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早在跟清荷毛遂自荐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有了些许的隐隐猜忌,此刻看着这画卷中的女子,跟唐逸舟心心念念的画卷上一模一样之后,她的心也跟着空荡了起来。
在她的十几年生涯里,从未遇见过唐逸舟这般英俊温润的公子,自当是在见了唐逸舟第一面之后,便已经将他存放在了心里。
只是云月心下明白,自己对唐逸舟的感情都不过是一腔情愿罢了,唐逸舟是不会真的看上她的。
云月望着手中的画卷,心下却是有些几分主意,她小心的将画卷收藏起来,一路往正厅走去。
这厢……
已经在偏房里,代替云月给唐逸舟熬药的清荷,一边仔细的盯着火候,一边紧张焦急的等着云月的归来。
“吱呀……清河姐姐。”
“云月,你可算是回来了。”
清荷抬头一看,果然看见是云月推门进来,急忙上前,却并未看见她身上带着什么画卷,便追问道。
“怎么?没有么?”
云月点点头,甚至为难的拉着清荷解释道:“对不起姐姐,我已经将那院子里的东西都翻找了好几遍,却始终不曾看见那副画卷,是不是……姐姐记错了,或者是根本没有呢?”
云月一脸困惑的看着清荷说道,倒是让清荷也有些困惑不解了,却是起身道。
“呃……兴许是那青竹园里的客卿死了之后,少主觉得晦气,便派人去将他的东西都给扔了,或者烧了也不一定呢,唉……反正咱们已经找到了就是,至于这没找到么……”
云月看着清荷一边起身说着,一边像是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说法,急忙顺着她的口气往下说道。
“没找到的事情也是真的,这也不能怪罪姐姐不是,若是姐姐心里害怕,不如云月陪着姐姐一起去给老太太回禀,就说云月跟姐姐一起去找的,的确没找到。
想来老太太一向是最公允的了,姐姐又是服侍了老太太十几年的人了,怎么也不会不相信姐姐的。”
云月的一番话说得清荷心下稍稍安慰几分,想着自己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点点头道。
“那好吧,不过这药也快熬好了,我们一起端着药过去吧。”
“好。”
云月点点头,看着清荷已经完全答应自己的意思,便不再说什么了。
片刻后,两人一同端着药往正院走去,此刻唐逸舟已经缓过了刚才的气闷劲儿,正睁着眼睛跟老太太说话呢。
“奶奶安心,我刚才不过是一时头晕罢了,没什么大事的,。”
“逸哥……你老实跟奶奶说,你可是心里有什么事么?”
这老太太好歹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怎么会不清楚这自己孙子的心思呢,况且那画卷上的姑娘一看就并非常人,外加上清荷之前的种种说法,如今就差一张画卷来做证明了。
不过,老太太还是想从自己孙子的口中亲耳听见这最真实的说法罢了。
“奶奶……都是孙儿不好,竟是让您一把年纪的还来操心我的事情。”
唐逸舟看着自己奶奶始终守在自己床边照顾自己的样子,的确是心下难安,竟是撑着身子要坐起,却被老太太扶着说道。
“逸哥,我知道你在京都的日子定然也不好过,奶奶原本想着你在京都有个心仪的姑娘,无论怎样,我们唐家也是要下重礼将这位姑娘娶过门的,但是你先老实的告诉奶奶,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又跟之前那位从京都里逃亡出来的客卿有什么关系?
你可是为了那个姑娘才……才将那个客卿给……”
后面的话,老太太一个吃斋念佛的人可不敢说出口来,但这脸上的神色已经是惊变起来。
而这番话落在唐逸舟的耳中,却是半惊心,半感叹的。
半晌,才拉着自己奶奶开口道:“奶奶,不瞒你说,我心仪的这位姑娘……她就是当朝的皇后。”
“什么!”
唐老太太被这话说得大惊,更是在心里一连想了许久,才紧紧地抓着唐逸舟的手腕道。
“逸哥,难道你真的打算……打算谋反么?”
唐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坐井观天的青蛙,之前唐朔风虽然已经掌握了整个唐家和翊王的旧部,但老太太也是清楚唐朔风要做什么的。
而今,这唐朔风倒是逃走也就罢了,自己的孙子可是不能再出任何事情的。
说罢,老太太更是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孙子的表情,却见他缓缓摇头道。
“奶奶,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且不说当年的确是爷爷的过错在先,先祖皇帝不曾斩杀爷爷,给爷爷留了一条血脉至今。
就说如今的圣上,也断不是昏君,我又怎么会带着一家老小去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只是……”
说到最后,唐逸舟看着眼前老人的无声叹息后,才勉强笑道。
“只是有心爱慕佳人,可佳人却……并非心悦与我罢了。空留几分念想,还请奶奶成全。”
唐逸舟一番叹息的话,不仅连唐老太太听得唏嘘不已,就连这门外端着药碗的云月,也低头心惊,任由旁边的清荷轻声叹息一句。
“少主子这么好的人,怎么会……”
后面的话,自当是不用说出口,也明白是什么了。
是夜。
唐逸舟在老太太的再三嘱咐下,总算是能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安静的休养了,然而进来端着药碗侍奉的云月,却是没有及时离开,反而将自己白日里私藏的画卷碰上前道。
“少爷,这是奴婢之前在后院被丢弃的废物中发现的,奴婢心想,兴许是少爷想要的,还请少爷过目。”
云月将手中的画卷缓缓展开后,反而是惊得唐逸舟瞪眼,这分明是当日宣瑜跟成敏肃大婚的时候,内服务特意命人画出来的一副金丝绣线图。
却不曾想,当日竟然被成敏肃带了出来不说,更是流落到了唐家。
论起来,这可是价值千金的东西啊,但如今恐怕也是最忌讳的东西了。
“你……你怎么有这样的东西?你可知道,这东西会招来何等的祸端!”
唐逸舟可是在东宫当了几年大总管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云月这番动作是有心在讨好自己,况且……
之前在唐老太太那里,唐逸舟虽然是躺在内室里,但也听见云月跟清荷一起给唐老太太在外面汇报的话语。
云月分明说自己在成敏肃的居住过的青竹园里什么也没找到,而今却又将这东西捧在自己眼前,分明是借机讨好。
对于这样的人,他唐逸舟可是不屑的。
“少爷息怒,奴婢什么也不懂,只是见这画卷上的姑娘是少主子您心中记挂的,这才大着胆子欺上瞒下的将这东西给收了起来,只是想着先让少主子过目而已。”
云月当然知道,唐逸舟会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机,但只要让唐逸舟明白自己这样做都是为了他,那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听此,唐逸舟的确是有些无话可说。
毕竟,这样的东西自己也的确是很想得到。
末了,他疲惫的摆摆手,冲着云月轻斥道:“这件事情,到我这里就算是结束了,这其中的一丝一毫,你都必须忘掉干净,否则的的话……”
云月只听唐逸舟顿着后话的声线里,带着几分清冷和狠戾,是她从来不曾知道的一面,接道。
“我会让你永远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饶是唐逸舟的声线很轻很低,但这其中的威逼胁迫的力道却是压的云月喘不上气来,连声低头叩首道。
“是,奴婢明白,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少爷息怒。”
听此,唐逸舟看着云月这吓得浑身都打颤的样子后,才冲着她冷声一句。
“出去。”
随即,云月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的缓缓离开,任由这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唐逸舟一个人,以及他手中的这幅画卷。
末了,唐逸舟起身,将画卷一分为二,更是将画卷周围的金丝绣线和那只有成敏肃的部分,一同丢进火盆子,任由那火苗将这一切都吞噬个干净。
而他的手中,就只剩下了半幅只有宣瑜的画卷了。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吧。”
夜色深深的空气里,除了回荡着一缕缕青烟的味道之外,还能听见这一句悠然的叹息声,仿佛是来自天边很远的地方,却又无声无息的传入了其中的梦里。
——
“小瑜儿?小瑜儿?”
京都,皇宫内院,乾坤殿内殿的龙床上,宣瑜仿佛是被梦魇了,始终颤抖着什么,而又怎么也叫不醒。
等到她惊神的睁眼后,入目处的便是成璃那张担忧的面容,和心疼着急的眼眸。
“小瑜儿,你怎么样?最近怎么总是做噩梦呢?”
成璃一边挑开床幔,亲自给宣瑜披上一件外衫,一边搂着她在怀里,给她小心翼翼的喂着蜜水,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
宣瑜任由成璃这般温柔的抱着自己,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轻声一叹,却是怎么也不敢告诉成璃,自己在梦中梦见的竟然是……
唐逸舟!
而且,每一次,都是自己看见唐逸舟浑身血淋淋,被成璃杀死的画面。
兴许,她总是会担心这样的画面真的出现,才会不断地在梦中回放吧。
“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我不好,我怪我之前让你配合我去做那些事情,我已经吩咐内府的人将后宫的里闲杂人等彻底清除干净了,之前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嗯?”
成璃只当是之前在后宫发生的血雨腥风,让宣瑜收到了惊吓,虽然宣瑜总是不肯承认,但成璃到底还是不曾放心的。
不仅让内府的人将之前四个妃子住过的地方清除干净,就连她们身边曾经伺候过的人也是都打发的远远地,不曾靠近后宫半点。
为了,就是能更好的补偿宣瑜。
但……
好像宣瑜的情况并没有因此而得到什么好转。
五日后。
乾坤殿外,成璃收到了一封密函,这上面说,唐朔风已经秘密进入了京都,只要自己首肯,就会入宫,禀告胶东的事情。
下朝后,成璃挥退了要前来汇报事情的臣子们,反而是第一时间去内殿看望了宣瑜。
“圣上。”
安白正领着太医从里面出来,迎面就撞上了归来的成璃,急忙请安问好,却被成璃摆手打断道。
“太医,皇后的身子如何了?为何总是半夜惊梦呢?可真的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成璃最近心烦的事情,可就是宣瑜的身子了,眼见她怀孕的月份越大,整个人却是比怀孕之前还要消瘦不已不说,甚至连胃口也不想以前那样好了,竟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
可真是急坏了成璃啊。
听罢,太医也是叩首回禀道:“回圣上的话,皇后娘娘的确是有些心悸之状,但更多的是肝气郁结,肺虚不畅,况且这孕妇原本就比正常人更加忌讳许多,臣在用药方面也只好酌情清减,这恢复起来自然是要慢一些的。
但臣还是建议,皇后娘娘应该调节心情,多加开朗几分,这人的精神好了,身体也自然是跟着好起来的。”
说罢,太医越发叩首不安,生怕成璃会下一秒就砍了自己脑袋似得,不停的颤抖着。
听此,成璃也的确是心下有了几分心思,这才摆手,让安白带着太医离开,自己兀自往内殿走去。
只见,此刻的宣玉正靠在软榻上,低头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微微被几缕发丝遮挡住的侧脸上,流露着淡淡的光晕,那是喜悦,还有期待。
宣瑜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只觉得惊奇的瞬间,也感受到了这孕育生命的痛苦,可见女人能给男人生孩子,定然是爱极了这个男人吧。
正当,宣瑜陷入自己的沉思中时,成璃已经走进,抬手揽着她入怀,轻声问道。
“想什么呢?”
如今,成璃只觉得自己有些越发看不懂宣瑜的心思了,竟是一连整天都将这样的话放在嘴边,生怕自己会错失了这怀里女人的每一个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