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点出门,下午两点不到抵达机场,傍晚五点半登机,梁鑫一路披星戴月、风雨兼程,快马加鞭、不停骂娘,终于在晚上八点零六分,踏上了首都的土地。
首都a区机场外面,陈耿早已坐在车里等候。
梁鑫拖着行李箱找到他时,陈耿连宵夜都准备好了,递过来一根火腿肠,咧着嘴笑道:“麻辣隔壁的,我在这里等你两个小时了,你怎么这么慢呐?”
“我特么催出租车开快点没问题,你让我催飞机开快点,神仙来了也做不到啊!”
梁鑫接过火腿肠,咬开外包装,两口吃完,又接过陈耿打开递来的一罐八宝粥,掰开塑料折叠勺,唏律律往嘴里拌,几下就吃得干干净净。
然后毫无素质地把吃完的空罐子,投篮似的从车窗扔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罐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歪曲的弧线,罐子精准掉进垃圾桶后面一米多远的绿化带里,梁鑫骂了一句:“操,血糖太低,影响我的命中率。”
“菜就菜,投不准还怪血糖低,伱们学医的就是逼话多。”陈耿无情戳穿着,掉转车头往外开。梁鑫压根儿都懒得问他这辆二手车是从哪儿弄来的——他那个战友的熟人的朋友,连“绿色通道”都搞得定,更何谈区区一辆破车?
“本子我都拿来了,放在后面的袋子里。”陈耿指了指放在车后座上的一个牛皮纸袋。
梁鑫直接转过身去,长长地抻着他的胳膊,把纸袋抓过来。再一屁股坐回椅子,赶忙打开袋子看了眼。沉甸甸的袋子里头,除了三个房本,还有相应的办理过户手续的回执单。他把本子和回执都拿出来一一仔细确认过,看清上面明明白白的公章,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又放回袋子里,小心收好,说道:“那我回去看一眼我爸,等下马上就走。我爸现在情况怎么样?”
“唉,就那样吧。”陈耿无奈道,“这两天人看起来有点傻傻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梁鑫也觉得意外,只是淡淡问道:“吃饭、睡觉都正常吗?”
“这倒是正常的。”陈耿道,“就是睡觉的时间有点长,一天要睡十三四个小时,晚上睡,早上睡、下午也睡。看起来有点醒不过来。”
“好事。”梁鑫很淡定,“这样半个月内,应该能恢复神志。”
“要半个月?这么长时间?”陈耿惊道,“我还以为最多三五天就好了呢。”
“没那么快的。”梁鑫相当有经验道,“他每次犯病到清醒,起码都得那么长的时间。这次算好的了,一下子就控制住了,至少不闹了,对不对?”
陈耿道:“是啊,妈的说实话,我都被他吓死了,差点想叫救护车。”
梁鑫笑了笑,“幸好没叫。”
陈耿点点头:“你爸……不容易。”
梁鑫道:“多多少少,也有活该的成分。”
陈耿对老梁的遭遇知道个七七八八,但不好随便评价,只能应了声,“嗯……”
两个人沉默了几秒,陈耿忽然又问:“那你这趟再回去,就能把钱弄来了?”
“五百万。”梁鑫道,“第一笔五百万,银行那边已经快跪下来求我去拿贷款了。”
“操……”陈耿听笑了,“你特么现在面子这么大吗?”
“是啊,都是社会各界朋友对我的信任啊。”梁鑫恬不知耻地把这话收下了,又说,“这笔钱拿到手,我们马上就能滚雪球一样滚起来了,不过成本还是尽可能地往下压一压啊。能八千以下买的,尽可能就七千多入手。一口气多买一点,我再回头拿贷款,至少能拿个一千万回来,这样最多来回三四趟,事情就基本搞定了。”
陈耿不住点着头,说道:“咱们开中介的地方,我也看下来了,明天就搬进去,星期一开张。就开在那啥啥小区西门正对面,我们自己调控那边的房价。”
“开两间。”梁鑫正色道,“一间带不起行情的,至少得两间。”
陈耿皱眉头,“我没人手啊,你爸现在那样……”
“我自己来。”梁鑫道,“我花一个月的时间,就在这里不走了。除了回w市办贷款,我接下来哪里都不去,就留在这里搞房子。等我爸差不多清醒了,你就和我爸留在这里收租,搞点物业管理。什么时候升值,我们就什么时候撤。”
陈耿道:“也不能全都租出去,还得留个几间,假装你那个家教公司的教室。”
“不用。”梁鑫道,“咱们就贴个贴纸,不招生。有人问起来,就说还没开业。这段时间有人问,就说明年过完年再招生,明年别人再说,就说钱还没到位,随便拖一拖,就拖到暑假去了。明年七八月份,这边的房子早该升值了,我们卖完就走。”
“嗯……”陈耿听得服气,咧着嘴点头,“妈的,阿鑫,你真特么能混。”
梁鑫笑道:“那是,我做很难的选择题的时候,最喜欢先猜个答案,把答案代进题目里反过来算一下,不对就排除掉。混江湖最重要,就是熟练掌握规则,灵活运用规则。”
陈耿点点头,跑偏问道:“你那个答案,怎么猜的?”
“啊?”梁鑫被陈耿问愣住了,回忆道,“就是那些一啊,负一啊,零啊,这种特殊的数字,多特么容易算啊,代进去口算一下又不花时间的。”
文化水平比较感人的陈耿同学,完全无法理解梁鑫的话,只能叹道:“妈的,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心眼子多……”
两个人一路聊着,很快也就十来分钟,车子就到了首都落脚点。
梁鑫拎着行李箱,快步走上楼。
推门进去,就听到屋里头鼾声大作。梁鑫走进老梁睡觉的房间,走到他床头,淡淡看了眼,又马上走出来,压低声音问陈耿道:“他的药还够不够?”
陈耿摇摇头:“不知道。”
梁鑫皱皱眉,无语道:“行吧,我回去再打听一下,尽可能带点过来。”
陈耿嗯了一声。
梁鑫把行李箱直接推到房间的角落,然后走进卫生间,哗啦啦地先放个水,轻松完后,又走出来对陈耿道:“你明天再找两个演员过来,把这边房子有问题的戏再演一遍。这次重点放在房子可能拆了也没补助,有可能突然塌掉也有可能不会塌上面。”
“这么复杂?”陈耿道,“演员不好想台词吧?”
“没事。”梁鑫道,“随便说,关键是要起到把水搅乱的作用,让小区里的居民,进一步思想混乱。还有,别的地方要是有房子出手的,咱们也抓紧拿下来,最重要是时间。”
这句话,梁鑫说过很多次了,陈耿早已铭记在心,认真点头道:“嗯,我知道。”
“行了,那我就先走了。”梁鑫刚来就要回去。
陈耿道:“我送送你。”
“不用了,你留在这里看着我爸吧。”梁鑫背着装房本的书包,径直就下了楼。
在楼下的马路外打了辆车,梁鑫上车后抱着书包,感觉就像抱了一座山那样沉重——据说一张百元大钞的重量是1.15克,那么五千万现金的重量,又是多少呢?梁鑫懒得花力气去计算,可他反正就是知道,这玩意儿很重很重,重到能压死人的地步。
没一会儿,车子回到机场。梁鑫火速买了最近班次的机票,然后在机场内又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踏上了返回w市的旅途。又是两个多小时后,飞机在w市降落……
三更半夜的,当梁鑫回到市区时,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将近五点。
没地方可去的他,干脆返回老梁和萍姐租的那间出租屋。
开门进去后,调了个早上八点的闹钟,然后倒头就睡。
三小时后,睡得极深的梁鑫,被手机没完没了的闹钟吵醒。他一个激灵跳起来,看到眼前陌生的环境,先是脑子转不过来地愣了两三秒,才想起自己到底身处何方。再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早上8点12分了,连环闹钟响了足足12次,才把他从睡梦中吵醒。
不过好在时间还来得及。
梁鑫匆匆忙忙跑进卫生间,先解决了一下积压一整晚的问题,然后抓紧刷牙洗脸——萍姐甚至都没给他准备牙刷和毛巾,家里什么洗漱用具都没有,梁鑫只能用冰冷的清水漱漱口,然后同样用水拍拍脸,就算洗过了。再拿萍姐那条干净些的毛巾把脸上的水滴擦干,就背上书包,风风火火地走出了出租屋。
走出陌生的小区,在熟悉的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十几分钟后,早上八点半,梁鑫准时准点,几乎分毫不差地,出现在了江滨路凌煜上班的银行门前。
银行营业点的大门,刚刚打开还不到半分钟!
梁鑫走进银行,凌煜立马跟见到救星似的跑出来,激动道,“你总算来了啊,东西都带来吧?”
“嗯。”梁鑫拍拍书包的肩带。
“那抓紧吧,哎哟,我可是都等得睡不着了,我昨晚上就没怎么睡!”凌煜一边说着,拉着快步走进vip室,匆忙办公桌里拿出文件,递到梁鑫跟前,“年化百分之十二,每个月还百分之一的利息,只还利息不还本金。一年后到期,归还所有本金。提前还款加负本金总额两个点的违约金,到期后不还本金的,可以按原条款条件,再多续期一年。最多续期两年。”
他语速很快地把之前就说好的条件,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除了……
“提前还,要多给两个点?”梁鑫看着文件问道,却很麻利地就签了字。
凌煜长松一口气,说道:“两个点已经很便宜了。”
“没事,也是应该的。”梁鑫把两份文件都签好,又拿出房本和过户回执递给凌煜。
凌煜接过看了眼,皱眉问道:“你公司的那些材料呢?”
梁鑫道:“存在你们银行的保险柜里呢。”
“我草……”凌煜总算笑了。
约莫小时后,复印好所有的原件材料,办完所有的贷款手续,顺便还强迫症严重地转了一次萍姐卡里的那仨瓜俩枣,梁鑫完成在这边的所有手尾后,把这份贷款合约也一起锁进了保险箱里,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凌煜说:“看来得换个稍微大点的保险箱了,快放不下了。”
“今天我们下班之前,就会放款进你的账户。”凌煜把他送到门口,松口气的同时,还是提醒道,“不过你还是得继续抓紧,其他人那边催得也很急,我最多再拖住他们十来天。”
“嗯。”梁鑫眉头紧皱,点点头,“我知道。”
十天的时间,也不知道够来回几次……
两个人相顾无言,在银行门口沉默了半分钟。
直到有一辆空车经过,梁鑫拦下出租车,才和凌煜挥手道别。
坐进车里,三金哥疲惫又坚定地说道:“去机场。”
开车的司机师傅看他一眼,脸色瞬间变了,颤抖道:“又是你……”
梁鑫瞥他一眼,语气毫无波澜:“没错,就是我。”
“你昨天不是已经去首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买了架飞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