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也在吃面,穿的是财务司的吏服,说的话自然也是十分内行,并且准确率很高了。
以辽阳银币的发行量来说,推广开来,使用银币者来越来越多,再辅以几十万两银本的铜币当最小额的辅币,这个银本位体系就十分完备了。
就算是在同时代的欧洲,也有金银币,比如英国这样的国家,铸币局就是第一流重要的部门,赫赫有名的牛顿就在几十年后任职皇家铸币局,可想而知在英国人心里这单位有多牛气和重要了。
在英国的货币体系里,铜币可以外包铸造,就象大明的君主把盐引颁赐给太监和贵族一样,英王也会把铸币权卖给自己的权臣甚至是情fu,拿到铸币权的人再卖一道,直接拿钱,然后买着的人再买铜铸币,仍然大有利益可言,辽阳的铜币当然不可能有这种恶劣的习俗,不过和欧陆各国学习,铸铜币可以铸造的十分精美,饰以图案花纹,超出一枚铜币原有的价值之上,这样一来,收罗铜钱用来铸造铜器的价值成本就会大大增加,辽阳铸币大量外流被收购铸器的风险,自然而然的也就降低了。
这个打算,也是前一阵与财务司的任磊等人一起商议得出,在西花厅的中军部例行的部务会议中通过,备案,预备执行,不料这财务司的小吏都已经知道了,不过他只知道要动用五十万两钱本,倒不知道是因为铸币不光是铸成圆孔状的铜钱,而是要和银币一样铸成十分精美的铜币,是以钱本增加很多,另外多铸便是因为钱币肯定会有大量外流,辽镇和蓟镇及登莱,山东,必定是第一批受到银币和钱币冲击的地方,他们用的越多,这边钱息获利越高,看似要投入增加成本,其实是大有利可为的好事,这一层,普通的财务司吏员肯定就不可能知道了。
一时各人吃罢,纷纷会了帐,惟功和唐瑞年几人牵着马,眼睁睁看着大量的骡马不停的往北门外而去,不一会功夫怕就汇集了过千人和马,有这些民间的夫子当后勤人员,郭宇的猎骑兵千总部的后勤补给肯定是断不了了,再打下龙安站也就是黄龙府的核心地带,肃清外围蒙古骑兵,建筑司就可以按着年前就规划好的路线,开始往龙安站一带修路。
这里的路稍走远些就能看的到,往龙安站还是有路的,两边密林和草原灌木交错,几百年处于蒙古人的统治之下,道路只可容一车经行,中间鼓两边洼下去,荒草从生,起伏不平,这样的路自然没有办法行车,两边地形也是时而灌木从生时而遍布密林,更不利通行,龙安故道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修葺过了,变成这般模样当然也并不叫人意外。
只有惟功眼神十分火热,恨不得自己也在那难行的古道之上才最好了。
“莫看了,走吧。”唐瑞年知道惟功的心思,不过也只能劝他离开,带着惟功一起到上战场,杀了他也没有这个胆。
额亦都的脸更是硬的如石头一样,没有丝毫的心软痕迹。
惟功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一步三回头的随这两人一起往东南方向而行。
城中到处都是兴修建筑的声响,叮叮当当的击打声,木匠的木锯锯木的声响和木屑的清香不停的传来,工人们挖路,植树,有一些完工的建筑上有不少匠人吊的老高,正在粉涮涂绘墙壁和拱斗,一切都开始忙碌起来。
在这样的城市中行走着,惟功的心境慢慢变的平和愉快起来,确实,那种金戈铁马建功立业的战场厮杀很吸引他,不过这样平静的建设亦足以令得他感觉愉悦和自豪。
不论是厮杀的军人还是建设的工人,沉着工作的工人,领头的吏员和官员,一脸满足的生活在这城中的平民,脸上还有些懵懂的新移民,每个人的角色其实都很重要,而所有人,其所有的人生轨迹的变化,其实都是与他息息相关,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往东南七站地,二百二十里不到,需要骡夫马夫一百五十人和马,每日给银三钱,到地头就结帐,人的伙食和马的豆料由我们供给,有去的赶紧过来!”
往东南七站地就已经接近后世的辽源市,也就是现在的乌拉和哈达部的地盘,也是现在辽阳在边墙外最东南的地域,再往东南就是海西四部,折而向西南就是边墙地方,几个旧日重要的关卡在边墙上一路排开,这条路线,也正是惟功等人预计巡行的路线。
一个二十来岁穿着公安司服饰,看起来象是一个中心堡巡官模样的青年,站在一辆马车上,由高而下的呼喊着。
中心堡的巡官等同于镇军的旗队长,也算是个小军官了,至于俸禄,公安司要比普通的镇兵步兵强,比炮兵稍低,介于两者之间,算起来一年的俸禄也不算了。
眼前有一百多辆单马或骡子拉的马车,并不是顺字行或镇军辎重营的制式马车,而是以老式马车为主,这些车上都装满了物品,粮食和种子为主,另外还有大量的农具和一些屯堡需用的物品,各式各样的百杂货物摆满了大车,在车队一边,还有最少三四百石的粮食没有装的上去,看来这就是这公安司巡官要雇佣人手的原因所在了,这几百石粮食,倒也确实需要一百多匹人马驼运才能起行。
不过这样一来,损耗也大了,沿途过去,连人带马最少消耗掉三分之一。
在那个公安司巡官的身边是屯田司和民政司的人,众人都是一脸无奈,惟功走近些,听到一个屯田司的人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啊,粮食不足,路还没有修好,总不能叫新移民饿着肚子耕地。”
“还缺不少耕牛呢。”
“牛群在路上了,赶牛群走路不比我们慢什么,恐怕就和我们前后脚到吧。”
“此去是南七堡到十九堡,最终到十九堡为止,牛群最终也是到十九堡,到今年秋天好歹这些堡能收些粮食上来,冬季前把主道修好,各堡间相连的道路怕是要到明年秋天才能彻底完工。”
“开发这些荒地岂是容易的?北虏占了这些地方,这是多好的地界,水多林多,土地肥的能掐出油来,野兽打的吃不完,鱼用手都能捉得,这样的地方,居然就是这样一直荒凉下来,这简直是笑话啊。”
“还是看我们的才是!”
“对……人招齐了没有?齐了就招呼他们装运,咱们早点赶路吧。”
惟功听了一气,心里大感满意。
这一路行来,虽然也见到少数官吏不能尽忠职守,甚至有一些小吏还有贪墨的行为,但绝大多数人却是能奉公职守,并且汲汲于本镇的富强,不仅把工作当自己的差事来做,而是竭尽心力,努力想叫辽阳变的更好。
这便是一个积极向上,朝气蓬勃的新生团体的感觉了。
光是高薪养廉是养不出这个团体的,法度,俸禄,还得加上“教化”,惟功和教育司的种种努力,当然是没有白费,从吏员们身上的精气神,还有辽阳治下所有的民众的面貌来看,教育司这些年的努力,自是十分成功。
“唐胖子,额亦都,我们就说沿途卖货,跟着这车队一起走,如何?”
惟功这个建议,额亦都和唐瑞年当然不会再反对了,往东南各堡一路下来还很荒凉,生女真和野兽很多,纵使何和礼等人远远跟着,到底还是不如与大队人马一起行进来的更加安全一些。
当下唐瑞年出面,和领队的公安司的人打了招呼,对这种保护行商和民众的事公安司本身就有职责,是以也没有推辞。
“好了!”闹腾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应募的骡夫们将几百石粮食装运好了,笨重的大车先行,吱吱呀呀的车轮声渐次响起,众人开始沿着官道向南方起行。
这官道是一路向南,去年经过简单的修整,路中间隆起的或低洼处都被用垫土层垫过,上面抛洒了一些碎沙砾和小石子,然后再压实压平,这样的道路没有办法使用太久,而且也并不很宽,两侧也没有排水和易于养护的配套工程,算是急急赶工出来的半成品。
在道路启始的地方就是东南各堡的开始,每个屯堡都沿着官道展开,它们和驿站递铺和军堡台站火路墩重叠,放眼看过去,郁郁葱葱的树从之中,台站军堡和屯堡犬牙交错,一块块农田已经被平整出来,屯民们有不少妇人和老弱在田中撒着种子,这个时候正好是种高梁和小米的季节,地块平整之后翻垄培土,撒上种子后引水润泽,再下来就是施肥除草,辽阳屯田司有一整套种植的流程,只要按流程做下来,收获是必然之事,不象以前那样的小农经济,个人和小家庭的力量太弱,要么农具不足,要么人力不够,或是没有牧畜,后人很难想象,为什么当时的人有靠天吃饭的,其实还是人力不足,无法胜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