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听了眼睛一亮。
“对了!我还没说你们在这里私设刑堂的事呢!你们就在这天宝宫设置刑堂,抓人来滥用私刑......”
他刚说到这里,张留孙已经把手一抬。
“此事刚才已经说了,我已差人去看了关张宫主的地方,并未发现任何刑具。”
道一张口结舌,手中点指真大道左右二使。“你们......”
赵左使脸上得意。
“道门弟子违反教规,关起来慢慢查问,实属平常之事。天下道门皆是如此。就连龙虎山不也有降魔殿可以关人?”
道一无话可说。左右二使肯定事先听到了风声,早把那些刑具移走了。
不料,小天师听了赵左使的话,脸上愠怒起来。“降魔殿只锁妖不关人,赵左使你恐怕是道听途说吧。”
随即小天师朝张留孙瞥了一眼。
张留孙板起脸对赵左使说:“那几间屋子虽未发现刑具,但仍有可疑之处,而且据萧真人说,毛少侠年初时便向他讲过,里面确有刑具......对不对?萧真人?”
萧全龄在一旁连忙应道:“是,年初之时,毛少侠带着一位姑娘躲到广福宫,说是从这里救出来的。毛少侠说这里有刑堂。”
听到这话,真大道左右二使脸上变色,连岳掌教也皱起了眉头。
张留孙转脸对他说:“虽然这仍是毛少侠的一面之词。此事若交由刑部细细勘查,恐怕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岳掌教显然慌了,扭头瞪向左右二使。
“两位护法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天宝宫中是否真有不法之处?”
左右二使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岳掌教随即对张留孙拱手道:“恕贫道身体有恙,教中之事不能样样亲理,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大宗师海涵。”
然后他又铁着脸对左右二使说:“事关我真大道声誉。贫道身为掌教,不能不慎重。因此贫道宣布,从即日起革去你二人护法使之职,听候查办。你二人可以退下了。”
左右二使脸上冒汗,嘴唇动了几下,但什么话也没说,便拱了拱手,退了下去。堂中的气氛顿时变了,众人的脸色都轻松起来。
岳掌教又对张留孙道:“大宗师看......”
张留孙唇角一弯。“掌教放心,只要有人出面担责,还是要以我道家声誉为重。”
岳掌教顿时眉开眼笑。“多谢大宗师。”
然后他转脸对张清志说抱歉,从前委屈他了。张清志连说没有。岳掌教又感谢了道一。张留孙见事情已经办完,作势要走。岳掌教出言挽留。
张留孙脸上微笑:”贫道也想与掌教多聊几句,只是贫道还要回去做法事。“
岳掌教眉头一挑。”怎么,北安王的法事还没有做完?“
张留孙点点头。”北安王去世,皇帝伤心欲绝,法事要做七七四十九日呢。“
道一在一旁十分震惊。张留孙说的是忽必烈的小儿子,北安王那木罕?他死了?
道一赶紧询问。张留孙肯定地点头。
”少侠久离京城,或许不知。和林不久前传来消息。北安王突然病逝。皇上已任命梁王甘麻剌为晋王,接替北安王镇守和林。“
道一问甘麻剌是否就是真金太子的大儿子。张留孙再次点头。
“甘麻剌数年前奉旨辅佐北安王守和林。两年前皇上见他久居漠北,很是辛苦,便将他封为梁王,移镇云南。这下他又要重回漠北了。”
道一心想,忽必烈原先只剩两个儿子,真金和那木罕。真金几年前死了,这回那木罕也死了。忽必烈一个在世的儿子都没了,还真有点可怜。
一提及那木罕之死,在场众人不禁议论起来。
萧全龄对小天师说:“流年不利。自年初令尊仙逝,短短数月间,已有多位名人离世,先是叶李,后有皇上的孙子,如今北安王也不幸薨逝。难道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听到叶李的名字,道一脸上再次震惊。叶李已经死了?他不是回江南了么?他虽然有足疾,可一直好好的,只有四十出头啊。
道一连忙询问详情。萧全龄叹口气说:“去年桑哥倒台后,有人向皇帝进言说,桑哥能当尚书省宰相,乃叶李极力推荐。世人只知桑哥不法,却不知叶李举荐之责,宜杀叶李以谢天下。
皇上又听说桑哥与叶李分赃,当下骇然,命从江南召叶李查问。叶李来京途中,走到一半却死了,也不知怎么回事......
唉,毛少侠,我知道你与叶大人有交情。想当初,贫道与叶大人,还有少侠不也一起随皇上东征乃颜么?回来之后我几个还聚会过,唉,唉......”
萧全龄连身叹息,道一也暗自神伤,不由想起十年前初下江南时,在杭州去和乐楼给叶李送信的情景。
过了片刻,他忍住追思,又开口问萧全龄。“那刚才说皇上的孙子去世,这又是谁?”
萧全龄道:“答剌麻八剌王爷,真金太子的二儿子。”
道一又吃了一惊,想起年初在崇真院为张天师办的法会上,见到答剌麻八剌来参拜。那时这位皇孙看上去就病怏怏的,才过了几个月,没想到真的死了。
道一不由瞥了一眼张留孙。张大宗师也神情严肃。
萧全龄小心地问道:“听说安童也重病不起,不知能否化险为夷。张大宗师你怎么看?有何天象?”
张留孙沉默不语,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浑身一怔,说他真的该走了。众人起身相送。
小天师也跟着要走,可又犹豫了片刻,然后来到道一面前。
“少侠已护送张真人回大都,不知少侠会在这里待多久?有何去向?”
道一想也不想地说:“没什么去向。我总要在这里玩上许多天。”
道一并没有说谎。马家小姐得在大都等张大哥的消息。
“那就好。”小天师脸色一宽,然后说他想和道一一叙,问道一住在哪里。道一告诉了他。小天师说过两天便会登门拜访。道一点头答应。小天师于是走了。
接着张志仙也说要走,张清志和岳掌教再次出言挽留。看到张清志,道一忽然想起要陪他去真定修真观的事,看来这事只好等小天师来访之后再说了。
于是,道一悄悄将张清志拉到一边,告诉他要晚几天再去真定。张清志点头说好。
这时,萧全龄走过来,请道一到外面说话。道一只好和张清志匆匆打了声招呼,然后跟着萧全龄来到外面。谁知,萧全龄却带着他一路朝天宝宫外走,还一边走一边问他年初离开大都后的事。
道一来不及后悔离开时没和师父道别,连忙开口应道:“我正要找真人说这事呢。我去过广福宫,守门道人说真人在这里。”
接着,道一便讲了他和张清志刘真真等人去辽东,在广宁府碰见师父张志仙遇刺的事。
当道一说到护送师父回京途中遭遇左右二使拦截,结果刘真真不幸身亡的事时,萧全龄脸上十分吃惊。
“杜真人之女已经去世?可惜,可惜......”
道一问怎么回事。萧全龄道:“听说杜真人将大道教法宝传与了她,不知法宝现在何处。”
道一心想,这个我知道,可我不能说。
“怎么,难道真人也对大道教法宝有意?”
萧全龄连忙否认。道一也不再追问。两人就这么来到附近一间茶楼。落座之后,萧全龄一开口又感慨叶李的去世。
“叶公来京不过数年,便深得皇上信任。我与叶公在东征途中也结下深厚友谊。他在世时对我太一道很是关照......唉,可惜,可惜。
原先太一道有真金太子庇护,太子却不幸早逝。如今叶公也过早离去,不知何人可以为我太一说话。
自当年长春宫辩论后,朝廷始终对我道家怀有敌意。北方三教中,全真最受打压,但其树大根深,一时难以撼动。
大道教原本一分为二,互相掣肘,可杜真人去世,玉虚宫道人纷纷改投真大道。如今杜真人之女也死了,正一大道眼看将不复存在。大道教重新成为一体,实力必然大增。
唯独我太一道势单力薄,又失去朝中贵人庇护,唉......”
道一看着萧全龄的脸色道:“真人有话不妨直说。在下虽非太一教人,也蒙耶律堂主传授太一六甲之术。若有可帮之处,必尽力而为。”
萧全龄眼睛一亮,连声说好,然后却话锋一转。
“不知少侠与张天师交情如何?”
道一眉头一抬。“张天师?他在世时我曾与他打过交道,不过......”
“我说的是现任天师。”萧全龄连忙打断。
道一啊了一声。“真人说的是小天师啊。当年我初下江南时便与他结识,还得过他的帮助。”
萧全龄点点头。“我看也是......因此我想请少侠办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