点点睿智,更不会不知道洛妃的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然而——
舒帝的心思,正如皇后猜测的那样,他既然已经将洛妃作为了这个后宫中的头号公敌,那自然也不能代表是全心全意的守护着她了?
只能说,男人的想法从来都是女人们无法猜透的,更是女人们无法接受的才对。
“圣上……妾身不应该如此贸然的现身,还请圣上责罚妾身吧。”
洛妃眼见着这舒帝竟然没有多说一句话,想着他兴许是在心里责怪着自己呢,与其让舒帝的心里头不舒服,索性还是自己直言不讳的好,末了——
却听舒帝轻声道:“哦……哪里来的责怪之说呢,只是这虽然已经到了春末了,但夜间还是冷风四起的,你也多注意些保暖才是啊。”
话落,舒帝兀自揽着洛妃入怀,任由这早已有些冰凉颤抖的柔软身躯紧紧的靠在了自己的怀中。
男人,兴许就是这样吧,总是能将女人的一切都掌握其中,无论是心,还是身。
“起驾洛水宫!”
一旁的陈公公,看着舒帝已经扶着洛妃一起坐上了御撵,都不需要舒帝直言什么,兀自高喊一声,也任由这原本平静的后宫里,堪堪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景阳宫。
饶是淑妃已经不再侍寝多年,甚至连自己家族在朝堂上的实力也日渐消退了,但她对后宫的各处动向却是十分的关心。
眼下,只见这景阳宫中的大宫女,莲莹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跪在这淑妃的身边,低头轻声汇报道。
“启禀娘娘,圣上晚膳十分去了一趟折桂宫,逗留了半个时辰后,在返回的路上却是碰见了洛妃,此刻已经往洛水宫去了,奴婢听闻,这圣上是在宫墙外撞见洛妃的,宫里的奴才们也说,是洛妃自己去找圣上的。”
莲莹好一阵汇报后,却是不敢抬头去看淑妃的脸色,唯有耳边一阵“啪”得脆响后,才浑身一颤的等着淑妃大发雷霆。
“哼……好一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竟然都敢明着去争宠了,这还得了!这皇后也真是的,既然圣上都去了她那儿好几次了,怎么也不抓着机会留下圣上呢,竟是白白便宜了那妖精!”
在淑妃的心里,她可是宁可让皇后得了圣宠,也不愿意让洛妃得宠的,毕竟——
先来者居上嘛,这皇后可不是谁都能够比及的,但是一个明明比自己小十多岁却还能跟自己的地位齐平的女人,却是淑妃怎么样容不下的。
末了,只见这梳妆台前的淑妃,一双上挑戾气的眉眼中,满满的都是算计和狠辣,兀自沉吟一番后,这才冲着身边的莲莹吩咐道。
“你给我放机灵点,那边的东西不可断,这凡是要送进洛水宫的东西都给本宫用心点才好。”
淑妃这话语中,好一个加重了“用心”两个字的话落地,莲莹却是兀自一阵颤抖哆嗦,半晌才点头应声道……
“是,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话落,莲莹已经低垂着目光缓缓告退了,而淑妃则是对着眼前这一面被烛光照射出几分妖冶烛光的镜面,缓缓勾着嘴角边的冷笑道。
“别怪本宫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谁叫你非要在这宫里头遇见了本宫呢,既然咱们俩只能有一个活着,那你就还是怜惜怜惜自己的小命吧。”
淑妃一阵冷眼落地,而这边内务府里的莲莹,则是将手中的一包银子递出,冲着眼跟前的几个小太监冷声吩咐道。
“这些都是淑妃娘娘赏给你们的,你们可也都给我放机灵点,这既然是要送给洛水宫的东西,那就该熏香的熏香,该加料的加料,总之是绝对不可以怠慢了的。”
眼前的两个小太监抱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堪堪低头对视了一眼,麻溜的点头应声道……
“是是是,姐姐放心,小的们明白,明白。”
两个小太监一阵点头哈腰的说着,莲莹这才转身离开,而整个过程里她都始终用手帕捂着口鼻,生怕将这屋子里的熏香味给闻多了去。
要知道——
这些小太监们是掌管给洛水宫送东西的,这些年,凡是往洛水宫里送去的东西,不是被麝香熏了衣服布料,就是含着蒲公英等花叶根茎的香囊药包,就连枕头靠垫里夹杂的也是这些。
按理说,这些名贵的草药,也该是被洛妃这样身份的人用的,只是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
都是会导致女子不孕。
饶是洛妃这么多年来,也都知道自己是因为小时候就落下了病根导致身子虚寒,不容易受孕,但到底还是因为了这些东西常年在她身边环绕,自然是再吃伤害多少药也无用了。
可是,要说这后宫里的事情即便是淑妃在底下买通人手要造孽,可皇后不知道的话,这舒帝也真的是不知道么?
在当年大皇子的生母被淑妃下狠手残害了之后,舒帝竟然能够眼睁睁的让自己的儿子在淑妃这样的女人手中生活了整整十八年之久,可见——
他是知道淑妃此人有多狠的,只是他却始终没有采取行动去制止,即便是眼下淑妃用更加毒辣的手段残害着洛妃,也一样。
有时候,皇后看着这些宫中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过去,却总是让她十分的困惑,她不明白,女人对于舒帝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他可以做到如此的冷静自持呢?
比起淑妃听见了舒帝去往洛水宫的消息,这折桂宫里的皇后照旧是早早的熄了灯火,却也早早的难以入眠啊。
躺在这夜深人静之中,皇后无法告诉自己,她曾经爱上了一个怎样的男人,而眼下更是无法跟这样的男人同床共枕。
怕是连舒帝自己也知道,皇后是不会留下他过夜的,索性也就不去碰这个钉子,免得自己没脸了吧。
然而在这样的夜晚了,皇后依旧是孤枕难眠,只是她的心里却想的不是舒帝,而是另一个人——
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你曾经真正爱过,也是第一次,第一个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爱过的人,无论这个人是好是坏,也不论这个人跟自己最终的结果如何,在我们的心里,这个人以及这段感情所带来的阴影是永远也抹不去的。
当然了,很多人都会在经久之年后,笑着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笑着说自己曾经傻得去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做了某些愚蠢的傻事。
但是我们回过头去看,才会发现,犯傻的人永远都不止我们一个人,那些傻事也并非是我们一个人再做。
就像那些被流行的话语中一样,哪个人活着不都曾经做了几件傻得冒泡的事情么,如果不做傻事的我们,那要怎么样的接着成长下去啊?
这样的话,我们最终,也会笑着被用来安慰自己罢了。
很多年后,很长一段时间中,我们都是这样还又哭又笑的回忆起曾经的种种,而即便是这样的夜晚再浓重,这样的晚风再寒冷,伴随在我们身边的人,也始终只有一个自己而已。
——
祥云殿。
丹参刚刚从外面回来,看着书房内的舒载筠还没有休息后,随即将手中的一封密信捧上道。
“殿下,这是辰公子派人传来的消息,还有……今晚上,圣上在洛水宫下榻了。”
丹参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些惋惜,兴许是最近宫中的人都盛传这皇后娘娘要复宠了云云的话,也让某些人看到了不一样的希望吧。
然而——
舒载筠却是从未这样设想过。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只听舒载筠不过淡声一句的应道,似乎对这样的结果都没有半点的意外,当然了……
舒载筠早就知道,洛妃即便是再怎么能被治疗或者吃药,哪怕是大罗神仙再世,也不能恢复原状了,更不会跟舒帝有子嗣的让自己担心害怕。
那既然如此……
他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自己的父皇贪欢享乐呢,毕竟自己的父皇越是如此,他兴许越是可以掌握着舒国的天下呢。
可见,男人们的心里,永远都是要向往着逐鹿群雄的。
——
郡城。
宣瑜在城主府中的待遇十分的好,但是她躺在这张床上,却是有些莫名的睡不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自己昨晚上睡得太好的缘故,还是其它?
末了,宣瑜索性抱着被子坐起身,靠在这床头边上,望着轩窗外的一抹月光,愣愣的有些发呆,等到她不经意的回神后,却发现自己竟然在想的是……
“我的天!我是不是脑袋进水了,怎么能想他呢?”
等到宣瑜自己回神的拍着脑门后,越发翻个身坐起,兀自点燃了屋中的烛光,好一阵摇头晃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