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饭桌上,舒载筠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样子,既没有表现出自己才是跟宣瑜一起同生入死的人,也没有对辰嘉树跟宣瑜之间的某些默契而额外的表示些什么?
但是——
天知道他这一声低头捂嘴的轻咳声,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又或者真的只是不小心给噎住了呢?
嗯……
说得好,我们的舒国三殿下,皇后的嫡子,从小在皇宫中格局下成长的皇子,竟然会因为吃饭给噎住了么?
话说,辰嘉树跟舒载筠算起来可是真正的表亲兄弟关系,两人在外面,不拘礼节的同桌而食倒也不算是什么,
况且舒载筠自己也说了,如今正好是他要隐藏身份的时候,那就不必计较这些细节了。
至于魏影嘛——
他虽然是知道舒载筠的身份的,但是他的最大毛病就是装傻,反正他已经跟着辰嘉树涉及了不少皇家皇族的内务事情了,可是他依旧将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这其中最大的自知之明便是一句……
“抱歉,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啊。”
于是,魏影只管低头吃饭,全然当做自己聋子,什么也听不见,更别提这一句什么“小树哥哥”了?
反正,这里也是辰嘉树的别院,他魏影即便是辰嘉树的师傅,但也是借住下来的,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对宣瑜而言,还真是一无所知呢。
“……好啊。”
宣瑜定定的看了辰嘉树片刻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了闪烁了无数的情绪和思绪后,这才点头答应道。
反正她才不在乎舒载筠会怎么想呢,只是宣瑜觉得这个辰嘉树有些奇怪,仿佛……
呃?
怎么说呢,仿佛那目光中并非完全的赤忱一片,其中仿佛夹杂了些什么,自己看不懂的问题?
但还是,既然都是自己看的不懂的了,那宣瑜索性就直接放弃好了,反正这才是宣瑜的人生信条和至理名言嘛。
末了,辰嘉树勾着一抹淡笑,眉眼弯弯的给宣瑜夹菜,倒茶,一脸照顾着她的样子,甚至都不曾去注意对面舒载筠的目光,但事实上……
这的确是辰嘉树故意而为之的。
辰嘉树知道,舒载筠一向都是不曾情绪外露的人,即便是有人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甚至有人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替他去死,这也未必就能换来他的什么反应?
于是,辰嘉树觉得,如果自己想知道关于青松派,甚至是那一块黄玉珏的更多消息的话,那他唯一的切入点便是在宣瑜的身上了。
既然如此,那么跟宣瑜打好关系,才是他的第一步。
“好吃么?多吃点啊?不够了我再叫人去给你做,你想要什么,这里都有。”
辰嘉树就这样认真的照顾着身边的宣瑜,看见宣瑜身上的披风不小心话落肩膀后,便温柔的替她重新穿好……
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对面的一双眉眼中,这张饭桌上,魏影吃的最满足,宣瑜吃的最开心,而辰嘉树和舒载筠都是一口没动。
辰嘉树是为了照顾宣瑜,而舒载筠只是淡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在他的脑中,回忆起来的却是自己跟宣瑜在那一片茫茫大山中一起度过的每一幕时光……
他们一起摘果子,一起抓鱼,一起烤鱼,还有地瓜等等,他们经历了那样的岁月,可到头来,舒载筠却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深深的藏在自己的心中,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他不能放弃,更不能放松。
他的复仇,他的责任,他的敌人,都不允许他在这时候暴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哪怕这是他活了二十几年来,最真真切切感受到的一切,也不行。
有时候——
这边是上位者的无奈,他们在人生里错过的东西并不比正常人,普通人,平凡人要少,只是那些看似平凡和普通的东西,在其它人的眼中,却不曾去珍惜而已。
当辰嘉树的手掌放在宣瑜的肩膀上的时候,宣瑜正握着手里的勺子咬在嘴巴里,不由分说的抬头冲着他甜甜一笑。
比起在山上的所有美食而言,眼前的这一顿丰富的饭菜,是宣瑜活了十三年来,最精致的饭菜,有着很多漂亮的花样,尽管……
宣瑜的心里,并不认为这是怎样的美味,但至少此刻的她,不会在像是在得知自己师门被灭了之后的心情了。
她有了师叔,还有了照顾自己的“小树哥哥”,还有了这个“家”,仿佛她就可以暂时的麻痹自己片刻了?
这一幕,的确谁很美好,也深深地让舒载筠记住了,以便在随后的某些想要放松的时候,好不停的提醒着自己都做了什么才好。
一顿丰盛的饭菜就这样落下了完美的结局,辰嘉树将宣瑜重新安顿好后,又指派了两个侍女专门来照顾她。
毕竟……
在辰嘉树的眼中,宣瑜到底还是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身份十分重要的孩子,甚至可能是整个青松派被这样牺牲也要唯一保存下来的孩子。
这一点,无论是对辰嘉树而言,还是对舒载筠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只可惜……
待到辰嘉树从宣瑜的房间里离开的时候,他的脑中还在思考着什么其它的东西,却是在走过回廊后,撞见了一抹身影?
“……少爷?”
辰嘉树还以为舒载筠已经离开了,或者说,又要去做一些自己不曾知道的事情,但是当他看见舒载筠还是在这里坐着,仿佛像是专门在等待自己一样的背影后,这才后知后觉的问道一句……
“你是在担心……阿瑜么?”
辰嘉树的问题原本很正常,但是听在一个不怎么正常的人耳中,却也将这样的话变得不怎么正常了?
“我为什么要担心她?我为什么要去担心一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孩子?知道我什么不曾问过她叫什么么?你就是因为我不想记住她的存在。”
舒载筠也许是在皇宫里待的太久了,又或者是皇宫里那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都不容易,而且都有些独特的毛病。
譬如,这事情放在了舒载筠的身边,便是一句……
“口是心非。”
虽然辰嘉树也明白这样的道理,但他还是没有直接反驳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舒载筠在冲着自己说着这样违反他内心想法的话,末了……
“好吧,你……是要找我说什么?”
辰嘉树了解舒载筠的脾气,如果自己非要跟他坚持什么的话,反而会让他更加朝着反方向进行,那样的结果还是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听罢,舒载筠这才将有些生气的目光从辰嘉树的身上转移开来,也许……
他也不过是自己在跟自己生气而已。
片刻后,就在辰嘉树认真的等着舒载筠的回答时,这才听见他缓声开口一句……
“我昨晚上回皇宫,去见了母后,我跟她说了一些事情,我知道我这样私自的行动很危险,但是我……我当时听见了一些震惊的消息。
而我知道,唯一可以帮助我解决这些消息的人,便是母后了。”
舒载筠说罢,这才将目光重新调转在了辰嘉树的脸上……
辰嘉树可以看得出,舒载筠某种的那一抹歉意,也可以感觉的到,他是想跟自己说一句道歉的话,但这些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是不言而喻的最好了。
“当然了,姑姑她……”
辰嘉树虽然知道舒载筠突然想要回宫去找皇后娘娘,一定是为了很重要的事情,但问题是……
他还真的不怎么了解,这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你知道了什么?我听手下的人,说是你竟然夜闯了将军府?相信我,洛枫现在可是最想让你死的人呢!而且绝对没有唯一!”
话落,舒载筠并没有直接回答辰嘉树一句,甚至都不觉得他这样的话有什么威慑力,更加也不是什么危言耸听了。
末了,舒载筠兀自在心里一叹,面上的情绪却是越发的严肃起来,只听他反驳一句道……
“你确定么?他真的只是唯一一个想要让我死的人么?”
辰嘉树:“……你为什么这样问?”
按照舒载筠跟辰嘉树的关系,怎么会听不出这样的问话中,所隐藏的真正涵义是什么,但是抱歉……
他们最终在各自内心里的大胆猜测,却又是无法直接说出口的,因为那既违反了自己的内心,也违反了他们最后的决定。
“小树?”
“……呃?”
良久的沉默后,就在辰嘉树和舒载筠都以为对方不会再去回答自己什么问题的时候,却听见舒载筠重新开口一句……
“你将她照顾的很好。”
辰嘉树:“……”
此时此刻,辰嘉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是掩饰还是解释,亦或者是其它的什么问题等等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最终,他们还是互相看着对方,却又能猜测得出彼此内心里真正的想法……
难道,舒载筠想要说的,不该是一句:“谢谢你,替我照顾她么?”
辰嘉树明白,按照舒载筠的性格,他既然能在最关键的生死时刻没有放弃宣瑜,甚至还将她救了回来,那便已经说明……
宣瑜在他的心里,有着极其重要的位置,虽然此刻的辰嘉树,还不敢真正的肯定,这样啊的位置有代表了怎样的涵义?
末了,舒载筠兀自在辰嘉树微蹙的眉眼目光中离开,只是这样的背影里,却又隐藏着怎样的心思呢,那便是谁也无法猜透的了。
是夜。
皇宫内,无论是折桂宫还是洛水宫,都十分的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诡异了。
——
但,如果说是真的安静的话,倒也不该是如此,譬如此刻……
“吱呀。”
一道细小的声线缓缓响起,珍珠借着这月色从外面悄无声息的返回自己的房间,却是在点燃了桌上的一根蜡烛后,被桌边的身影给吓呆了!
“啊?”
手中的火折子就这样落在了地上,被弹起来的零星火点差点点燃了她身上的衣服。
“娘……娘娘?您这是……”
珍珠咽着心中的恐惧,以及凉薄的口水,小心翼翼的追问一句,却见洛妃的神色竟然是比想象中还要冰冷淡漠,甚至都不曾将珍珠这恐惧的神情放在眼中,只是轻描淡写的追问道……
“你去哪了?为什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其实,这些年来,洛妃的心里很清楚,自己身边的人,其实都是洛枫提前安排好的,他们表面上是为了照顾自己,但实际上却也是在监视自己,更重要的是为了可以时时刻刻的利用自己?
自己在洛枫的眼中,就是一枚珍贵的棋子,也是一个可以登上高位,获得荣华富贵的踏板。
洛妃自己的心里也很清楚,一旦自己某一天失去了舒帝的宠爱,第一个放弃自己的人,一定是洛枫。
但是没办法,即便是这个男人如此的对待她,但是在洛妃的心里,洛枫依然是自己第一个爱上的男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男人给了自己这样的一份爱情,这才会让洛妃在后面的人生岁月里,都体会了什么叫做一种真正的绝望了。
即便是她明白舒帝对她的宠爱是别人完全恳求不来的,可这样的宠爱对洛妃而言,并不是什么好处,反而会让她觉得更加的难过。
我们永远不会因为一个男人不爱自己,而就去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我们总是会追求着自己的爱情,而又不曾在意别人的爱情,不过……
话说回来了,我们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爱情呢,别人的爱情,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夜色溶溶,烛光昏暗。
仿佛在这样的场景下,已经找不出可以隐藏的理由了。
珍珠紧紧地抓着自己的领口,心中的委屈和酸楚却不知道该怎么一一的讲述,也许……
她该苟延残喘的还活着,只是为了洛枫手中还紧紧地掌握着自己的家人,父母,兄弟,还有姐妹,他们都因为自己才得以存活?
既然洛妃已经什么都有了,那为什么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却连活下去的理由也没有呢?
人心,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刻体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