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萃故意抱错之事爆出之后,程夫人是担心过想象过亲生女儿的,但这一切都在接触之后消失平静下来。
这么一个闹腾的半分知道体贴母亲的孩子,当年若没有抱错,她不会有瑶儿这样懂事的好女儿。
程夫人对一点都不亲近她的这个孩子,间隙日深。
尤其是现在,被程浦呵斥了,程夫人看新糯的眼神却越发的不喜,犹带怒气道:“我不是刻薄她,老爷,你瞧瞧她这个样子,被奴才下人养大的,身上的奴才下人性子便生了根的。”
程浦皱眉,道:“你少说两句,都回去。”
最后向新糯道:“她是你母亲,打骂两句说两句都是应该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若早知道这亲生爹娘是这样的,她就不该为着心底那一点点期盼回来。
新糯什么话也没说,抬步就走。
程宇安跟着要送,走了两步便被程夫人喊停,“宇安,别管她。”
程宇安不知道母亲怎么对糯儿的反感这般浓厚,无奈地停下脚步,道:“母亲,本就让她受了很多委屈,您应该多包容一些的。”
程夫人冷哼,前些日子因为愧疚而生的那些许偏爱消失殆尽,“这天底下就没有母亲让着女儿的道理。”
程浦厌烦道:“但你也别太偏心了,脑子聪明一点。”
程夫人还是第一次被丈夫用这种厌烦到厌恶的语气说话,脚跟不稳,若非程雪瑶及时扶了一把,她就会摔倒在地。
但程浦已经甩手走远了。
程雪瑶哭哭唧唧道:“娘,对不起,都是为了我。”
程夫人拍拍她的手,“瑶儿,别这么说,你是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便是小猫小狗这么养着,也有感情了,更何况是当作女儿养的呢。”
一直跟在程雪瑶身边的那个魂影说道:“这才是正常人会想的,你那哥哥和父亲都是有病。”
程雪瑶深以为然,但也可能是哥哥和父亲以前也并没有怎么疼爱她。
回到程夫人的院子,程雪瑶扶着她坐好就去倒茶水,程宇安也随着她们回来了,在程夫人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劝道:“母亲,糯儿是有那两个老人护着,没有吃多少小户人家女儿该吃的苦,但是她本该享受到的,却比那更多。即便她不懂礼一些,您也该慢慢教导啊。”
程夫人此时很反感听这个,闻言便也不掩饰,直言道:“宇安,你还是生活处境太简单了,她是在乡下长大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目光短浅见钱眼开是必然,你对她再好,也买不会已经远了的心。”
这时候程雪瑶端着两杯茶过来,程夫人拉住她,对程宇安道:“我看你近来颇有些糊涂,疼那个后来的不如跟你一起长大的瑶儿。你要知道,你们虽然不是血缘上的亲生兄妹,但却有十多年的兄妹之情。比较起来,你们才是亲生兄妹啊。”
程宇安皱着眉,要说什么,却被程夫人不耐地打断了,“我也曾想对她好,但你不是没看见她是什么个样子。当日我给她补这些年府上姑娘的月例,她竟然还嫌少。”
说着冷笑一声,道:“这样的人,用多少银子都养不熟。既然已经被人养废了,我们便不要多费心了。以后我的嫁妆会分成两份,你和瑶儿一人一份,我不给她东西没养过她,日后也不想跟她有过多的来往。”
丈夫和婆母还想凭着她的好颜色嫁一门好亲,但在程夫人看来,不啻于白日做梦。
只有颜色没有诗书礼仪的女子,最多只堪做一个以色事人的的妾室。待年华不再,看看她还能剩什么?
别说她忠勇侯程府的女儿,有多么出席的父亲和哥哥,她也就是半路找回来的,真正有门第的人家,谁能看得上?
此时已经躺下努力练功的新糯还不知道程夫人,已经给她的未来下了断语。
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又做了一个不清晰的梦,梦里全都是指责她的人,但今日最清晰的,是一个妇人对她的指责。
“你怎么这般蠢笨?教了多少遍。冲茶先要洗杯。罢了罢了,你先去跟侍茶的丫鬟学一学。”
“又丑又蠢,真不知道是不是找错了?我怎么可能生出来这样的女儿?”
“姐姐你别伤心,母亲只是太心急了。你都回家两个月了,却连一点礼仪都没学会,母亲难免要生气的。但在母亲心里,她还是最心疼你的。”
“哥哥回来了,我要的蜜煎兔可买来了、哇看起来好好吃。姐姐快来,还有我让哥哥给你带的你最喜欢吃的猪肉呢。”
“猪肉啊,脏死了,谁能吃得下去?”
“别瞎说,那位小姐就喜欢。”
两道窃窃私语被喊姐姐的那道活泼声音给压了下去,“你们闲的了,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去做事?”
一股强烈的自厌情绪和铺天而来的悲伤在心头翻涌,新糯不知道为什么就醒了,醒来的哪一刻,自厌和悲伤还在心里。
按了按胸口,新糯下来倒了一杯温水,一饮而尽后,感觉好多了。
窗外夜色沉沉,她趴在窗口看着如墨的黑夜,突然有些想楚卫,她顿一顿,转身换了件衣服,熄灯之后便身形灵巧地离开程府。
到了大街上,新糯才想起来,她根本不知道楚卫住在哪里,一阵泄气,正要回去,后面突然传来一道慈祥熟悉的声音:“糯儿?你大半夜出来干什么?”
“师父!”新糯惊喜,回头果然看见一个白色美髯的老头子,她走过去,“我今天还想着找机会去看看您呢。怎么样,津门的事情处理的可顺利?”
说着还伸手去拽他的白须。
隐飞桥赶紧往旁边一躲,道:“别拽了别拽了,就剩这几根,叫你师父保留着吧。”
新糯看他珍惜的样子,不由地哈哈大笑,随后又问:“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去了?”
隐飞桥:---
能说他失去青楼听歌看舞去了吗?
“没事儿,几个朋友请师父去吃酒,回来的晚了些。”
话音没落,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隐飞桥拉着小徒弟就往旁边的角落阴影中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