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铭的离开,也被上朝后的容玖知道了,面对自己这个“岳父”外加“舅父”,容玖的心情也是复杂的。
不然他也不会被太后叫到了慈宁宫里。
“母后。”
自从母子两人之间因为宣瑜的事情而有了分歧之后,容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自己的母亲说话了。
而眼下,他们要讨论的又何止是一个宣瑜,身子还有蓝铭,还有容帝,还有很多人,很多的故事。
身为一个帝王的唯一好处,便是知道了很多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例如容玖到现在都不敢跟宣瑜说得真相,那个关于容和郡主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九儿,你来了,坐娘这边。”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说话的太后,显然比昔日还是蓝妃的时候,要老态了很多。
“是。”
缓缓落座,容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了,这个养育了自己杀死女人的女儿,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呢。
“娘知道,你心里是埋怨娘的,要不是当初娘也反对你跟阿瑜的事情,你们也不会白白的分开五年,对吗?
你不用解释,娘心里都清楚,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们都是陷入了至亲至爱之中而不可自拔的人。
九儿啊,娘想开了,有一个自己深爱的人就够了,再没什么所求了,娘这次叫你来,就是告诉你,娘是真心希望你跟阿瑜好好的在一起的。”
“娘?”
忍不住握着太后的手,容玖忽而觉得以前的那些误会都可以烟消云散了。
“嗯,好孩子,你跟阿瑜都是好孩子。”
这一日,容玖跟太后和好如初,说好了明日设宴,让宣瑜也一起跟着来拜见,未料……
“皇上!皇上!”
半夜里,正抱着宣瑜在噩梦中反复的容玖猛然被外面的惊呼声吓醒,一身冷汗的他二话不说的就翻身下床。
“表哥你去哪?”
宣瑜在后面一脸诧异的望着,可容玖却是慌神的转身,望着宣瑜道一句……
“娘……”
“表哥!”
下一秒就往地上倒去的动作吓得宣瑜急忙冲下来,却被容玖带着一起往地上倒去,内殿里的动静惊得外面的侍奴们匆忙进来,却是好一通的手忙脚『乱』。
这个节骨眼上,慈宁宫的人已经来回话了。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那边……怕是要……”
“快!摆驾!”
撑着宣瑜的力道,容玖拉着她一路狂奔着往慈宁宫跑来,竟是连后面的御撵都不坐了。
可是等到跑向宫门口时,却看见珍珠带头跪在外面低头垂泪,半晌无声。
“娘……儿子来了,儿子带阿瑜一起来看你了。”
周围的宫奴们纷纷的跪地,一片丧气之中,宣瑜跟容玖跪在了太后的床榻前,往日还是容光焕发的蓝妃,今日已然是满头白发了。
不问相思在何处,只问心中有相思。
“太后归天了!”
当丧钟声从后宫里一声声的传出来时,凌嬷嬷站在昔日容和公主的宫殿前冷笑一声……
“公主,老奴替你报仇了。”
在知道蓝铭进宫看望蓝妃后,凌嬷嬷便暗中偷听两人的对话,果然让她知道了昔日容和公主是怎么死的。
凌嬷嬷知道,这件事不能牵连任何人,于是便一个人扛了下来,将昔日蓝妃给容和下毒的『药』物放进了慈宁宫,即便是东窗事发,她也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
也许是太后知道自己的罪过,也许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终是将所有的恩怨都了却了。
“姑姑……姑姑……怎么会这样?表哥你不是说昨天姑姑还好好的吗?”
比起容玖心里的清楚,宣瑜才是被隐瞒的那个,虽然她也曾经觉得是蓝妃阻碍了自己跟容玖,但如今已经过去了,并没有埋怨的想法,但噩耗却是传来了。
“阿瑜……”
一把抱着宣瑜,两人闷头大哭,失去了亲人的痛楚,他们难道品尝的还不够多吗?
东风起,梨花葬,白鹅茫茫雪花酿。
太后出殡的日子里,蓝铭从边疆赶回,作为唯一一个还活着的知情人,在跟容玖和宣瑜见面后,凌嬷嬷却自裁了。
宫里的事情看似一桩又一桩,但实则却是一圈套着一圈。
痛失了母亲的容玖和痛失里凌嬷嬷的宣瑜,在这一刻,迎来了他们的危机。
“呜呜……呜呜……”
抱着凌嬷嬷给自己将来孩儿做的一堆小衣服,宣瑜的眼泪就从来没停留过,想想那日自己的父亲进宫,将这么多年的恩怨全部道出后,宣瑜从未埋怨过凌嬷嬷。
就连容玖也打算放她出宫颐养天年,可是……
命运这种事情,仿佛你能努力的去逃离别人给自己的劫难,却未必能逃离自己设下的灾难。
两个伤心的人总是要分开的伤心才好啊。
“姐姐,我熬了你最喜欢的红豆莲子羹,你尝一尝好不好?”
自从凌嬷嬷去世后,宣瑜便是将一日三餐,吃成了三日一餐,整个人快速的消瘦下去,让人心疼。
但比起宣瑜,容玖也好不到哪儿去,整日都在御书房里待着,萧索的不成人样。
可是,比起容玖,文竹更关心的是宣瑜,每每亲手做了好吃的拿来给宣瑜,可是却并未再见她有什么胃口。
“我不想吃,你吃吧。”
摆摆手,再一次的拒绝,宣瑜摩挲着手中的衣物,半点心情也没有。
“姐姐,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是凌嬷嬷在也会伤心的,况且……母亲她……”
第一次在宣瑜的面前主动提起容和公主,文竹带着哽咽和心痛。
“文竹……呜呜……”
一把搂过自己的亲弟弟失声痛哭,宣瑜不禁想到这皇家的命运,总是将自己一轮又一轮的牵扯其中。
仿佛那宿命里注定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开的。
……
三日后。
早先麟国的公文也被送了回来,除了有公事之外,还有些许私事,麟佑知道了容国内发生的一些丧事,也表示了慰问,却提醒容玖,不要轻易相信麒帝麒琛的话。
可是,却答应了前来安排见面的事情。
这其中的意思,倒是有几分不言而喻了。
容玖猜到了,麟佑可能是想来看望宣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了几分烦躁,外加上这几日时常听宫奴们说小王爷如何如何的照顾皇后,容玖的心里已经不舒服很久了。
“来人!”
扬声一喊,外面侍奉的宫女立刻上前,容玖端着手中的茶杯猛灌一口,原本是想平复心中怒火的却是觉得越发的燥热起来?
“滚!”
忍不住发脾气似得将手中的茶杯一甩,谁知这跪在地上的宫女却是不避不让的直直迎上,看的容玖有几分蹙眉。
“皇上您没事吧?”
不等容玖回神便上前妄图靠近几分的搀扶着,这宫女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呢。
“你是什么人!”
保持自己最后一丝清明,容玖真想看看是什么人敢在自己面前玩弄小聪明!
“皇上……让奴婢伺候您吧?”
“滚……”
“皇上……”
等到宣瑜被御书房的小太监请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容玖身上趴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宫女?
顿时将连日来的虚弱和怒火都化成了……
“阿瑜?”
“呕……”
忍着胸口里的翻腾,宣瑜一口鲜血吐出,不等自己脸『色』惨白的倒地,就被后面急匆匆赶来的文竹抱住。
耳边尽是他着急的大喊声:“姐姐!姐姐!”
可是沉重的眼皮已经将自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再无半点反应了。
“阿瑜!阿瑜!”
不知道过了多久,宣瑜被手腕上的一阵阵刺痛惊醒,才看清身边的人是谁?
“你……你走开……”
虚弱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容玖知道宣瑜还在误会之前的事情,给施针的太医使个眼『色』后,偌大的内殿里已经半个宫奴都不留了。
“阿瑜,你都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拉着宣瑜的手腕,容玖欣喜的表情不言而喻,三个月的话,那便是自己跟宣瑜大婚的日子,这可是多么好的吉祥日子呀。
“什么?”
挣扎的动作一顿,宣瑜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怀孕了?
“你放心,太医给你施针了,已经没事了,你千万别误会,是那个宫奴自作主张给我的茶水里下『药』,我已经让禁卫军去亲自审问她了,我一定会将幕后主使者揪出来的!”
拉着宣瑜的手,在她被另一件事情冲昏了脑袋前急声的解释,免得再被误会了什么。
“宫奴?谁的宫女竟然会如此的大胆?”
“你觉得呢?这看似平静的皇宫下又隐藏了多少血雨腥风,你难道不知道吗?”
怔怔然的握着宣瑜的手揽着她瘦弱了很多的肩膀入怀,容玖那哽咽的声音在肩头响起。
“我们两个正是傻瓜,都忘记了对方多么需要彼此,而始终沉浸在失去人的痛苦中,正是因为他们的离开,我们才更要好好的在一起啊,阿瑜……”
这一夜过后,容玖跟宣瑜总算是和好如初了。
下面的奴才们看着这帝后和谐的一幕也纷纷安心,唯有地牢里永不见天日的女囚正在撕心裂肺的喊着……
“救命啊!救命啊……”
但是她的诉求却是在一碗粥中被了结了。
晚膳十分,正跟宣瑜吃饭的容玖听见了这样的消息,脸『色』却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淡淡的道一句……
“朕知道了,此事接着往下查。”
“是。”
听着容玖如此严肃的口吻,宣瑜就是不问也猜到了是什么,反而因着心里不喜便没有开口,反倒是容玖忽而出声道……
“今早上文竹给我请求要出宫一趟,说是最近宫里还有你身边的事情太不好了,要出宫去求佛拜祭。”
听着容玖的话,宣瑜才回神似得应声一句……
“哦,是吗,这孩子还真是一心向佛呢。”
容玖看宣瑜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后,才不再提及此话题,但宣瑜的心里又怎么会没有半点猜测。
深宫之中的人,没有哪一个是愚蠢的,即便是以前是,现在也不是了。
终南山上。
已经阔别了六年的地方再次被人踏足,文竹站在这里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但这些都抵不过他内心的恐惧。
“怎么,害怕了?”
“谁!”
在自己跟宣瑜当年居住的地方,文竹猛然回身,看见一道黑影,却是不知道,这道黑影的真正身份。
“其实你才是皇位的继承人,你的女人,你的一切都被现在的那个人抢走了,你这样又算什么呢,死了一个棋子而已嘛。”
从月『色』中渐渐的走出,文竹看着这张清俊的脸上写满了算计的样子,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死人?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是吗?谁会相信呢?”
“你……你胡说!你是谁!你是谁!”
惊慌失措的想要逃开的画面里,是文竹慌张的样子,而对面的黑影却是在斗篷下勾起一抹冷笑。
这么胆小的人怎么配成为自己的对手?
被流放在封地上禁止出入京都的四皇子,竟然会在京城外的终南山上出现,这说明了什么?
没有人会将所有的眼线拔出,也没有人会把持住所有的权利,在深宫这种盘根错杂的地方里,有的只是人心。
……
“什么?文竹病了?”
“回皇后娘娘,终南山的小师傅是这样回话的,说是主持大人要留文竹在那里养病,暂时不能回宫了。”
听闻宫奴的一番汇报,宣瑜敛敛细眉叹口长气后,才摆手挥退了下人们。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内心却是做了最后的斗争。
要不要去看文竹呢?
不去,那可是自己的亲弟弟,去……
是不是又会给于他没必要的希望。
容家的人,对至亲至爱都有着致命的不一样的感情,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吧。
“阿瑜?我听说文竹病了?”
容玖很想跟宣瑜解开这个心结,况且她又有孕在身,的确不该伤心的才对。
“是,你也知道了?”
“不然呢,那终南山的小师傅要是懂事,知道先来拜见我呢。”
“哼,你这是来我这儿显摆身份了?”
“岂敢岂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