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来回踱步。
“石头还在两仪殿里候着。”
长孙皇后温柔一笑。
“二郎这是把石头给扣下了?”
李世民脸色有些不自然,强硬说道:“怎么能是扣下呢?朕念他来回奔波辛苦,特意叮嘱了,让人给他送茶水糕点,让他在两仪殿吃喝。”
“这是多少人都没有的待遇,他石头有,朕对他多好?!”
长孙皇后抿嘴一笑,笑而不语。
她明白,自家夫君,是想着给怀仁家的孩子起个乳名。
不管是太上皇也好,还是自家夫君也好,都太期待这个孩子能够降生了。
孩子一降生,泾阳王府后继有人,故汉王这一脉,就算是扎下根了。
李睿是泾阳王府的嫡长子,且不说将来他长大了之后如何,怀仁的第一个孩子降生,也意味着,将来往后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都会有的。
泾阳王府,开枝散叶。
李世民见长孙皇后笑而不语,脸上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这孩子的小名,可得好好想想。毕竟是泾阳王府的嫡长子,可不能随便取个名字糊弄过去。”
长孙皇后温柔地看着李世民,轻声说道:“二郎说得是。不过,取乳名也不必太过拘谨,反倒可以随意些,亲切些。毕竟是小孩子,叫起来顺口就好。”
“民间说,孩子起名字,越是简单直接,越是好养活,但是大户人家,孩子的名号不同,大名不可随意,只能在乳名上做文章了。”
李世民微微颔首。
“要亲切,要顺口,还要压得住,好养活,又不能太随意。”
“嗐,这比咱们给青雀和雉奴取乳名的时候,都让朕头大。”
长孙皇后捂嘴轻笑。
“你别光笑啊,你有什么主意没?”李世民问道。
“臣妾?”长孙皇后微微瞪了瞪眼睛:“这件事,陛下揽过来,怎么又抛到臣妾身上了?”
“你我夫妻一体,什么时候分过你我?”
李世民厚着老脸说着。
“二郎不再自己想想了?”
李世民微微挑眉。
“咱家老四叫青雀,老九叫雉奴,要不,给睿儿取个鹊儿?”
“这名字,喜庆。”
这名字,长孙皇后听了也是两眼一黑的程度。
“喜鹊虽吉,也是鸟雀之名,与青雀重了,而且,鹊儿,总觉得是个小姑娘的名字。”
“雀儿不行,那黄耳如何?”
“《古今注》中有说‘狗一名黄耳’,或豺舅,传说豺遇到狗的时候,会跪拜,因此得名豺舅。”
长孙皇后一听。
“不好不好。”
“怎么又不好了?”李世民蹙眉。
“二郎给取的名字,倒是引经据典了,黄耳倒还好说,哪儿有给孩子取乳名叫豺舅的,妾身觉得不妥当,是因为......
黄耳,雉奴,将来在宫中俩孩子闹在一块,是要鸡犬不宁的。”
说到此处,长孙皇后都笑了。
怀仁家的孩子,是小黄狗,自家小九,是小野鸡。
凑到一块去的话,可不就是鸡犬不宁吗?
不好,不吉利。
“若是让臣妾说,倒不如,取个‘狸奴’了。”长孙皇后轻笑道。
两口子给孩子研究乳名,就离不开小动物了。
李世民听到这般解释,也是笑了。
“那既然观音婢说,要叫狸奴,那这又是什么说法?”李世民问。
自己引经据典还不好了。
“太上皇给孩子赐名睿儿,期待孩子将来聪明敏锐,可是但凡聪明人,脑子好使,想的也就多,想的多了,人的烦恼也就多了。”
“而狸奴嘛,二郎可见过有犯愁的狸奴?”
“狸奴不知愁,所以妾身希望,将来睿儿长大了,能够高高兴兴的,没有什么烦恼,正好对着太上皇给赐的名字,给孩子稳一稳。”
“狸奴,小猫。”李世民轻笑。
他觉得,皇后的水平,这不是跟自己一样嘛。
长孙皇后似是听出了自家二郎的笑意,她也脸上带笑,伸手抚摸了一把李世民腰间蹀躞带上的玉貔貅,促狭说道:“我这可比二郎要将侄儿唤作豺狼之舅强些。”
李世民被长孙皇后亲昵的举动弄的有几分脸红。
“观音婢,你还打趣起朕了。”
嘴上说着,脸上笑着。
“挺好,狸奴镇宅护粮,这孩子,将来能继承家业,镇守家宅,好寓意。”
长孙皇后轻笑一声。
“《礼记》有载‘迎猫,为其食田鼠也’,狸奴在周代便是八蜡之神。陛下若赐此名,既承古礼,又应农事,岂不比黄耳更雅?狸奴在佛家,可是佛祖护法,在道家,又是神仙使者,驱邪避凶,所以,妾身取‘狸奴’作睿儿的乳名,也是有经过深思熟虑的。”
李世民认同点头。
“好,那我马上给怀仁写封信,让石头捎回去,对了,观音婢,给泾阳王府的赏赐,你来拟定,明日着人送去庄子上。”
“好,妾身这就去办。”
石头在两仪殿里坐下了。
内侍给他搬了软垫,还有案几。
几名内侍端着茶水和糕点就送上来了。
“石护卫,请用。”
面突如其来的热情款待,石头脑袋这会儿还是蒙蒙的。
这茶,自己能喝吗?
这糕点,自己该吃吗?
往这儿一坐,被陛下留下。
自家郎君要痛失给小郎君取乳名的权利了。
石头心里都哭麻了。
有一种这顿饭是卖了自家小郎君得来的。
不能吃!
石头倔强的紧闭着嘴巴,眼睛一眼都不看桌子上的茶水糕点。
自己对小郎君忠心耿耿!
李世民去写信。
长孙皇后安排送礼的事情。
“传旨匠作监,用蓝田玉琢对儿衔鱼狸奴,等雕刻好了,送到立政殿来。”
“是。”
两仪殿里,心里脑补出好几出大戏的石头,终于听到了殿外的动静。
李世民走了进来。
石头赶忙起身迎接。
李世民目光落在案几上。
“怎么没喝茶呢?”
石头嘿嘿一笑,拱手说道:“臣惶恐。”
李世民见石头装模作样,微微蹙眉。
“你惶恐?你还能惶恐了?”
这话说的,自己可是有好几次都没有踹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