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去开会，简白拿了个不大不小的奖。“开创者”的奖牌放在办公桌背后的架子上，成为最佳的点缀。
克拉拉推门进来，尴尬地笑了笑，“我敲门了，但是外间没有助理。”
上次出事后，简白便婉拒了行政处换新助理的提议，这段时间办公室得门都半掩着，有些不太方便。
“你们家的人似乎都喜欢不请自来。”
这话实在很不客气，克拉拉从没遭遇过这么直白的冷遇，坐立不安地四处打量，目光落在简白身后的奖牌。
“简小姐真优秀，应该很快就能拿到诺贝尔奖了吧？”
简白按了按酸胀的额角，“诺贝尔没有心理学奖，最近的分支是生理学或医学奖。”
克拉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握了握拳给自己鼓劲，重新抬头努力道“我问过阿道夫了，他说在学校袭击你的人不是他。”
“那又怎么样呢？”简白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即便曾经是最年轻的女法官，在经历了三四十年的家庭生活后，还是会说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即使这一次不是他，也不能掩盖他做过的事情。”简白说。
克拉拉低下头，自嘲一笑“你一定很看不起我这样的家庭主妇吧。”
为了家庭奉献了一辈子，可在丈夫眼里却始终是个无所事事的人。
简白说“我觉得很可惜。你本可以在自己的事业上有更长远的发展，但你放弃了。”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法官，如果没有回归家庭，现在或许已经进入立法庭。
克拉拉苦笑道“当时我觉得那是正确的选择。你或许觉得我很可悲，但我的家庭不算很糟糕。我丈夫很爱我，我有三个很优秀的孩子。”
“可你的丈夫看不起你，你的孩子不愿意留在家里。”简白一针见血的戳破克拉拉的自欺欺人。
“每个孩子都会在潜意识里重复父母的婚姻模式，他们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模仿父母解决问题的方式。加布里埃尔在你们身上学会的是逃避。”
克拉拉震惊地看着简白，脸色苍白，“你说什么？”
“所有的亲密关系都会存在意见分歧，出现争执也也常见，但每个人的应对方式却不同程度的反应出他们的童年经历。”
加布里埃尔很排斥面对问题。他竭尽全力讨好，希望避免所有可能的争执，隐藏自己的喜好，一切以简白的意见为准。
实在避免不了的时候，就选择逃避。
因为在他的童年生活中，从未在父母身上学会如何正确处理问题。
“胡说八道！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们过得很好！”克拉拉慌乱地别开视线，不敢面对简白探究的目光。
简白忽然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阿道夫对我不满，选择的方式是缺席。后来在加布里埃尔失忆，阿道夫针对我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克拉拉悚然一惊，不受控制地朝后仰，椅子在木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声音。
她的脸上没了血色，无法面对简白的质问。
在阿道夫动手的时候，她借着旅游的幌子，躲到国外了。一躲就是好几个月，就连后来知道隐约知道加布里埃尔对阿道夫做了什么，她也装作不知情。
“你不是医生吗，你为什么不帮他！”克拉拉濒临崩溃边缘，她无法接受如此直接的质问，只好把怒火转移到简白身上。
简白靠在椅背上，平静地看着她，“我试过，但他无法面对。而且我不是救世主，不可能拯救所有我遇到的人。”
克拉拉怔怔地看着她，积蓄已久的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她捂着脸痛哭了好一会儿，简白给她递了纸巾，“门外有洗手间，你可以补个妆再走。”
“难道你对他就没有一点感情吗？”克拉拉问。
简白思索片刻，“我不否认我对他有一些好感，但我没有那么多精力花在他身上。”
她转头看背后的奖牌，“如果没有他这场车祸，我的生活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可你什么都没有失去啊，你曾经拥有的现在都拿回来了，难道还不能原谅他吗？”克拉拉不理解道。
简白换了个说法，“凶杀案的受害者因为强烈的求生意志活下来了，就应该原谅凶手吗？法官在量刑的时候会因此对凶手从轻处罚吗？”
“克拉拉，你曾经是法官。”简白感叹道。
克拉拉羞愧得低下头，结婚这么多年，人们在提起她曾经的职业是已经从惊讶转变为调侃，仿佛这只是她华丽礼服上比较显眼的一个珠宝。
只有简白，从知道她曾经的经历时，就一直在表达惋惜。
她没脸劝简白放弃工作，也不忍心舍弃儿子，掩耳盗铃地躲得远远地，自欺欺人地希望一切都能自然而然地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怎么可能呢......
“对不起，是我们给你造成了太多麻烦，我替我们全家人向你道歉。”克拉拉正色道。
她抹掉眼泪，认真地对简白说“是我没有教育好加比，这是我的责任。”
“不要把责任揽在你一个人身上，孩子是你和阿道夫的，他至少要承担百分之五十的责任。”简白说。
克拉拉很羡慕地看着简白和她的办公室，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没有辞职，或许也会有这样一个办公室。
克拉拉拿出支票本，犹豫道“我真的很想补偿你，但我只能想到经济补偿，这会让你觉得不高兴吗？”
在简白说话之前，她紧张地补充说“我没有小看你的意思，只是我已经脱离社会生活太久，除了钱，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局促，简白道“心理系很缺经费，如果你愿意，可以资助科学研究。”
“这些资助会对你的工作有帮助吗？”克拉拉问。
“我最近没有新的研究课题，应该不会申请经费，但依然感谢你的慷慨。”
克拉拉点点头，又问“你可以给我推荐一个心理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