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宣瑜回到东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倒是方便了她跟安白的隐藏,悄无声息的溜回了梧桐院,甚至连一个巡视的人都没碰上?
真是顺利的有些过分了。
不过……
此刻的宣瑜心里还在想着璃王,以及跟他说的那些话,倒是没注意这些,反而是安白心下不安的看着宣瑜进了内殿换了衣服后,自己却是溜出去打听了。
没一会儿,等宣瑜正捧着茶杯细细的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呢,才见安白端着晚膳进来……
“娘娘,殿下在半个时辰前回来的,不过一回来就在书房里,哪也没去呢。”
知道安白是个谨慎的人,也知道她刚才定然是去打听消息的,而宣瑜听闻此话倒是没什么反应。
反正她不也在乎太子去哪儿,就是去了疏荷院都跟自己无关。
“其它人呢?没什么异样吧?”
放下手中的茶杯,宣瑜接过安白递来的小碗,慢条斯理的舀着勺子,心下才算是渐渐将思绪拉了回来。
如今她可是身处东宫,前有一个明良娣,后有一个太子,且不说还有其它人等的眼线,自己当真是要如履薄冰的,怎可大意?
“明良娣一直在疏荷院里,听说是想等着太子殿下回来一同用晚膳呢,奴婢刚才去后厨给娘娘您端饭的时候,听明良娣身边的紫英说是要给殿下熬什么汤……
哼,她一个人占了好几个灶火,当真以为自己的主子有多矜贵似得,还是娘娘您大度,况且今日……奴婢不想再多生事了,就端了厨房了准备的膳食,您可千万别嫌弃?”
说罢,安白将食盒里的盘子一一端上,几样精致清淡的小菜,配上糯米紫苏粥,还有一盘银丝面,算不上多么的奢华靡费,但也是样样精致的。
宣瑜在璃王那里吃了不少点心,这会儿也不饿,倒是在这事情上没多做计较,不过是摆摆手便开始吃了起来,看的安白心下喘了口长气。
“你也坐下一块吃吧,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也是浪费。”
冲着安白招手一声,宣瑜这会儿才是真的觉得,一个人吃饭,原来是如此的无聊。
“奴婢不敢。”
“瞧你……有什么不敢的,在外人面前你我是主仆不假,但私下里你我就算是姐妹了,就是不知道你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奴婢比娘娘大。”
“哦……”
听着宣瑜的问话,安白倒是一口咬定的回答,颇让宣瑜好笑:“你怎么这么肯定?”
“呃……奴婢曾听王爷说过您的生辰八字呢,所以……”
“咦?他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这话题一说开,宣瑜倒是来了几分精神,更是亲自舀了一碗糯米粥递给安白,拉着她坐在一旁追问个不停。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了,其实圣上给您和太子殿下赐婚的时候,王爷也是在场的,当时……”
咬了咬,安白不知道此话该不该往下说,可是如今自己的正经主子是宣瑜,但又是璃王,两相为难,倒是让安白有些懊恼自己多嘴了。
“我明白了,其实我是璃王故意推荐给圣上的?但他一定不会这样表达自己的意思,算了……我明白了。”
宣瑜是何等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是个怎么回事了,敢情……
自己入驻东宫的前前后后,都是璃王亲手铺垫的呀。
也不知道来日他真的心想事成,会将自己这个废太子妃如何安置,是打算赐死还是改头换面,亦或者是……
手中的勺子越发放下,宣瑜顿时再没半点胃口了,但又不想在安白面前表现出来自己对此事的太过在意,倒是一直忍着没有开口,反而是安白小心翼翼的从旁劝道。
“娘娘您别跟王爷置气,王爷也是有苦衷的,王爷他也是千挑万选才选中的您,您风姿卓越,样貌和学识都是百里挑一的,要是可以,王爷定然愿意自己娶您,可是……”
“可是我应该有更大的用处。”
淡淡的接过安白的话,宣瑜低垂的眼帘下是一片伤心的情绪,其实她明白……
自己之于璃王,原本就是这样一个被利用的角色,只是自己已然在最初见面的时候就动了心思。
一个原本就不会爱上自己丈夫的女人,却是思慕着一个从一开始就在利用自己的男人。
宣瑜不知道,这算是什么。
“启禀太子妃,总管唐大人求见。”
里面正沉思的宣瑜被外面的通报声拉回了几分神智,安白更是急匆匆的起身往门口走去,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后,才回头对上宣瑜的眸子点点头,暗示的确是唐逸舟一人来的。
“请他进来吧。”
“是。”
传报的小奴离开,没多久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上前……
宫中的太监内侍等宦官,大多都是脚步甚微的,甚至轻的都让人听不见,可是唐逸舟却?
宣瑜敢说此人身上的谜团一定很多,但眼下却不是深挖别人把柄的好机会,毕竟自己还有个把柄在人家手中握着呢。
“奴才见过太子妃娘娘。”
“逸舟是来拿点心的吗?还怕我骗你不成?”
宣瑜扬着一张笑脸亲自起身将唐逸舟扶起,又丢个安白一抹眼神,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品轩点心捧上。
这是在他们到了璃湖后,安白亲自去买了,为了体现宣瑜真的是去买了点心,索性将店里的点心花样都买了一遍呢。
倒是看的宣瑜抽了抽嘴角,生怕自己“吃货”的名头不够响亮。
“娘娘说笑了,奴才不敢,奴才前来是奉太子殿下的口谕,问娘娘今日可好,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要是缺什么少什么的,还请娘娘吩咐,奴才定当尽力办好。”
闻声,宣瑜挑了挑眉头,敢情这太子殿下还有让奴才来表达自己关切之意的习惯呢?
可惜……
自己不是旁人,而是太子妃,是太子的正牌妻子,更是东宫的女主人,可不是一个奴才的几句问候就能打发的。
索性……
一言不发的转身落座,宣瑜在烛光下的半张侧脸,都被掩盖了一张薄薄的浓雾,仿佛看不清其中的神色。
“……娘娘?”
唐逸舟站在原地半低着脑袋等着宣瑜开口,却是一点声音也没听见,这才挺直了腰板扫了一眼旁边还抱着一大包点心袋子的安白,可惜……
人家压根没搭理他。
好吧,这一主一仆的还真是……
“娘娘莫怪,太子殿下是在书房里有要事处理呢,一时不得空来看望娘娘,更不想打扰娘娘用膳,这才拖了奴才前来慰问,还请娘娘……”
“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明良娣的熬的汤一定很好喝,改日我也尝尝去,好学习学习她是怎么让太子殿下一日三餐都离不开她的,你说对吗?”
悠悠望来,宣瑜对上唐逸舟的眼神,一瞬间看着那黑漆漆的眸子,想不通那里面有什么,但是她知道……
那里面没有什么。
“娘娘……”
“你吃晚饭了吗?”
“……啊?”
被宣瑜这突然改变的话题说得一愣,唐逸舟还没回神,就见宣瑜已经起身朝自己走来了。
“我正跟安白一起用膳呢,可巧你就来了,不如跟我们一起?呐……可不许拒绝啊,你刚才不是说有什么事情都要我吩咐你吗?那我现在吩咐你跟我们一起用晚膳!”
拉着唐逸舟的袖子不放,宣瑜不管不顾的扯着落座在饭桌前,一方小小的方桌上摆满了碗筷盘子,宣瑜坐在主位,安白和唐逸舟两侧分别落座,倒算是满满当当了。
“嗯……这才吃饭才有意思,反正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大家就都别拘束了啊。”
亲自给唐逸舟摆上了碗筷,宣瑜还不忘冲着安白吩咐一句:“去!拿壶好酒来。”
“是。”
安白本以为宣瑜这是打算拉拢唐逸舟,倒是没怎么多问的只管照办,毕竟今个他们出东宫的事情还需要唐逸舟掩盖呢。
而安白临走前,当然还不忘跟宣瑜无声的交流一抹这般心思的眼神了。
“娘娘,奴才怎么能跟您同桌而食呢,还请……”
“哎!你怎么这样啊?难道你已经跟太子殿下告状了吗?”
等到安白一走,唐逸舟这才有几分无奈的叹息拒绝,却被宣瑜扯着袖子不放,越发盯着他眼睛逼问一句。
“这……奴才……当然没有了,娘娘尚且年幼,想要出宫玩耍或者上街买些东西也并非是什么大的过错,只是下次若是如此,大可以通知下人们驾车出去,也好注意安全。”
“嘁……那么多人跟着我多无聊啊,我就是想出去玩玩嘛,反正这东宫里的人都不喜欢我,太子不喜欢我,明良娣更不喜欢我……”
听着宣瑜这嘟嘟囔囔的话,唐逸舟心下一顿,低垂的目光却是顺着自己的袖口望去,只见上面已经被松开的是一片褶皱,可自己的心却怎么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至于宣瑜嘛……
更像是没喝酒,就已经醉了的样子?
“唉……你说我这个太子妃又有什么意思呢?想见的人见不着,不想见的人……呵呵……哪里有什么不想见的人呢?”
越发听着这话不对劲儿了,唐逸舟这才大着胆子抬头,但见宣瑜是……
“娘娘?娘娘?”
俨然是趴在桌上有些迷醉的神情,唐逸舟扫了一眼桌上的杯子,蹙眉端起来闻了闻,却是大惊:“怎么是酒?”
合着刚才宣瑜端着的是茶杯去,却一直喝的是酒?
难怪说起了醉话呢。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扭头看了一眼门口,没见安白回来,也没见其他人,唐逸舟也知道宣瑜醉酒的事情不可外传,免得被别人诟病出来什么就不好了。
“难受……我难受……”
眼下,是真喝醉的宣瑜混混沌沌的烧着脑袋,被唐逸舟一拉倒是靠近了他怀里,歪七扭八的嘟囔起来。
“娘娘?”
怀里的一团温香暖玉惊得唐逸舟有几分心跳加速,手上更是想抱却又不敢抱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们都不喜欢我,对不对?”
末了,宣瑜还扯着唐逸舟的领子仰头反问,而眼前的人却是怎么也看不清楚?
“你说……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我的?还是只想利用我?呵呵……我知道,你就是想利用我,可是我明明都知道了,为什么还是心甘情愿呢。”
任由宣瑜扯着自己领口胡说八道一气,唐逸舟轻蹙着眉峰没来由的一叹,终是抬手将宣瑜打横抱起,往暖阁上的软榻上放去。
“嗯……你别走,你别走,我不让你走……我不……”
脖颈上的穴位被快速的一点,宣瑜顿时沉沉的睡去了,而唐逸舟这才松口气,将她好生的放平躺好,又将旁边的锦被稳妥的盖上。
末了,才就着那烛光认真的看了一眼宣瑜,心下百感交集的离开。
一直等唐逸舟走了,安白才悄无声息的出现,全当此事不知道一般,但她敢肯定,至少宣瑜和自己偷溜出宫的事情,唐逸舟是不会告诉太子或者其它人了。
这一夜,看似平静般的度过,但在不同人的心里,却留下了不一样的感觉。
……
“回殿下,太子妃娘娘已经用膳休息了,并未吩咐奴才做什么。”
话说,唐逸舟倒是没有骗宣瑜,那些关心的话,也的确是太子让他传问的,而今夜的太子,也的确是在书房里处理公文。
“哦……这么早就休息了吗?她……身体可还好吧?”
“回殿下,娘娘她……是有些不舒服才早早休息的。”
“哦?怎么了?”
总算是将手上的动作一顿,太子想起成帝对太子妃的看重,倒是心揪了几分。
“听太子妃身边的奴婢说,应该是……有些伤心想家了吧,毕竟太子妃也是刚刚嫁过来,有些生疏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者……娘娘也定然是想念殿下的。”
这最后补充一句的话,可怎么听也不像是唐逸舟往日的作风,好在太子眼下已然是自顾不暇的头疼呢,哪里还顾得上一个奴才的变化,倒是听进去了几分的蹙眉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