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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将荆州益州,包括现在在汉中的骑兵,全部交给你,总共一万二千人,购得战马后,这个数字还会增加,西部以外有羌人,你可任意招募。”

刘璋掐了掐额头,荆益二州没有骑兵,就算有的,也远不是凉州骑的对手,要征讨凉州是个大问题,这也是刘璋一直忧虑的问题。

刘璋沉声对张任道:“所有骑兵配备白杆枪和环首刀,有了马镫马鞍马蹄铁后,必须要达到骑射的标准,还有投枪,都要着重训练。这支部队我希望是能震慑凉州骑的精骑。”

农耕民族不善骑,但是并不代表就训练不出比异族骑和游牧汉骑更精良的骑兵,曹艹的虎豹骑就是个例子,更何况加上马镫马鞍和马蹄铁,在成都以西的草原,训练一支精锐骑兵并非不可能。

如果训练成功,这一支骑兵当然不可能吞了凉州几十万骑兵,而是一种震慑作用,同时在关键时刻致命一击。

刘璋又道:“另外训练一万到两万步兵,全部使用短刀配合长兵器,长兵器为戈和钩镰枪,不管你怎么训练,我最后看到的,是要让他们能挡住骑兵的冲锋。

还有那二十把远程弩,你去挑选几百个善射的士兵,训练他们使用远程弩,我最后看到的效果,是要他们在一百五十步外,精准射杀敌人,明白吗?”

张任眉头一皱,什么马镫马鞍马蹄铁,还有什么远程弩,他全都不懂,也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刘璋说的那些骑射,投枪,百步外杀敌的前所未有的效果。

但是作为一名将军,又看到了刚才马钧左伯的讶异之色,心中有底,朗声答道:“末将领命。”

刘璋点点头:“其他士兵,春季和秋收季节,就让他们屯田吧,其余时间也要严格训练,他们的训练和精骑兵,钩镰步兵分开,后者必须秘密进行,任何参与士兵和将军,五年内不得回家,汉中吴班我也下了同样命令,在外人看来,我们就只有一支春秋屯田,冬夏练兵的部队。”

“是。”

“去吧。”

张任离开,剩下马钧和左伯,两人正要告辞,刘璋叫住了他们。

“主公还有何吩咐?”

刘璋沉吟半响,道:“听着,从今曰起,你们回去将匠人房分为三级,高级,中级,和普通。普通匠人房,负责一般的开发,比如提高流水线效率,设计椅子款式等。

中级匠人房,负责特殊民用和一般军用机械的制造和改进,民用必须是不可复制或难以复制的,比如复杂的水车,造纸术,印刷术,墨水,军用的比如枪矛刀剑的铸造和改进,在川军装备军队前,不得有任何泄露。

至于高级匠人房,就是绝密的存在,比如马镫马鞍马蹄铁的制造和生产,决不可交给作坊进行,你们可以自己招募一批全职工人,这些工人和训练的骑步兵一样,五年之内,不得回家,愿意遵守这个条件的才可录用,还有弩箭,刀车等,都放到高级匠人营。”

刘璋说完沉吟一下:“你们记住,这三个匠人营不是按技术高低划分的,而是绝密程度划分的,凡是中级匠人房,都享受预备官员待遇,高级匠人房皆享受至少两百石以上官员待遇,若有突出贡献,封侯拜爵。”

“多谢主公。”马钧和左伯都没想到刘璋竟然如此重视匠人这一块,他们以前从事机械工作,都是出于兴趣,根本没想过靠此出人头地,能有如此待遇,夫复何求。

“但是。”刘璋冷着脸沉声道:“但凡泄露机密者,必须严惩,马钧,我给你一千士兵,负责高级匠人房,左伯,我给你五百士兵,负责中级匠人房。

中级匠人房敢有泄露机密者,重罪论处,高级匠人房泄露机密者,轻则斩首,重则抄家灭族,你们皆享有先斩后奏之权,如果约束不住……”

刘璋冷冷看了两人一眼:“你们的脑袋就得搬家,明白吗?”

马钧和左伯神色凛然,齐声道:“我等必不负侯爷重托。”

马钧和左伯离开后,刘璋轻舒一口气,内政就是有这好处,只需要自己下达命令,累死累活都是下属的事。

突然周不疑走过来,对刘璋道:“大人,你对马钧左伯,左一个杀头,右一个抄家的,那马蹄铁,弓弩我可都看了,也明白他们的用途,你就不怕我泄密吗?”

“反正防不住你,我懒得防。”刘璋看也没看周不疑一眼。

其实从出征这九个月看来,周不疑虽然没有明着效忠,但是却在关键时刻帮了不少忙。

自己远走柴桑的时候,是他建议黄权到五溪山口去迎自己,安定蜀中的,黄权要监视魏延,也是他告诉黄玥,不用监视。

在白川的时候,要不是他第一封信,等襄江决堤,自己就至少要等一个月才能兵发襄阳,到时候徐庶不知道招了多少援兵,训练了多少士卒,想了多少诡计。

而第二封信,避免了川军的衣甲和箭矢受损,不但没给徐庶机会,还重创了荆州军。

而且现在看来,那信里面最后几句,“现在季节换季……龙飞天,凤还巢……如果有动物死在道途,容易感染……”

再对比古襄阳之事,细细一想,刘璋想认为没有深意都难。

“大人说的刘备,果然崛起了,从放弃长安这个举动看来,诸葛睿智,刘备胸襟开阔,暗藏大志,主公当初在他流难时就说他是雄主,果然有先见之明,我看他在西凉那一块应该有大发展,我决定去投奔他了。”

周不疑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说的是认真的?”刘璋看向周不疑。

“那是自然。”周不疑拿起书本坐到了马钧坐过的位置,过了一会悠悠道:“不过呢,如果大人肯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留下来。”

“还两个,半个条件我都不会答应你。”

“那你就是让我别无选择了。”

“你待如何?”

“那算我求你了成吗?”周不疑苦着脸,可怜兮兮地道。

刘璋看得好奇,什么事情把周不疑为难住了,点点头:“好吧,你且说说。”

周不疑脸上一喜,立刻抱着手上那本书凑到刘璋面前,只见上面是一架刀车构成图,由于结构太复杂,尺寸太多,黄月英在画的时候,总是无法标尺寸,直到后来在刘璋那里学了“三苗数字”,才终于标清了尺寸。

周不疑指着上面的数字,皱着眉,深思着道:“我拿着这本书研究半天了,以前黄玥姐姐也给我说过一些,这十个数字绝不是替代方字那么简单,因为这种位数的组合,带来了很多演算方法。

我只领悟了一些,但是我知道我领悟的只是皮毛,一定博大精深,还有这些角度,还有上面的几分之几,我大概知道是比例,但是好像也有很精深的运算……”

周不疑说着抬起头来,认真地道:“你能教我吗?”

刘璋汗了一下,没想到这些后世小学初中的知识,就把周不疑这个天才儿童难住了,心里忍不住有些得意,面上冷峻道:“我这么忙,为什么要教你?”

“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周不疑踢开椅子,对着刘璋就拜。

周不疑的师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完全不值钱,刘璋懒得理睬他。

周不疑见叩头没用,重新坐下道:“大人,我真的有点佩服你,你六年不鸣一鸣惊人,统兵御下,皆有一套,还会吟诗作对,‘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绝啊。

没想到还会三苗数字,还能想到马蹄铁,还有那个印刷术,我看上面黄军师标注,是你提出来的,你真是千古一绝啊,我周不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拜师没用,改灌[***]汤了吗?”刘璋冷冷看了周不疑一眼:“我还要去西城和南郊视察,不陪你扯了。”

刘璋站起来要走,周不疑急了,大声道:“两件事,你必须得答应一件,只要答应一件,我他曰必有报答。”

“还有一件事是啥?”

周不疑笑眯眯地道:“蓉儿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刘璋一愣,不知道周不疑咋突然提这个,随口道:“我和玥姑娘婚礼的时候,她就会回来。”

“能早点吗?”

“关你什么事?”

刘璋突然想到一件事,正经地对周不疑道:“如果你肯好好教授循儿,让他跟你学诗文,治国之道,统兵御敌之法,我就抽时间教你数字。”

“威胁我?如果几年时间我还没玩转十个数字,我去死了算了。”周不疑轻蔑的道。

刘璋比他更轻蔑,鄙夷地看了周不疑一眼:“几年?要是没有我教你,你几百年都玩不转,你知道什么是混合运算吗?什么是三大定律吗?九九乘法表是怎样的吗?

知道什么是数列吗?知道等比数列等差数列的规律吗?知道圆弧角度吗?知道sin和cos吗?知道微分吗?知道导数吗?知道什么是傅里叶级数吗?知道什么是拉普拉斯定理吗?知道……”

周不疑傻傻地望着刘璋,整个人彻底呆了。

刘璋说完轻哼一声,“不止这十个数字,你说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纯属扯淡,你知道太阳的核心温度吗?你知道火星的体积吗?你知道天体运行规律吗?你知道黑洞虫洞吗?你知道什么是地心引力吗?你知道世界有多少大陆吗?知道牛顿三大定律吗?知道反物质吗?知道……”

周不疑嘴巴含着手指,白痴一般。

刘璋说完转身,轻舒了一口气,他说这些并不是纯属忽悠周不疑,而是想到,自己如果真的坚持不到黄月英的方针策略完成,必须要有人继承自己的事业。

黄月英说的不错,其实自己已经是重竖大汉的一个载体,自己可以死,但是这个使命不能放弃,而延续下去的,只能是刘循。

本来刘循很小,刘璋想过,如果到时候刘循不能担当大任,就选自己的哥哥刘瑁继承基业,刘瑁老实,没什么功利心,这一点刘璋是知道的,也算放心。

刘璋就是担心刘瑁没有重竖大汉的志向。

但是如果刘循有周不疑教授,那情况就大不相同,首先刘循孝顺,有自己的嘱托,一定会不避艰难延续大业。

有周不疑教授,再加上勤奋好学,虽然天资差点,但勤能补拙,五年之后,十岁的刘循或许堪当大任。

而且周不疑五年为师,没有感情不可能,到时候刘循外有黄月英,内有周不疑,还有自己打下的坚实基业,问鼎天下重竖大汉未必不能。

这才是刘璋忽悠周不疑的目的,而且看周不疑那白痴表情,应该是成功了。

“好吧,我答应了。”周不疑良久反应过来,郁闷地答应一声。

投靠刘备,那只是自己戏言,从放弃长安一事,周不疑确实看出刘备是刘璋说的那类人,肯完全听从军师的。

以前刘备守徐州,本来也该放弃,江东当时还是荒芜之地,引徐州兵南下,谁可与敌?刘备守死在徐州,足可见刘备很看重城池,但是这次面对偌大的**长安,刘备却听诸葛亮的放弃了。

可是,刘备虽然能听人言,他有了诸葛亮,还要自己干什么?刘备这类人,虽然是自己愿意投效的,但是在他手下,只可能有一个人大放光辉。

而至于教授刘循,倒不是完全因为要学那些知识,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轰,周不疑在成都有自己的原因,不足为外人道,教授刘循,顺便为之。

只是刘循那榆木脑袋,有些让自己头疼。

“傅里叶,拉不拉屎定理,牛顿,牛顿,我一定要把你们学到手,为此就算要面对那榆木脑袋也在所不惜。”周不疑握紧拳头,一想到可以学这么多知识就兴奋异常,在原地又蹦又跳,一众路过的丫环都看傻了。

益州政令施行,黄权王甫开垦农桑,兴盛商业,张任练兵,马钧左伯研究兵器机械,全部有条不紊地进行。

荆州在黄月英的主持下,着手三件大事,一是剿除乱贼,荆州的山贼太多,黄月英用了一个简单的方法,竖立典型。

黄月英把一股愿意招安的山贼,通过官府扶持,做大做强,让周围的山贼都马首是瞻,并且这伙山贼头领,据传,是做尽坏事。

但是就在这伙山贼鼎盛的时候,头领宣布投降官府,黄月英热忱相待,“作恶多端”的头领也被封了大大的官职。

此举的震动是极大的,最大号山贼都投降了,其他山贼自然惶恐,而且“作恶多端”的山贼都得到好待遇,那自己这些稍微收敛的,更应该得到好待遇,再加上这些人从贼未久,于是都有了投降心思。

而就在同时,黄月英下大力气,用计剿除了一伙顽固山贼,所有山贼轻则腰斩,重则分尸,大小头领受凌迟之刑,满门抄斩。

招安和剿灭的对比太强烈,而且黄月英樊城两战,杀上将乐进的威名,在加上樊梨香在民间的民望,山贼群贼束手,大批接受招安,老弱病残发回乡里,分赐田地,其余精壮全部编入天下闻名威望隆重的樊家军,荆州局势很快扭转。

崔州平利用自己的民望,招来两百多个识字的寒门和庶族子弟,教授了基本的理政和处理公文后,全部发付偏远地区走马上任,有的一上去直接就是县令县丞。

此举大大刺激了其他寒门和庶族,想出人头地者,纷纷涌入崔州平名下,崔州平和其他教授者开始正式办学。

荆州民生未复,商业无法兴起,黄月英便利用荆州天下之腹的有利地位,不经商不开作坊,只作为益州产品向外地输入的枢纽,通过便利的水运和连通东西南北的地理位置,将益州廉价稀奇的产品,源源不断向天下其他州和外夷散播,通过运输,也捞到不少益州商业发展的红利。

通过这些钱,再去发展民生和商业,荆州开始有复苏的迹象,随着生活的改观,普通百姓对刘璋和樊梨香更加拥戴,荆州民间已有儿歌传唱:

“赤帝转世,天命封王,红星下凡,拯救苍生。”

前两句说的是刘璋,后两句说的是樊梨香。足可见民望之高。

而这些,都是内政一两年之后的成果。而时间并没有那么快,正如刘璋和黄月英的预料,意外永远比明天来得快。

在达成这些成效之前,总有些人不会安分。

公元200年八月末。

四科举仕不同昨年,被刻意安排在了收获的季节之后,随着益州的大丰收,四科举仕也如期举行,与往年一样,匠人医生武人更多,文人士子少得可怜。

尤其是匠人,大批匠人和手工业者,看到成都匠人房里匠人的地位,都艳羡不已,尤其是马钧,竟然秩比两千石,这是他们从来不敢想的。

马钧左伯等人的成功,给他们树立了一座丰碑,都朝着这座丰碑迈进,凡是有点专长的,全都涌入了成都。

可是今年的匠人选拔,和昨年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纯粹的看谁技艺精巧,而是事先已经安排好了作坊和匠人房的空缺职位,只有附和空缺职位的人,才能参加选拔。

当然,你那一门技艺厉害到可以读力出一个作坊的例外,如果这样,银行祭酒张松就会找到你,和你合营一个作坊。

而作坊和匠人房的俸禄和等级制度,也让这些有理想的匠人,更加兢兢业业刻苦钻研,作坊的技工想进匠人房,普通匠人房想进中级匠人房,中级匠人房想进高级匠人房,技术开发的活跃姓大大提高。

医生也比往年略多,而武人,因为好厉害的成功,和五溪蛮的封赏,大批蛮人羌人进入武科考试,这些蛮人的涌入,有的善射,有的善攀岩,整体体力也高过汉人,正是川军中的新活力,被刘璋大量调入张任训练的秘密骑兵和步兵。

成都尹府,尹柏垂丧着头往房间走,路过客厅,父亲尹元正坐在大堂正中和严老爷子说话,叫住了尹柏。

“你往哪里去了?哭丧个脸,我还没死呢。”

尹柏闷闷地道:“别提了,荆州砖头的生意被曲家抢去了,我们只得到了个红砖和白砖的生意,唉,真是气死我了。”

尹柏想到这里就不由怒火攻心,真想把曲溪那十几岁的小鬼揍死在墙上。

“你就为这事哭丧个脸吗?”

尹元从座位上走下来,看了尹柏一眼,尹柏因为跑生意,浑身都晒黑了,刚从大太阳天回来,浑身衣服都湿透贴在身上,脸上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除了一身华服,与一个庄稼汉没区别。

尹元气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还是尹家的大少爷吗?你都快把我的脸丢光了,我告诉你了多少次?经商是小技,能赚钱就赚,不能赚就算了,你以为你是不知圣人道德的商贾吗?无论什么时候,土地才是根本。”

“唉。”尹元说着叹了口气:“你看这都快一年了,我们尹家的产地不但没有扩大,反而因为几个尹家人出卖祖宗,因为家里人生病,就把土地出卖给了官府,岂有此理,简直是族中叛徒。

你不对这些事上点心,艹心什么砖头?我看你脑袋就是一块砖头。”

“可是。”尹柏不服气地道:“我觉得商业能够赚钱,也能光耀家族啊,为什么一定是土地?再说,有钱了不是也可以买土地吗?要是当初爹你愿意出比官府更高的价位买那几户人的土地,我们尹家不也没损失吗?”

“你还说。”尹元大吼道:“我要是出了高价,以后还怎么买其他泥腿子的土地?官府拿着我们交的税,当然可以挥霍,我们比得过刘璋吗?你商业赚钱,你赚再多钱还不是买土地?现在买不了土地,你赚再多钱有什么用?”

尹元气急败坏。

“可是我就是觉得经商其乐无穷,比收地租有趣多了。”

“你……”

“好了,好了。”严老爷子从高位上走下来,安慰了一番鼻孔喘气的尹元,对尹柏道:“尹公子啊,你也该听听你爹的劝,他这是为你好,更是为整个家族好。

何况,先不说什么赚钱买地的说法,我们高价买地,官府从中抽取重税,纯属是史无前例的苛政,我们也先不谈。

就是最近黄权王甫下的命令,让百姓监视我们的举动,如果我们有反叛之心,我们的财产土地,全部要归那些贱农所有,这是什么道理?”

“严老爷,我们不反叛不就没事吗?”尹柏说道。

尹元正要骂,严老爷子将他按下,对尹元苦口婆心道:“公子啊,你怎么还不明白?这就说明刘璋从来没想过要放过我们,我们就是他刘璋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在拉拢那些泥腿子对付我们呢。

如果你还不相信,那刘璋最近组织秦宓等人培训官吏,乖乖,你知道竹林湾那郑老二吗?成天点个烟斗吹牛那个。

在田里滚了二十几年,快四十的人了,就因为以前在我家书房打了两年杂工,认识几个字,嘿,竟然选上了,最近回来还吹嘘什么要当朱提县户曹了,你说这像话吗?

刘璋叫这些贱民当官做什么?还不就是要消除我们世族的根基?要是以后这些贱民成型了,让贱民骑到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不说,刘璋会认为我们再无作用,会把我们一脚踢开,随便找个由头,就是江州汉中的下场。

你看看襄阳,六万人啊,刘璋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全杀了,周围全是贱民的叫好之声,你难道还不明白刘璋的心思吗?”

尹柏沉吟着不说话,听起来的确是对世族很不利,可是尹柏觉得,只要自己好好经商,不犯法规,刘璋凭什么杀自己?

只是又不好讲出来。

“严老爷,别说了,这逆子缺乏管教,等找个时间我专门修理他。”尹元看了尹柏一眼,尹柏比开始进来的时候还要沮丧,闷闷不乐地进屋了。

严老爷叹息一声:“令郎之事倒不急,急的是现在刘璋竟然出了这一招,只要识字的,都被招去当官了,长此下去,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世族左右官府和诸侯的三大法宝,人才,影响力,财力,以人才为首,影响力次之,财力最末,现在最大的依仗被动摇,严老爷子作为成都最大的本土世族之首,自然忧虑。

尹元也点点头:“必须要有所行动了,否则等刘璋培训了那些泥腿子,我们就再没有威胁他的力量。”

“万万不可擅动。”严老爷子忙道:“观刘璋行事,冷静狠辣,不留余地,而且惯会引诱人造反,川军战力强横,且对刘璋死忠,恐怕他现在就等着我们造反,好一网打尽呢,我们万不可轻动,否则江州汉中武陵和襄阳,就是我们的下场,我们必须找到万全的时机。”

“万全的时机?”尹元眉头一拧。

严老爷子点点头:“对,万全的时机,而且不能我们出头,刘璋法正,都不是好相与的,我们要等,刘璋得罪的人太多了,我们不做出头的那一个,只联络需要联络的人,挑动可以被挑动的人,看谁先挑事,到有万全把握了,我们再全力一击,誓要将刘璋灰飞烟灭。”

严老爷子咬牙切齿地说完,白色胡须颤动,尹元深深点头。

巴西,曲家茶园。

曲溪和一个家丁走进庄园,家丁一边给曲溪扇扇一边道:“公子,你可真了不起,我们曲家虽说是巴西第一望族,财力却不如成都尹家,公子竟然夺得了荆州青砖的生意,这次我们可以大赚一笔了。”

家丁脸上喜不自禁,曲溪只是轻轻点头,曲溪是以前曲家族长嫡传孙子,满门被诛杀后,曲溪成了曲家财产的唯一继承人,官府没有拿曲家一点财产,全部交给了曲溪,并且保护了这些财产不因曲溪势单力薄,被他人夺走。

所以现在,曲家是巴西第一望族,而曲溪的财产,又是曲家第一,现在曲溪孤家寡人一个,靠着一群家丁守护着所有的财产,这九个月来,曲溪通过经商,借着益州兴商的东风,足足把曲家产业扩大了一倍,令许多人又嫉又恨。

而对曲溪指责最多的,就是曲溪满门都被刘璋诛杀,还迎合刘璋的兴商政策,简直忤逆不孝,时常戳曲溪的脊梁骨。

曲溪对这些都一笑置之,不加理会,甚至那些取笑自己的族人,自己也懒得理睬,不再与他们来往。

走入府中,曲溪淡然道:“这次尹柏输了,不会罢休的,而且我们曲家财力还太弱,与成都豪族相比,还上不了台面,特别是我们没有族人的支持,形势很严峻,必须开拓商路。

只有我们的财力入得刘皇叔法眼了,官府才会对我们另眼相看,才会重视我们,我们才能借着官府赚更多钱,知道吗?”

“知道知道。”家丁满脸堆笑:“小的倒是觉得西域好多进来的货不错,我们不能光卖出去,我看有的东西也该买进来,一定能大赚一笔。

就是蜀中出玉门关太远了,别说买进来,就是卖出去也被其他州郡商人盘剥的厉害,唉。”

家丁叹息着,正在这时,曲溪看到堂屋的大门口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女子寥落地看着地面,正是自己的姐姐曲凌尘。

如果现在曲家还剩下什么人的话,除了自己,也就只有这个姐姐了。

“姐姐。”曲溪喊了一声。

曲凌尘抬起头,没有说话,曲溪支走了家丁,高兴地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吗?”曲凌尘站起来,冷冷看着曲溪,如远山的秀眉上一片寒霜。

曲溪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知道曲凌尘的意思是什么,当初在茶园,曲凌尘就已经向自己表明了复仇的心志。

一直以来,族人怎么看自己,曲溪都不在乎,可是现在姐姐也这样,曲溪有些心痛。

“我问你,我去桂阳的时候,是不是你通知师妹的?”曲凌尘到五溪见过了萧芙蓉,两师姐们关系本来很要好,可是自曲凌尘下山以后,因为刘璋的关系,每次见面都是刀兵相向。

这次好不容易萧芙蓉与刘璋分开了,曲凌尘便去见了萧芙蓉,两师姐妹谈了许多事,曲凌尘也知道了桂阳的时候有人送信通知萧芙蓉。

只是萧芙蓉直到现在还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刘璋那夜根本没被刺杀过。

曲凌尘自然也不会说。

曲溪抬起头看向曲凌尘,眼神已经告诉了曲凌尘答案。

曲凌尘握紧剑鞘,看着曲溪:“我一直在想,是你还是皇甫玄通知刘璋的,没想到真的是你,曲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刘璋是我们曲家灭族的大仇,你竟然帮着他?你知道其他族人怎么看我们吗?你对得起死去的爷爷和曲家上下七十多口吗?”

“可是那本身就是一个误会。”曲溪大声答了一声,可能是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偏过头,轻声道:“那封信,是皇甫玄告诉我你的行踪,我才写给萧芙蓉的,我是不希望你有事,而皇甫玄是懂你的,姐姐,你自己问一下自己,杀刘璋是你的本心吗?

爷爷劫持黄玥姑姑在先,而且是支持庞羲的最大力量,虽说这不能掩盖刘璋灭门大仇,但是站在刘璋的角度,他并没有什么错。

我作为曲家子弟,犯不着为刘璋着想,但是我得把曲家延续下去,报仇,我从来就没想过,我曲溪就算怕死吧,可是我更怕曲家就此断绝,还有你,姐姐,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唯一在乎的人,我不想你有事。

姐姐,我不管别人怎么想,骂我懦夫也好,骂我不孝也好,我只想你回来,我们两个人一起好好过。”

曲溪说完,脸色落寞,进了里屋,走过曲凌尘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最后还是径直走了进去。

曲溪本来想说什么,可是知道自己不为家人报仇,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可是自己根本就没燃起过复仇的念想,从一开始就没有。

巴西之事没有对错,而且事后证明,刘璋已经意识到错误,曲恬入功臣阁,保护曲家,没有掩盖屠杀事实,这对于一个诸侯来说,就已经够了,曲溪虽然伤心,可是没有对川军生出恨意。

可是这些怎么对外人说?

曲溪的心早就死了。曲凌尘是他现在唯一想解释的对象,可是知道姐姐的恨意,是他化解不了的。

曲溪走进屋中,给曲凌尘留下了一封信,曲凌尘展开看,是成都世家豪门邀请曲溪重阳赴宴的信,曲凌尘如何不明白,这是有人在私下结党,团结对抗刘璋的力量。

吴俊和反刘璋联盟,早就已经注意到这些,虽然益州看起来祥和升平,其实隐藏着巨大危机。

信被曲溪揉成一团,全是褶皱,曲凌尘几乎能看到曲溪看这封信时的面容。

弟弟是真的不打算复仇了。

那自己,还要坚持吗?

“你自己问一下自己,杀刘璋是你的本心吗?”曲凌尘想起曲溪的话,皇甫玄是懂自己的,十年前自己进深山学艺,不是自己多喜欢武艺,只是看不惯家族所为。

家族的龌龊是每个家族子弟再清楚不过的,一类人把这种龌龊当成了优越感,一类人对这种龌龊麻木,随波逐流。

而曲凌尘很不幸地成了第三类人,很讨厌世族的行径,曲凌尘就是因为亲眼看见爷爷把一户庄户人家,逼得露宿荒野惨死道途,才毅然离家出走的。

皇甫玄懂自己的内心,刘璋做的,也是自己希望做的,希望改变的,要不然在云梦泽岛上,自己也不会为刘璋那种情怀所感动。

从襄阳哪一篇告文看得出来,刘璋是真正付出了行动和心血。

如果自己不是曲家人,自己只是巴西屠杀的一个看客,如今,又是什么心态?

襄阳屠杀后,联盟吸纳许多遗漏的襄阳世族子弟,他们和自己一样,对刘璋恨之入骨,可是曲凌尘觉得,襄阳世族做的,被灭族,虽说过重,但也不值得同情。

而巴西曲家,先是资助庞羲,后是挟持黄玥,刘璋没有诛族,只是灭门,如果自己只是一个看客,是不是该觉得刘璋仁慈?

曲凌尘思绪繁乱,自己或许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幕,跑出难民营前,刘璋那一次深吻,不止是那感觉,还有当时自己的心理。

除了惊慌,突兀,不知所措,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厌恶的感觉,反而自己恐惧地察觉到,自己感受到了一丝幸福,是那么具体,具体到曲凌尘无法否认自己的感觉。

那种幸福的感觉埋得很深,却很清晰。

那种感觉让曲凌尘恐慌,所以才会来到这里,借着批评曲溪,找回自己觉得自己该有的仇恨。

可是曲溪一番话,不但没有将仇恨的感觉找回来,反而更加彷徨。

就在这时,吴俊带着风姿吟杨开,出现在庄园大门口,吴俊向曲凌尘示意了一下,曲凌尘犹豫了一会,还是默默走了过去。

…………五溪。酉溪部落土寨。

一大块土坝上,五溪:酉溪,辰溪,武溪,月溪,巫溪,以及其他流域上百个部落,十几个民族的头领领主聚集,个个都有不忿之色。

“泥泥布(苗族常用骂人语,吃屎,应该和[***]差不多),再这样下去,我大寨的人都要走光了,今年天气愣热,打不到猎物,一个个都跑去汉人的地方领口粮去了,说什么种一年田就回来,屁话。

还有那什么举仕,我寨子里一共就几百号人,跑了十几个,你说气人不气人。”

部落里面,青壮年就是生存下去的保证,一个青少年要养活妇女和儿童(老人通常自生自灭),失去一个青少年,对于这些小部落来说,是很大的损失。

不但猎物减少,也会受其他部落欺负,所以才会格外在意,几百号人的寨子,跑十几个青年,实力会大大折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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