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下的面容是那样的触目惊心,竟然文竹惨白了脸『色』从床榻上跌落下来,似曾相识的面孔,还有满身的戾气,即便是文竹不懂得什么宫闱政事,也明白此人并非等闲之辈。
“你也不过是想利用我而已,但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我姐姐的事情,你最好还是死了这条利用我的心思吧,立刻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眉峰里的冷冽瞬间让文竹的气质便的不同,黑影人看着他的挺拔却又禁不住颤抖的后背,终是勾了一抹狞笑离开,唯有空中淡淡的飘来一句……
“你会后悔的。”
那样的笃定,而又那样的轻描淡写,让文竹忍不住的皱眉,直到身后久久再无动静后,他才在黑夜中迸发出一抹噬骨的目光……
翌日。
灿阳高照,宣瑜一个人挺着快四个月大的腰身坐在庭院里晒太阳,早先就被容玖将那颗苹果树移植而来的院子里,透着斑驳的星光,照在宣瑜的脸上,带着几分调皮。
此时颇为安逸的她还不知道那匆忙从山上下来的文竹正跟容玖在御书房里说些什么呢。
“你确定?”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他长得很像……”
很像什么的话不用文竹说得太清楚,容玖也能猜测一二了,以至于瞬间派人在御书房的书架上翻出了四皇子以及十一皇子的画像给文竹看。
“可是这两人中的一个?”
容玖相信文竹并非是什么有心机的人,不然也不会紧巴巴的来跟自己说这些了,只见他紧皱着眉头将目光从两张画像上一闪而过,瞬间就锁定了四皇子的那张……
惨白着脸『色』指着道:“是他。”
这样的结果,也是在容玖的意料之中的,就知道四皇子没有这般安分守己,也可见十皇子的汇报并无差错。
容玖的心里一顿,摆手让人将画像拿走,斟酌了半晌才冲着文竹缓声道。
“这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早先我去麟国找你跟阿瑜的时候,四皇子跟十一皇子两人曾在宫中举行过谋反,却被父皇给镇压了下来,两人纷纷被流放在了偏远的封地上……
且终生不能回京都,此时四皇子却是来你,我想……”
知道四皇子一定跟文竹说了什么,但容玖其实是没必要问的太清楚的,只是不问的话,却又显得生分了不信任了。
坐在桌案边的文竹依旧紧皱眉头,端着茶杯灌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将身上的紧张驱散几分后,才顺着容玖的问话往下说道……
“他是来劝我入伙对付你跟姐姐的。”
一语落定,文竹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仿佛将自己黑暗的一面照向了光明,再也没有什么心中郁结了。
而这对于容玖而言,仿佛是另一场算计的开始。
“文竹,你我都想保护阿瑜的平安,看来我们得演一场好戏了。”
对上容玖的目光有着不解,却又渐渐的化为了了然,文竹紧皱的眉头随着眼中的神『色』一点点的『荡』开,变成了无声的默认。
不错,面对宣瑜的事情,无论是谁,都无法袖手旁观。
……
邺城。
是一座距离京都最远,最偏僻的不『毛』之地,这里终年荒芜,颗粒无收,根本没有什么百姓生存,有的只是无数被流放的罪民。
而这其中,也有四皇子和十一皇子。
昔日的皇子,落到了这个地步,也算不得是什么荣耀的事情,但谁说流民就没有一气,即便是沆瀣之气,那也是不可避免的。
“四皇子,老奴敬您一杯。”
跟其它的荒芜相比,珍玉楼是邺城唯一一个享乐而又富贵的地方,据说这里的残羹搜饭也会被外面的乞丐一抢而空,这里不要的破烂东西也会被外面的流民争夺不休。
只是此刻,这里已经成了四皇子的秘密基地。
将昔日犯了罪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这是四皇子谋反打回京都的第一步,比起在这里一辈子受苦,自然是要赌一把,拼命一次的。
“王公公,你昔日是八弟身边的人,如今八弟摇身一变成了麒国的皇帝,而你却被先帝流放到了这里,心里自然是不忿的吧?”
眯眼端着酒杯哑声一句的四皇子,终于不用再跟皇宫里时一样,装的道貌岸然了,举手投足自之际,都充满了鬼魅和算计,还真是可以想象他半夜去恐吓文竹的样子。
还真是跟恶鬼有一拼的。
“四皇子说得真是,老奴是什么人,就是贱命一条,昔日是先帝安排在八皇子跟槿妃娘娘身边的一个棋子眼线,这下场都算是好的了,不然哪有贱命跟四皇子说话呢。”
连连拱手的老太监,不敢多说先帝的什么坏话,只是一双贼眼时不时的瞄着四皇子的神『色』,这种常年察言观『色』的奴才早已学会了看人说话的本事,怎么会不清楚四皇子心里的想法。
“呵……难道你没想着去找一找你的旧主子吗?”
放下手里的酒杯,四皇子的眼神看似玩味,却又透着严肃般的犀利。
“哎呦喂……四皇子真是抬举老奴了,老奴就是贱命一条,别说是去找人家高高在上的麒帝了,就是能活命都未知呢,但四皇子放心,老奴如今跟了您,自然是要赴汤蹈火的!”
言罢,这跪地磕头的宫礼,倒是让四皇子看的眼熟,一时间响起那巍峨的宫殿,和高高在上的龙椅,便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该是自己的才对,怎么能轻易的放手。
“很好,那就有劳王公公去跟你的旧主子说一声,就说昔日的兄弟想要见一面,可否?”
闻声点头的王公公也不敢多问,只管领命告辞,与之一起退下的还有周遭纷『乱』的丝竹之音,唯有手中的清酒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却已然是无味了。
“四哥。”
直到『迷』醉之际听见的熟悉声音,仿佛才阻止了四皇子将自己灌醉的行为,带着『迷』离的眼神望去,却是禁不住冷笑一声。
“你来干什么,不是说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早先因为十一皇子不同意四皇子再次招兵买马的行为,两人大吵一架后无果,已然是闹掰了许久的兄弟,此刻再见面,的确是有些尴尬的。
“母妃跟姨母相继离世的时候,我们兄弟是当着她们的面发过誓的,要一起相互扶持,虽然我不同意四哥你这样的做法,但跟四哥的兄弟情还是健在的。”
十一皇子轻蹙着眉头一脸认真的说完,抬手端着另一只酒杯倒满了清酒仰脖喝进。
“呵呵……哈哈哈……”
看着十一皇子的一举一动,四皇子猛然放声大笑,俯仰之间的笑声却是渐渐夹杂了苦涩,最终只落下一句……
“母妃……死的好冤。”
世人只知道成功的人是如何的,却不知道失败的人亦又如何,当日谋反失败,淑妃是第一次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四皇子『性』命的,接着是心嫔。
无论怎样,在这个皇宫里,作为母亲的,哪一个不是护着自己的儿子?
槿妃,淑妃,心嫔,无论是对是错,她们都是这场皇权战争下的牺牲者,她们才是最无辜的。
“十一弟,就算不是为了别的,我也要替母妃报仇,容帝好狠的心,为了自己心爱的儿子,而将我们置之不理,他不配当我的父皇,他不配!”
“啪!”
抬手狠狠地将桌上的酒杯砸碎在地,那暴戾的脸上写满了复仇的痕迹,看的十一皇子无声的闭眼。
他何曾不替自己的母妃感到不值,但错就是错了,难道要一直这样错下去吗?
苟活一命还是据理力争,十一皇子唯有将一切都化作这杯中之物,忘记了烦恼才好。
……
“江山之大,浩瀚无垠,你根本看不透这大好江山的边边角角,正如你看不透这江山之下的白骨累累,从今日起,我将暗卫令交给你,便是对你的全权信任。
倘若有一天,我有什么不测,阿瑜,孩子,甚至整个江山都是你的。”
“不。”
本能的反驳,仿佛手中被塞来的是什么烫手山芋,而不是象征了皇权的令牌。
“你若是真的为了阿瑜,为了我,为了整个大容国,就不该拒绝才对,这是我对你信任,也是父皇对你的信任,暗卫令已经很久没有出世了,我希望这一次,能用对地方。”
是夜。
文竹跟容玖最后商量了一遍计划,两人纷纷往正宫殿里走去,早已安排了一顿丰盛晚餐的宣瑜高兴的洋溢着笑容,一听见门口太监的传报便起身挺着日渐隆起的小腹上前。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就一声不吭的跑来,也不给我说一声,幸好我一直都准备着你爱吃的东西,下次可不许这样调皮了。”
一叠声的抱怨着,宣瑜却是拉着文竹的手当先落座,自己倒是被容玖扶着坐下,三人围坐桌前,桌上都是文竹爱吃的菜『色』,可见是宣瑜特意准备的。
“就是不想让姐姐『操』劳太多,就算皇上不埋怨我,我的小侄子也要嫌我累着了他娘亲嘛。”
“呵呵呵……你这孩子,怎么几日没见倒是嘴甜了呢。”
“那是姐姐老把我当孩子。”
嘴里嘀咕一句,却是先行夹一块头自己喜欢的糯米紫薯丸子,满足又惬意的表情逗得宣瑜捂嘴偷笑,大抵也只有这样才能掩盖文竹心里的事情吧。
一顿饭吃完,容玖竟然主动去外殿一趟,将安静的仅有的时间留给这对姐弟俩。
“可是知道山上不好待了吧,你回来以后,我天天给你做你爱吃的糯米丸子可好?”
宣瑜看着自己这唯一的亲弟弟,忍心里到底是不舍的。
“好啊,我巴不得呢,只是姐姐啊,我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
被文竹扯谎的话说一愣,宣瑜只见他嘿嘿一笑,锁定自己的目光,看似嬉皮笑脸,却又与往日有些不同的说道。
“我看上了一个姑娘,可这姑娘却要我去她家里提亲,我得即可启程了呢。”
话落,宣瑜可是被愣了好久,才怔怔的回神:“姑娘?你在哪认识的?”
“就在终南山上啊?”
“什么?这山上有什么姑娘?”
“我也纳闷呢,可谁叫我就是喜欢她呢,无论她家里有多远,我都得去提亲不是,再说了,姐姐之前不是一直催促我要找个女孩子嘛,我瞅着这姑娘不错,我很喜欢。”
难得文竹会说这样的话,宣瑜总算是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了,有着大喜过望的拉着文竹的手惊喜道。
“这样的好事你怎么到现在才说,真是的……那可要准备些什么聘礼吗?我记得有一对血玉的镯子可是上好的,我给你拿去。”
任由宣瑜忙里忙外的给自己挑着“见面礼”,直到外殿安排了一切回来的容玖,暗中冲着文竹打个眼『色』后,文竹才挑了其中一枚玉佩道。
“我觉得这个甚好,姐姐我得走了,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虽然心里有诸多的不舍,但宣瑜还是笑呵呵的点头。
“好好好,姐姐不耽误你去找姑娘啊,你赶紧去吧,只是路上要小心,这些是银票还有碎银子,你一路好生照顾自己,衣服干粮什么的,我也没时间给你准备,你……”
“姐姐,我能照顾好自己,我还要回来等着抱我的小侄子呢。”
咧嘴一笑,文竹就这样大步流星的转身离开,很快便融进了夜『色』之中,身后的宣瑜一定猜不到,文竹在转身的时候,竟是红了眼眶。
“放心吧,我派人跟着呢。”
“哦?这孩子也真是的,说风就是雨,好端端的让人心里担忧。”
“……”
无声的容玖只是揽着宣瑜返回内殿,他知道自己什么话也没得可说。
……
半个月后。
往日荒芜的邺城,除了有被流放的十一皇子和四皇子外,竟然也暗中来了不少贵人,这其中自然是不乏昔日的八皇子,今日的麒帝了。
至于文竹嘛,在容玖派来人的易容术下,办成了一个中年大叔,胡子邋遢的看起来还真是胳臂流放许久的罪人了。
每日都潜伏在珍玉楼外,看似跟乞丐们混迹一起,可事实上却是打听了不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