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瑜原以为自己会十分淡定的接受这早已注定的结局,但当自己真正面对的时候,才发现心如绞痛般的感觉是什么。
她眼中的泪水横流,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变得十分踉跄,前面的路看不清方向,却也知道是无可避免的重复和束缚。
末了,她终是跑累了,扶着身边冰冷的宫墙无声的落地,将自己颤抖的身子紧紧抱住。
“呜呜……呜呜……”
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心爱,到了最后都会变成这般无法言说的痛苦,宣瑜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要如何去面对此刻的一切。
只是在这感情的漩涡中,迷失了自己。
良久,她累极了,却莫名的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抹身影。
也不知道成璃什么时候出现的,更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只是当宣瑜抬着一双受伤的眼眸缓缓对上后,他的眼角里同样留下湿润的泪光。
“小瑜儿。”
成璃缓缓跪地,将眼前的宣瑜搂入怀中,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一个紧紧拥抱。
“相信我,我不会辜负你的,绝对不会。”
成璃记得自己上一次这般笃定承诺的时候,还是在自己母亲的坟前,他发誓要将这一场恩怨宿仇清理清楚,而他也的确做到了,但这一次……
更是与众不同。
“我只求你相信我,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迷局,我需要你跟我一起来完成布局,好吗?”
耳边的话音落地,宣瑜无声的抬头,这才看清楚了成璃眸中闪烁的目光。
“你说什么?”
她心下一顿,像是没听明白成璃这话的意思一般,却已经被成璃打横抱起。
直到成璃一路抱着她返回朝阳殿后,才搂着她不放道……
“有些事情我并不想隐瞒你,既然你已经知道我释放了成敏肃,也知道了唐逸舟的身份,那你应该想到的,这两人如今已然联手,那胶东半岛的大军正要跨海而来了。”
成璃的话音落地,宣瑜的眼神也跟着凝固了几分。
她早就知道,成敏肃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他实在是太过看重皇位了,自然不会心甘情愿的做一个庶人。
只是,唐逸舟嘛……
“你确定?唐逸舟会杀入皇宫,逼宫夺位吗?”
不是宣瑜对唐逸舟有什么其它特殊的感情,而是她着实无法想象,唐逸舟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倒是成璃,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奇怪的,也并不觉得宣瑜的问话有什么不对,只是在眼中阴沉了几分眸色,缓声解释道……
“我知道你对唐逸舟有自己的看法,但你换个角度想想看,他唐逸舟在东宫隐忍多年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当初为什么要在皇后和太子出行的时候进行这场刺杀活动。
而其后身份的改变,若是没有在宫中安插十足的眼线背景话,又怎么会蛰伏多年都不曾被人发觉呢?”
听此,宣瑜心下也跟着疑惑起来,或者说……
这些问题她之前也是想过的,只是此刻再次被成璃一一问出,显然是更加不同了。
末了,宣瑜只好无声的点点头,半晌才开口再次抬眸,而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却有着更加不同的意义……
“你刚才说,要我跟你一起布局是什么意思?”
既然唐逸舟和成敏肃联手谋反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那宣瑜可没有想要让自己成为别人手中阶下囚的打算。
她已然和成璃成了一条线上的人,那自当是相辅相成,相互守护的。
听此,成璃心下一松,面上却是甚是郑重其事道……
“意思很简单,我会为了平衡朝堂的势力,以及为了拉拢两派军方,和文武大臣之间的关系,而纳入后宫四人,好借此为理由,扣留他们的家眷在京都。
同时,我也可以借此机会提出给你封位为后,这样大臣们也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松口答应,当然了,这是其一。
其二嘛……”
成璃顿着后话,更加肃穆了神色,也更加认真的对上宣瑜的眸光接道……
“你要配合我,一方面加紧看住后宫的这四个人,一方面我会故意派人传出一些对你不利的消息,好吸引唐逸舟前来,这样的话……我会找个机会抓住他。”
“……抓住他?”
宣瑜对成璃这个用词很是奇怪,如果说成璃想要杀掉唐逸舟,宣瑜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卧榻之岂容他人鼾睡,但要说是“抓住”他嘛?
“相信我,小瑜儿,我既然没有杀掉成敏肃,自然也不会杀掉唐逸舟,虽然他们都是谋逆的后人,但我也不想让我们成国皇家的血脉自相残杀。”
成璃此话说得有些难过,毕竟之前成敏肃亲手杀了成帝的事情也不过短短数月罢了。
如此听来,宣瑜倒是缓缓点头的再问道……
“那你抓住他是想要和平谈判吗?”
如果不是为了将对方置于死地,那便是谈判了,宣瑜这话问的也不曾奇怪,不过嘛……
“抓住他之后的事情,我暂时还没有想好,也没办法告诉你,但这此前的一段时间里,我定然是会委屈你的,但你放心,我有分寸,我还需要你来帮我平衡后宫那些眼线呢。
你要明白,后宫的女人并非是争宠,有时候她们也同样会决定朝局,甚至会平衡朝局,你可懂得?”
听此,宣瑜任由成璃捏着自己的手心缓缓点头,这其中的道理她当然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而做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那便要一条路走到头的。
……
翌日。
成璃果然按照之前跟宣瑜相商的那般,当众在朝堂上公布了自己的最终决定。
分别有西南王的女儿,雍州督抚的女儿,中书令的女儿,御史大夫的女儿,共四名女子分别入选后宫,一次被册封为德、慧、贤、淑四位妃子。
四人的位份相同,倒是让四位大臣,以及四方势力都更加持平了。
而最重要的便是,册封宣瑜为皇后。
当然了,在说明宣瑜身份的同时,成璃也并未说得太过明白,既然连成帝和前太子的事情都可以一手遮天,那这自从宫变后就销声匿迹的宣瑜,自然也可以不被人挖出什么诟病来。
于是,不过月余的功夫,这皇宫里便有了些不同寻常的热闹劲儿。
封后大典不同于纳妃的仪式那般匆忙简单,四个妃子不过是被宫中的轿子依次从宣武门抬进后宫里头罢了,更是没什么礼仪,甚至连成璃的面也未曾见过。
而朝阳殿内,却早已忙的人仰马翻了。
安白前后招呼着宫奴们各处准备着,倒是唯有宣瑜始终靠在软榻上,对此事不曾上心。
“娘娘,这是内府那边呈上来的绣样,还请您过目。”
一会儿的功夫,安白已经捧了不少东西上来,宣瑜正看着手中书卷的功夫倒是被打断了好几次,俨然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道。
“你看着办就好了,不要来打扰我。”
见状,安白的一腔热血登时被浇灭个透心凉,有些委屈无奈的起身离开,却在门口碰见了一抹明黄身影,刚要匆忙行礼问安,却被成璃一个噤声的动作顿住。
待成璃挥退这内殿的奴婢后,才兀自迈步进入,之间宣瑜正认真的盯着手中的书卷,悄声上前道。
“看什么呢?”
宣瑜早就斜眼看见他偷偷进来的影子了,倒是没有真的被吓着,反而是扬了手里的书卷勾着一抹淡笑道。
“想吓唬我?可没那么容易!”
“呵呵……”
这些天过去了,成璃一直担心宣瑜是否会生气,如今总算是看见她脸上有了笑脸,自然是更加亲昵的靠近道。
“我哪里舍得吓唬你,就是看见你这般专注的看书,替你心疼眼睛罢了。”
说罢,自己倒是早已上了软榻,将宣瑜搂在了怀里轻笑一番。
“哼,还说我呢,你今个倒是心情不错嘛,怎么?可是胶东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不成?”
宣瑜知道,如今朝堂上的事情,成璃处理的十分游刃有余,唯一担心的便是胶东那边的人手,是否会跨海而来。
虽然他们这里已经做足了该做的准备,但要是论起真正的战斗,那还是不足以说明情况的。
“唉……果然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我的小瑜儿啊。”
成璃被说中了心思也不恼,只是越发搂紧怀里的温软,却又带着宣瑜一起躺下道。
“是胶东那边传来的消息,虽然算不得是什么好消息吧,但可以说明他们的联盟未必就是铜墙铁壁。”
“……哦?这话怎么说?”
听罢,宣瑜微微一顿,轻蹙了秀眉的追问一句,但心里俨然有了几分琢磨。
看着她这番神色的成璃岂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自然不会低估了她的聪慧,不予回答的轻笑道。
“你且猜猜看?”
“哼,凭什么要我猜?分明是我先问你的!”
宣瑜就知道成璃惯会这般看透自己的心思,越发撅嘴不高兴的反问道。
“是你先问我的不错,可我想听听你怎么说嘛,不然怎么体现的出我的小瑜儿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子呢。”
说罢,成璃还不忘捏着宣瑜的下颌凑着嘴角吻上,弄得宣瑜越发羞涩了眉眼,更是推开他这亲昵的动作道。
“左不过是成敏肃跟唐逸舟两人之间有了什么嫌隙罢了,他们俩虽是昔日的主仆,但如今这番变化之后,也难免彼此有了芥蒂。
这种事情不用猜也能想到,你也把我相答忒笨了些吧?”
宣瑜忍不住的撅嘴轻讽,却是让成璃听得心下好笑,只管搂着她入怀亲昵起来,可懒得去管外面的是是非非……
等到安白捧着茶水点心正从屏风外绕进的时候,恰好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声细语……
“别闹了,小心点。”
“怕什么,我轻点就是了,我可都想你了呢。”
“呀……”
里面的轻声细语听得安白脚步一顿,眉眼却舒展了几分,心想这里面的两位主子要是和好了,他们底下的人自然也就能过上几天舒坦日子吧。
末了,只管将周围的宫奴们都轰了出去,可不让他们打扰里面正在缠绵的两人才好。
……
胶东半岛。
胶东临海,物产丰富,向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当初胶东的大户唐家,虽然是一脉商家,但是家中富贵了几代人,也算是赫赫有名,随后等到翊王被先祖皇帝分配到此处封地后,更是将唐家的女儿娶进门,可谓是官商结合。
至此,这唐家和皇族之间的关系也是难舍难分了。
待唐逸舟一行人抵达胶东的地盘后,一路上都有人亲自护送,直到唐逸舟迈进唐家的大门,可谓是恭迎了少主子一般的隆重,愣是让一路逃难而来被当做客人对待的成敏肃看红了眼!
“少主回来了,老太太可是想死您了呢!”
“奶奶身体可好?”
“老太太身体健朗,就是日日念叨着少主啊。”
唐逸舟听着下人的汇报,脚步不停的往主厅里赶去,可见是一腔心切。
殊不知,这厢在偏殿里透过屏风往外窥看的成敏肃,已然冷却了眉眼。
如今……
他虽然已经知道了唐逸舟的身份,但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便是另一回事了。
饶是这么多年,唐逸舟的确在东宫扶持了自己不少事情,但这样的瞒天过海,在成敏肃的眼中,也不过是一桩欺瞒性的背叛罢了。
如若不是眼下他需要一个底盘来让自己栖身安家,也需要一支军队扶持自己杀回京都,他定然要握着手中的长剑直逼唐逸舟的面门,好问个清楚了!
但在经历了这些是是非非之后,成敏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东宫里的太子,自然不会如此鲁莽,自当是好生在这唐家的偏殿里等着被“接见”了。
这厢,唐逸舟拐过三重门,才看见自己的外祖母,祖孙俩一见面,自然也是感慨万分的。
“奶奶!”
“我的好孙子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唐逸舟这一走,便是十年光景,其中也只有书信来往,即便是书信,也为了不让人察觉而几经转手,十年来不过短短的三封而已,可是让这位唐家的老太太甚为想念不已。
“孙儿不孝,让奶奶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