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树下蓠后
林夕愕然,正欲说话。那帮山贼早取勾拿绳上前抓住,将两人绑了。贼首叫道:“拖走!”将林夕与莫怜往山上带去。带到山上,置到一个大堂中,火光晃亮,照着堂上堂下阴森森的刀刃。林夕与莫怜面面相觑。
只见那贼首走到右边,道:“阎王,人已带到!”堂上猛砸响了一下击堂木,一人冷喝道:“下边是谁?可识得本王?”
林夕抬头看去,只见堂上坐着一人,身着官服,浓眉长须,十分狰狞威严。他听之前那贼首叫他阎王,又见此处鬼气甚浓。心中发了几分害怕,暗道:“我怎么让阎王抓来了?”
莫怜叫道:“喂!那个大胡须的,你要干嘛啊?”阎王旁边鬼使厉声叫道:“放肆!小小蛇精,此处岂容你喧哗!再敢多嘴,拉下去割了舌头!”莫怜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还是闭上了嘴。
阎王道:“掌薄的,查查这两人是谁!”那掌薄的从一边出来,打着灯翻书查去,念道:“莫怜,百年修炼的蛇精,只因误食了仙草,能化作人形。那一个……那一个却查不到。”
阎王厉声喝道:“堂下的人,你可知罪?”林夕道:“我有何罪?”阎王冷哼一声,道:“冒充我殿下拘魂鬼使一罪也;残害平民,胡乱拘魂二罪也;打死超脱阴律得道之仙人三罪也;祸乱人间,久而不去四罪也;到得此时尚思抵赖五罪也!五罪并加,来人,将他押入狱中,听候发落!”
众鬼使上前抓住林夕。林夕抬头哈哈大笑,道:“你敢抓我,待会教你自己来向我解绑道歉!”阎王勃然大怒,又暗思莫非他有什么来头。令鬼众:“将他带到三生镜前,照出前生来,再与我禀报!”众鬼使便将林夕压了下去。
阎王又喝道:“小小蛇精,勾结厉鬼,为害人间,把她押入大牢,等候发落!”鬼使也将莫怜带下去了。
却说林夕被鬼使拉扯的走向三生镜,冷哼一声,道:“我自己走,不用你拉!”推开鬼使走了上去。他走到镜台上,照着那面镜子,却没有影子,暗道奇怪。那鬼使见状也是纳罕,道:“怎么照不出前生吗?喂!你看着镜子!”
林夕道:“看便看!”望向那镜子,镜子中仍是空空如也。林夕大感诧异,再看两眼,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一黑,身体一片天旋地转,竟仰面倒下。旁边鬼使惊骇不已,忙上前抢下。
林夕刚刚醒来,隐约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前不久天气转寒,他发了一场大病,日日在床上昏睡,今日才清醒了些。
昏睡许久后醒了是种什么感觉?林夕今日才知道。一睁开眼来,满屋子的暖暖的金色阳光,寂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风声、车声、人声,仿佛人也新生了。过一会又昏昏欲睡,仿佛是陷在深渊中的人,努力想爬起来,又想软软的、轻轻的倒下去。倒在暖暖的阳光中。
他摇了摇头,努力不使自己又睡下去,爬了起来,走到窗前,往下望去,只见下面是一个院子,院子间种了一棵大绿树。他想了想,下了楼,正遇上了母亲。朱凤儿道:“你怎么下来了?好一些了吗?”
林夕笑道:“妈,我好许多了,想去外面走走。”朱凤儿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慈祥的道:“你还病着,还是在房间里歇息吧!想吃什么我让沈婆送来。”林夕摇了摇头,道:“不,妈,我想出去外面走走,不想睡了。”
朱凤儿道:“出去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也好,你那个大祆呢?去拿来穿着。”林夕道:“嗯,在楼上呢!我上去拿。”回到楼上取了大祆,穿到身上去,对朱凤儿道:“妈,那我出去走走了。”朱凤儿道:“去吧,别走太远了。”林夕笑着出门了。
他走出自家大院,呼吸着凉爽空气,顿感胸中的压抑消失了。前面是两条交叉的街,街上人来人往的。他往西边街上行去,一路上顾玩顾走的。不注意方向,径到乡间来。
到了乡间,只见眼前都是绿盈盈的草、油花花的菜,此时正当秋天,树高风凉,令人神情气爽。林夕乱走乱蹿,走到溪边一棵桔树下,见那桔子树上结了不少果子,忽然想吃。伸手抓住枝干,摘了颗大的。
这时,突听后面有人喊道:“喂!小贼,你偷摘我家果子!”林夕吓了一跳,急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女子拿着一根木棍气冲冲的走了过来,那女子年纪甚轻,只有十七、八岁,上身穿着洗白的花衣,下身穿着一条黑色裤子。头发扎着,脸上很是红润。
林夕忙道:“我不是……”见那女子似乎要来打他,转身便跑。女子见他跑,便追。叫道:“小贼,偷摘我家桔子,快还我桔子。”她追得紧了,林夕心中便慌了,拿着桔子便向她砸去,正好砸中那女子左眼。
那女子“啊”的一声,低下身捂着眼。林夕见扔中了她,心中歉仄,又忙上前去,道:“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那女子抬起头恨恨的看着他,道:“小贼!你砸我的眼。”
林夕忙道:“我不是贼,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女子哼哼两声,到溪边捧水洗眼。林夕蹲在一旁,道:“你没事吧?”
那女子抬起头来,道:“没事?没事你让我砸砸试试。”林夕见她左眼眯着,有些发红,道:“谁叫你拿着棍子要来打我的,我才扔的你。”那女子很生气的道:“什么?还是你有理了?你这小贼,偷摘我家的桔子还跑!”
林夕道:“我没跑,我……我只是被你吓着了。”那女子噗嗤一笑,道:“知道怕就好了!喂!你没看到我在溪边洗衣服吗?怎么还敢去摘桔子?”林夕才看到溪一边有块大青石,上面果放了几件衣服,那根大木棍也应该是用来槌衣服的。他道:“我没看见,我以为可以摘的。”
那女子道:“不可以,你要吃可以跟我买呀!哼!反正你就是个小贼。”林夕笑道:“好吧,我是小贼,桔子还给你了。”捡了掉下的桔子,想扔还给她,又想起之前砸中她的眼,走到她旁边,放在溪边。
女子道:“你砸了我的眼可怎么算?”林夕道:“我……反正你的眼睛也没事,过两天就好了。”女子气呼呼的道:“什么没事啊!没事你让我砸砸。”说着,拿着桔子作势欲砸。
林夕笑道:“好,让你砸回去。”却伸手捂住眼。女子道:“把手放下!”林夕道:“不放,你就这样砸吧!”
女子道:“把手放下!”林夕道:“不放,你快砸了吧!”女子气乎乎把桔子放一边,伸手在溪水中一拨,泼了林夕一脸的水。
林夕“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张开双手道:“你泼我水干嘛?”女子笑道:“谁叫你不放下手的。”她笑声如铃,甚是好听,林夕竟听得痴了。
女子拿起木棍,林夕见状又要逃。女子笑道:“怕什么?我又不是要打你。”到青石上洗衣。林夕蹲在一边,任阳光暖和和照在身上。见她一手拿衣服,一手槌着,侧着半边脸,甚是漂亮。林夕看得呆了。
女子洗完了衣服,道:“喂!你怎么还在这?”林夕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啦?”女子道:“你偷我桔子,还砸我眼睛,不怕我向你要钱赔偿呀?”
林夕笑道:“我又没偷,只是不知道那不能摘,砸你眼睛是不小心的。我向你道歉啦,对不起。”
女子哼哼两声,道:“没事了!”拿起那个桔子掰开来,取出桔瓣吃着。见林夕在一边看着,便将剩下的桔子拿给他,道:“吃吗?”
林夕伸手接过,碰到她的手,只觉十分柔软,道:“你给我吃呀?”女子道:“嗯,小贼,送你吃了,你可不能再摘我家桔子。”林夕道:“不摘了。”
女子笑道:“那就好!”把衣服拧干,连同那捣衣的也放进桶子里,提起来便走。林夕道:“你要去哪?”女子道:“我回家了,可不能再偷摘我家桔子,否则……哼哼!”提着桶走了。
林夕见她渐渐离开,轻声一笑,拿着桔子边吃边走回去。他回了家后,母亲早给他煮了热粥,见他在吃桔子,道:“你还生着病,怎么能吃这种东西呢?”见他已吃剩个桔皮了,只好叫他去吃饭。
林夕的病好了。第二天又认着路去那条溪边,只见桔树在风中微微摇着,溪边却没见到那个女子。他怅然若失,站着很久又回去了。过了一天又再来,只是同样也没见到那女子。第四天再来,也没见到人。他到桔子树下坐着,背着阳光,沉默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有人喊道:“喂!小贼,你又来偷摘我家桔子啊!”林夕听到这声音,心中大喜,忙看了过去,果见是那女子,此时穿着黑色上衣,黑色长裤,头发扎在后面。也提着一桶衣服。
林夕忙从树下出来,道:“没有,我没偷摘!”女子审视似的看他,道:“那你来这坐着干嘛?”林夕道:“无聊出来玩玩,想吃桔子了……”
女子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道:“就来偷摘了是不是?”林夕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是想吃,所以在这等着你,想你来了跟你买。”女子道:“钱呢?”
林夕当真从怀中拿出一个大洋,道:“给你。”女子接了过去,半疑半信的道:“这不会是假的吧?你拿个假的来骗我!”林夕道:“是真的,当然是真的。”
女子道:“我就当是真的吧!”随意扔在桶里,去摘了两个桔子给他。又到溪边洗衣服了。林夕捧着桔子坐在一边,也不掰来吃。问道:“你前两天为什么没来呀?我等了两天呢!”
女子道:“前两天去西边河洗衣服,今天那让人先占了,才到这来。你找我干嘛呀?”林夕扯谎道:“买桔子呀!”
女子笑道:“那你吃吧!”低着头洗衣服,洗着忽然轻声唱起歌来。林夕听得呆了。女子唱了几句不唱了。林夕道:“你继续唱呀!”女子道:“想听什么?大小姐给你唱!”
林夕便说了一个歌名,见女子摇头,又说了一个,女子又摇头,再说了一个,女子才说会,轻声唱起来。她声音柔甜婉美,似莺歌凤声,把林夕也听得呆了。只不断要她唱歌。
女子忽然恼怒起来,道:“不唱了!”林夕道:“怎么不唱了呀?”女子道:“就是不唱了。”低着头洗衣服。
林夕期期艾艾,语难出口,不知如何是好。女子道:“你为什么老要我唱?”林夕道:“因为你的歌声能催眠,听着你的歌声就想睡觉。”
女子恼道:“你想说难听就说!不用拐弯抹角的。哼!难听你还让我给你唱那么多。”
林夕急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声音好好听,听着很舒服,就很想睡觉……”
女子道:“扯谎!反正我不唱了!”继续洗衣。林夕心中慌了,道:“我……我……”女子笑道:“你什么呀?”
林夕道:“没,你叫什么名字呀?”女子抬头瞪着他,道:“你呢?先报上名来!”林夕道:“我叫林夕,林子的林,夕阳的夕。你呢?”
女子笑道:“我才不说。”又低头洗衣。林夕道:“你……你骗我……”女子嘻嘻一笑,道:“我叫贾悦,我说了哦!没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