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刺耳,回荡在整座大殿之中,经久不息。
左相魏长更满面寒霜,什么都没有说。
龙椅上的皇帝冷漠地看着下方的闹剧,也没有说话。
申小甲、四皇子、二皇子三人似乎从左相的脸上看出了些端倪,于是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晁牙和八王爷自龙椅上的皇帝不是朱历开始,便一直在暗暗提防对方,没有半点心情开口说话。
群臣们瞧见朱慈曌身后的那些银甲卫兵,瞧见那些闪着寒光的钢刀铁枪,内心惶惶不已,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于是,大殿里只有刑部尚书张文若一个人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兀,尤为令人生厌。
缓步走入殿中的朱慈曌瞄了一眼并未合上的殿门,对身后的一名士兵使了个眼色,待到其将殿门关得严严实实之后,不耐烦地瞪了张文若一眼,冷然道,笑够了吗?你好像很开心?
刑部尚书张文若立刻收了笑声,凑到朱慈曌近前,就像哈巴狗看见了自己的主子,满脸谄媚道,回郡主的话,臣是为陛下和郡主您感到开心,也替我大庆的子民开心,他们终于要迎来一个更加辉煌的盛世,一个爱民如子的郡主,一个伟大的明君!
郡主?朱慈曌懒懒地抬了一下眉毛,不得不说马屁是有用的,至少她在听了张文若这番溜须拍马之后,原本想要砍下对方脑袋的心思淡了许多。
张文若闻弦知雅意,当即轻轻打了自己嘴巴几下,改口道,臣一时口误,还望公主见谅则个!
朱慈曌扬起手中的马鞭,不轻不重地抽打张文若两三下,佯怒道,别骂人,我可不是什么公主!我也不想做什么公主……忽然扭头看向龙椅上的皇帝,嘴角微微上扬,我想要的,是坐上那把椅子!
殿中一片哗然,群臣们本以为陈留王狸猫换太子,顶替庆帝朱历坐在龙椅上已经足够骇人了,没曾想此时又听见了更加令人惊骇的事情……原来安乐郡主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让自己的父亲登上皇位,而是自己坐上去!
原来你想做大庆的女帝!申小甲砸吧一下嘴巴,说出了群臣的心声。
不可以吗?朱慈曌哼了一声,而后抬了抬右手,命令银甲卫兵们分列大殿四周,将殿中众人都围了起来,躬身对着龙椅上的皇帝行了一个礼,安乐恳请圣上下一道罪己诏,承认是因为您得位不正,这才导致大庆近年来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疾殁者万数,现禅位于安乐郡主朱慈曌……算了,不说那么多废话,我已经帮你拟好了,你只需加盖玺印即可!
说罢,朱慈曌便从怀里摸出一道圣旨,随手扔给刑部尚书张文若,命其呈给龙椅上的皇帝。
张文若接过圣旨,犹如得到莫大的恩宠一般,脸上泛起了异样的潮红,自认为这大庆未来第一权臣的位子已在囊中,趾高气扬地踏上大殿最前方的阶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皇帝面前,将圣旨铺在桌案上,斜眼看向皇帝道,陛下,请吧!
皇帝并没有在意张文若的无礼之举,直勾勾地盯着朱慈曌道,朕是你的至亲啊!
不!你不是!朱慈曌微微笑道,还记得大鸣湖畔我对你说的话吗?从那天开始,你就是庆帝朱历,而我的父亲因为得了失心疯,早已不知所踪!
皇帝眉头微微一皱,他不是跟你回府了吗?
你到现在还关心你的兄弟,这便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你真的不适合坐在那个位子上……朱慈曌轻叹一声,缓缓道,那一日在回去的路上出了点小意外,他真的走丢了!
皇帝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怒斥道,你怎么可以把他搞丢!还不赶紧派人去找!
朱慈
曌把玩着手里的马鞭,表情古怪地看着皇帝道,把他找回来干什么,砍了我们的脑袋,让他继续当皇帝吗?
见皇帝还要啰嗦什么,朱慈曌在空中挥了一鞭,娇声喝道,会不会盖印!这么久还没盖好,要你有什么用!
这话自然不是对皇帝说的,刑部尚书张文若听见那声鞭打,仿佛那鞭子是抽打在自己身上一般,浑身一颤,速即抓起桌案上玉玺,朝着圣旨戳了下去,惊声道,会!而且很会!马上就好!
就在玉玺距离圣旨只剩下三寸的时候,申小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身形一闪,来到张文若旁侧,伸手一抓,捏住了张文若拿着玉玺的右手,淡淡道,你这么做是不对的!不管这个庆国是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庆国,但它都不该有一位女帝。
张文若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像是被一只钢钳夹住,即便使出吃奶的劲儿,都不能将玉玺按在圣旨上,只能奋力地向后拉拽着,试图一点点抽离,然而尝试许久,也无法达成目的,怒不可遏道,你给我松开!
申小甲看了看张文若后仰的身子,微微一笑,骤然松开右手,腼腆地吐出两个字,好的!
原本正奋力拉拽自己手臂的张文若立时控制不住身形,嘭咚一声摔了一个四脚朝天,滚下阶梯,惹得殿中群臣暗暗发笑。
申小甲的身形再度一闪,出现在阶梯之下,右手一伸,稳稳接住被张文若不慎抛向空中的玉玺,睥睨左右道,本侯在此,倒行逆施者,要死!
背信弃义者,要死!
狼狈为女干者,要死
谋朝篡位者,更要死!
恰在此时,有一阵清风透进殿内,扬起申小甲的衣衫后摆,带着这四句豪言荡向四方!
朱慈曌阴沉着脸看向大殿前方那个令人厌恶到极点的红衣少年,眼底闪过一丝疯狂,厉声道,就凭你?这大殿里虽然只有一队银甲,但殿外可是还有千军万马……申小甲,今天你才是真的要死!
申小甲随手一抛,将玉玺扔回皇帝面前的桌案上,伸手摸向后背和腰间,却什么都没有摸到,这才想起进宫之前已在宣武门卸了兵器,立时呆愣了一下,可大话已经说出去了,硬着头皮也得撑下去,于是摸索全身一番,终于在衣角处搜罗出一根黑色银针,用两根手指捏着针尾,本想豪情万丈地疏狂几句,兰花指却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说出口的话也变了些味道,所谓天赐大恨,予我神功,日出东方,唯我不败……我可以在那些千军万马进来之前,扎死你个小***!
躲在二皇子背后的四皇子朱元直瞧见申小甲的手势,瘪了瘪嘴道,表情神态倒是威风,但这姿势怎么这般娘气……这武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叫什么宝……
麻花宝典!八王爷似乎与禁卫军统领在对峙时达成了某种共识,此刻扭身背对着晁牙和皇帝,走到申小甲身旁站定,懒洋洋地解释了一句,这门功法阴邪至极,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话音一落,无数道怪异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申小甲身体某处,无数道惋惜的轻叹之声响起。
申小甲立马按下兰花指,涨红脸道,别胡说,我没练过那种邪功,非常完整!而且,这种邪功也不一定要自宫才能练成,往往在秘籍的最后一页,就会有如不自宫,也能成功几个字,只是那时已经晚矣!
八王爷啧啧叹道,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还说自己没有练过,没关系的,我也是个残疾人,不会笑话你……
就在申小甲还想辩驳两句的时候,殿门忽然而开,一把青剑落在了朱慈曌与申小甲之间,蟒袍老者沧桑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不管你是用针,还是用刀,都不能伤她分毫!还有啊……朱老八,你可要想清楚
了,如若违背誓言,老夫便不得不出手斩了你!
八王爷朱未木双手一摊,散出一股磅礴的剑气,摘下插在发髻上的青竹钗子,悬浮于掌心之上,爽朗地笑道,末木不才,今日想请凌老赐教一二!
一声叹息响起。
既如此,那便来吧!蟒袍老者的话再次响彻大殿,声音里有几分惋惜,也有几分无奈。
像是感应到八王爷掌心竹钗的剑意,扎根地面石砖内的青剑隐隐传出清鸣之音,遽然飞旋而起,直刺八王爷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