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钟山福地。
一方亭台之内,石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灵果,玉露琼浆,应龙和烛龙两位龙君相对而坐,品酒吃食,神色略显轻松,却也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下方,还有十数位仙女,身着霓裳羽衣,在琴声中翩然起舞,
在望远方群山,郁郁葱葱,仙雾缭绕,缥缈如烟,好不美丽,也好不悠闲!
呃,准确来说,这已是他们难得的悠闲时光了。
碎月魔主带来的危害实在太大了,哪怕死得早了些,那些心魔环也一一被拔除,但大乱子会后的余波,依旧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最主要的,他们和天庭不一样。
天庭从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家的地界儿,正常情况下,只要你不招惹我,我也懒得理会你。
你就算想招惹我?
不好意思,咱也没在整个世界到处安插据点,你找不到我。
但补天教不一样啊!
他们在这方世界大大小小的据点,不说一千,也有八百。
且,这个世界的妖族还是认补天教为‘大哥’的,既然是‘大哥’,那小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能不出手?
所以,自碎月魔主殒命之后,烛龙龙君就没停止过奔波。
而应龙龙君呢?
在祭祀仪式结束后,也没歇上两天,就被烛龙拉着,不得不满世界跑。
他们,当然可以不做理会,任由那些妖族和据点自己解决矛盾。
但是,这一场动乱已经严重打击了补天教的威信,即使是他们,也得靠亲力亲为,重塑形象。
他们现在,也才是刚刚忙完,难得的忙里偷闲,享受时光。
只是,这酒还未过三巡,烛龙的身影微微一顿,他就歪着脑袋,做侧耳倾听状。
只是片刻,眼神就变了又变,似是有些出神。
应龙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问:“怎么了?不会是哪里又出什么事儿了?”
“有消息传来,那位巡查仙官已经完成任务了,他成功唤醒了泰山府君。”
“这是好事儿啊!”
烛龙苦笑一声,道:“屁个好事儿,泰山府君虽然醒了,可幽冥也废了啊。
据说是碎月魔主的手笔,破坏了整个幽冥的灵脉,直接引发了整个世界的衰亡和毁灭。”
应龙被吓得直接站了起来:“这般严重?”
烛龙赶忙摆了摆手:“索性泰山府君醒了,现在已经开始重塑幽冥了,只不过需要时间。
所以,那些个幽冥鬼族,都被转移到了阴土。”
“那这群鬼物,还不都得到现世捣乱?”
“这个不用担心,那位已经有了安排,天庭神只加上人族的土着神一起出手,已经做了妥善安排。
动荡会有,但应该不会多么严重。”
“这就好,这就好!不过,这事儿实在是,实在是……”
应龙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好了,顿了好半晌,他才似是想起了什么,反问:“消息,你确定了嘛?”
“确定了,不仅仅是那位巡查仙官传过来的,也包括咱们在幽冥里面埋设的棋子,都有消息传来,两相佐证,到我这里就是已经确定的了。”
“这样啊!”
话到此处,应龙就不想开口了。
其实烛龙也不怎么想说话,两人相顾无言,都默默的喝着玉露琼浆,一杯一杯的灌入肚内。
可这般好的酒水,他们却喝不出多少滋味了。
许久之后,烛龙忍不住发问:“你觉得,咱们这步棋,走的是对是错?”
“甭管对错,至少我们完成了老祖的交代,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你说的对!”
应龙这般应和着,又道:“听说,孔雀那小子寻了一群帮手来,就是为了找天庭麻烦?”
应龙苦笑:“是,而且这次来的高手还不少,都是上三族中和中九族的厉害人物,一群没事儿干闲着蛋疼的家伙。
也就是这群二代三代,前线都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了,他们居然还是被雪藏着,不让出去。
结果有力气没地儿使,都跑这里找存在感了。”
说到这,烛龙就脑仁儿疼:“我还正为这事儿头疼呢。你说,要不要发个正式的公函,让老祖宗们出面干涉一下啊?”
“干涉?”
应龙却是笑了:“干涉,为什么要干涉,我就觉得这事儿挺好啊?”
“哪里好了?”
“我问你,他们来此,是找你我麻烦的嘛?”
“那自然不会!”
“我再问你,碎月魔主被解决了,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怎么说?”
“你想啊,没了这捣乱的真魔,就像是失了缓冲地带,天庭和补天教不就得当面锣对面鼓了吗?”
应龙的神色笃定:“烛龙,不管你怎么想,一山不容二虎,补天教和天庭就是对立面,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天庭的老底儿,我们也不清楚。
现在不就好了,我们且让那群家伙当个先锋,探一探天庭的底细不好吗?”
“如此,也是好事儿……”
烛龙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脸上也带起了一抹笑容:“只要我们在旁看好了,注意别闹出人命,这确实可以是一件好事儿。”
应龙却是想到了其他,带着些许困惑的问:“是了,那碎月魔主呢?我怎么没听你提过啊?”
“哦,他啊,死了!众目睽睽之下,殒命在巡查仙官手中。”
烛龙说的轻松,也不在意,可应龙脸色原本的自得之色尽数化为僵硬,他问:“是死了,不是被镇压?”
“不是镇压,就是死了,怎么了?”
“死了,就麻烦大了啊!”
应龙都气急败坏了:“你也不想想,魔主是死不了的,我们杀了他一次,他就去了幽冥搅风搅雨。
可现在呢?
他在幽冥又被杀了,是不是又要投胎转世了?
咱们,咱们这该到哪里找他?最多二十年,他是不是又要出来搅风搅雨了?”
“……”
这一下,烛龙也反应过来了,脸上的笑容一僵,好半晌才道:“我草特马……”
……
无方城。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为什么还不出来?”
“热水,热水,快点,烧热水!”
“产婆,产婆呢?什么时候到?”
“快,快啊!”
“疼疼疼疼死我了,我不要,不要生了!”
“用力,呼吸,深呼吸啊!”
不大的院落中,挤着男男女女十数个人,无头苍蝇一般的乱转。
嘈杂之声却似鼎沸了一般,每个人都像是在干些什么,可每个人都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做。
乱的一塌糊涂。
很显然,这户人家是有婴孩诞生,还是老蚌怀珠,孕妇足有六十高龄,可以做奶奶的人了。
直到一位产婆被两个大汉驾着来到此间,一切才有了秩序。
又是足足一个时辰的折腾,孕妇嗓子都喊哑了,才生出一个足月大的婴儿。
只是这婴儿却有不同之处。
虽是刚刚出生,却是皮肤紧致,头发浓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已是睁开,眯着向四处看去,其内隐隐有神光绽放。
碎月魔主看了看四周环境,脸上的嫌弃之色,怎么都遮掩不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不是他的主场,反正每次投胎,都没个好的家庭。
他其实要求也不高,王侯将相什么的他也不在乎,作为一代魔主,他自是有不在乎的底气。
但是吧,也不能每次都是这种贫农啊?
他这小身板还是要吃要喝要成长的,这等小家怎么可能撑得起他长大嘛?
只可惜,转生一途,他能不惧胎中之迷就已经是极限了,其他的,他也做不了太多,唯有接受而已。
当然,真正让他不爽的是,这次,他可是又死了啊!
虽然,即使是幽冥毁灭之后,他也是要转生的。
虽然,临死之前,他在那位巡查仙官身上看到了天大的机缘。
但是,两次啊,两次!
这是他两次都栽在了同一个人的手上,是他晋升霸主之位数以万年来,都不曾有过的事儿,更是把他的脸面丢在地上采!
这他能忍嘛?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这一次,他要不把那巡查仙官打出屎来,不把那所谓的天庭给搅得天翻地覆,他就不是碎月魔主。
没错,巡查仙官背后势力惊人,可他碎月魔主背后,站着的是真被欲界?
这次,就非得好好寻他斗上一场,看谁能笑道最后?!
这般心里发狠,碎月魔主已经有了某些决断,只是,耳边有声音响起,却是让他心中一突,大叫不好。
“这孩子怎么都不知道哭呢?”
“阿婆,阿婆,这孩子是不是傻的?”
“哪有刚出身的孩子不知道哭的?”
那阿婆年纪大了,但动作极为迅速,提溜着孩子的小脚就拽了起来,两巴掌就扇在了屁股上。
啪啪啪啪……
声音清脆响亮,伴随的自然是剧痛传来,碎月魔主其实是不想哭的,他何曾受过此等羞辱?
脸面不要了。
但见那巴掌又要落下,他倒是很干脆的张开了大嘴。
“哇呜,哇呜,哇呜……”
“哭了哭了,哭了就好,恭喜贺喜,这次是女娃娃!”
这一刻,碎月魔主都忘了哭喊。
女,女的……
与此同时,视野拉远,放大更遥远的位置,可以见到,一片山峦绿洲之外,是无边的荒芜,以及一个个巨大的凹坑。
没错,这里是太阴星,广寒仙域,偏远小城。
视野再度转移,拉高,可见一处秘境之中,辉煌的宫殿之内。
孔雀大明王,麒麟少女,持斧大汉正在宴请宾客。
于是,左右两边,客座上多了数位俊男美女。
他们有的正襟危坐,有的放浪形骸,有的肆意潇洒,有的混不在意。
唯一相同的,就是弥天的气势在大殿内升腾,交锋,好不热闹。
更有声音从大殿内传出,模模糊糊,消散在风中,难以听清。
唯有‘天庭,天庭……’二字异常清晰,不断回响!
……
天庭福地。
星河剑宗。
十万剑修弟子御剑横空,冲霄的剑气搅碎了天穹的云层,绚烂的阳光洒下,如同给世间披上了一层金色光辉。
除了四季剑仙沈锦绣外,其他四位剑仙皆立在众弟子之前,身体战的比直,神情无比肃穆。
好吧,肃穆中带着些许颤抖,神情中隐有激动之色。
宗门内的铜钟法宝早已经被祭起,三代第一人,若离仙子亲自持铜锤敲击。
咚咚咚……
大吕洪钟之声带着一股不急不缓传遍四方,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直到,弥天的紫气在天穹蔓延,一扇难以形容的雄伟天门,耸立在天地间。
两道人影从天门中走出,似是那般渺小,可气势又足以充塞天地。
其中一人,撑着一把五色宝伞,遮蔽了大片的阳光。
伞下,一位佝偻的老人一步步的向前走着,沉默,无言,但也能感受到他步履中的纠结。
可距离依旧在不断拉近,拉近,直到某一刻,钟声骤然消散。
天地间,唯有冲霄剑气沸腾躁动。
四位剑仙领头,十万剑修弟子齐声高呼:“剑宗弟子,恭迎老祖回山!”
“剑宗弟子,恭迎老祖回山!”
那声音之大,甚至传遍整个南瞻部洲,让无数鸟雀惊飞,走兽俯首,更让难以计数的仙修齐齐遥望,神情震撼!
宝伞下,沉稳淡然如老夫子这一刻都忍不住浑身战栗,强大的鬼躯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起起伏伏。
一旁,四季剑仙沈锦绣轻轻开口:“夫子,欢迎您回家。”
“好,好,好……”
莫成君再入幽冥之前,并非是什么事儿都没做的,他一方面通知了烛龙龙君,简单告知了一下任务过程和结果。
另一方面,就是通过太虚天,把老夫子归来的消息传递给了四季剑仙沈锦绣。
然后,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
更遥远处,
无垠的星空,数百光年之外。
一座完全由石头雕琢而成的王座上,端坐着一位气势雄浑的男子。
他短发,寸头,眉目飞扬,国字脸,表情肃穆,不苟言笑。
即使是坐在那里,啥也不干,但眼神过处,依旧凌厉如刀,无人敢与他对视。
他的手掌,粗大,宽厚,关节突出,老茧厚重,光是看着,就充斥了无穷的力量。
可此时,手掌之上,一缕明亮的细丝游走不定,闪烁这难以计数的幻影。
默默的盯着这细丝,他脸色的表情未变,可肃杀之气弥漫四周,冷的似是要结霜。
直到他把这缕细丝送入识海,感受其中信息后,他那肃穆的脸上却是变了颜色。
有恍然,有欣喜,有悲伤,又有无奈……
他似是想笑,但又笑不出来,眼神中更显出了一抹深思的神色。
人类情绪之复杂,变换之微妙,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展露无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没想到,我等还有这么个老乡。”
“这就是你的选择嘛?既如此,我该拭目以待了。”
“如果可以,我还真想和他见上一面,或许,我该给他一个机会!”
“天庭,天庭……”
“哈哈,若是神话就此诞生,似乎也挺不错!”
只是片刻,他脸上的复杂尽数消减,再次抬头愿望,一双眼眸中已经倒映了无数火焰。
那里有他的努力,也有战火……
吼!
一声咆哮震碎了十万里的空间,破碎的空间裂痕肆无忌惮的收割着生命。
遮天般的阴影笼罩了天穹,一尊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真龙盘旋舞动着身躯,甚至占满视野内的一起。
有魔主嘶吼着道:“祖龙,祖龙,你不守规矩,不守规矩!”
“就是不讲规矩了,你能奈我何?”
嘶吼的龙吟声就这般传来,带着一股子蛮横的霸道和威严:“谁叫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呢?”
“所以,都给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