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九洛转头望去,少女一身黑色劲装,墨发高束,气息圆融地与夜色合在一起,以至于以她的警惕性都是待对方出声才发现其存在。
云九洛无奈摇了摇头道:“你怎么在此处?”
清屏上前两步单膝跪下:“主子。”
云九洛有些不明所以:“你这是?”
清屏仰头直视少女的双瞳,沉声道:“当日少主命我留在小姐身边便曾说过,此乃生死相随。您若执意独身历练,清屏也只好自裁以谢罪。”
褪去婢女的衣裳,清屏此刻沉眉敛目,字字落地有声,哪怕说起自裁二字,也是沉着淡然,不露一丝怯意。她仿佛是一只自金笼中挣开束缚的雄鹰,实在是英姿飒爽。
云九洛眼中不自觉便带上了几分欣赏,以至于甚至忽视了她向来极其厌恶之事:清屏乃是以自己性命威胁于她。
“把屋子里留给你那封信取出来,我等着你。”
清屏眼中光芒一亮,立刻抱拳应是,上前一面谨慎推开了长云阁的门,一面心中暗道:“少主果然了解小姐,这样一番打扮确实起了作用!比整日哀怨地跟着她,不知好了多少!”
云九洛淡淡看着清屏的背影,眸中闪过一道莫名的情绪,下一刻,她的灵力奔涌而出,全数涌入双目之内,而后又瞬息散于四肢百骸。
若此刻有人站在她面前,定是要惊呼出声,她竟就这样完全消失在了空气之中,未留一丝痕迹!
云九洛未再回头,脚下轻点,如一只毫无重量的蝴蝶,飘然向阮府外无声行去。
在无人可见的地方,少女傲然勾唇:想要跟着她,先找到自己再说!
月色如清霜,披在长云阁灰色的屋顶上,映出一道出尘的身影。
晏池秋面色淡然,稳稳立在飞檐之上,只是周身的冰色光华不断凝聚又驱散,昭示着他的身体并非如他表现的那般无碍。
他强压下身体中因频繁使用灵力而传出的阵阵抽痛,定定望向云九洛离开的方向,眼中有一抹无奈的柔意。
清屏自屋中退出,悄无声息地带上了门扉,而后面色瞬间大变,焦急四顾,灵觉飞速破体而出,向周边蔓延开去。半晌后,那张俏脸血色全失,唇瓣剧烈颤抖起来。
完了……
就在她手脚冰凉之际,不知是发现了什么,清屏豁然转向云九洛适才消失的地方,她疾步上前,跪地仔细看了半晌,又将一撮尘土捻起放在鼻尖轻嗅。倏尔,她眉头紧皱,轻咦了一声。
…………
两日后,落林镇。
“店家,上一壶好茶,两叠招牌菜式。”
“好嘞!”
云九洛压了压帏帽,随意坐在了客栈的一处角落。
这两日她一直依着晏池秋的地图向灵安城西面走,那里有一个熟悉的地方被标着特殊的符号。
蓉城,乌漓的故乡。
左右这些地方她都要去一遍,不若找一个还算有些印象的地方开始。
每过两个时辰,她便会激发天赋,向灵安城的方向望去。清屏第一日追丢几次之后,便与她的距离远了些,索性之后倒是一直紧紧跟着。
云九洛轻声向小二道了谢,心中却在想今晚将身上特意留下的淡香洗去,给清屏增加些难度。
“不是我吹,那阮家这一次族比的排场可真是大。”
“得了吧你,谁不知道似的,汐华仙子和星轨少爷可是都出席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星家这个嫡子向来足不出户吗?这阮家我没记错的话也不是顶级世家啊。”
“你小声些,我可听说,白家那位瘟神可是也去了。”
“我的天,阮家这是立了什么大功?这些人可都是难得一见。”
“前几日阮家长房那个嫡女还暴毙呢,不知道会不会和这事有关系?那阮家主说是也是得了什么病,灵神境啊,能得什么病。”
“这些大户人家,多的是腌臢的事,我看呐,这事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呢。”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些人可是让阮家赚足了脸面,不知道会不会取代那杜家。”
“我看不会吧……”
云九洛将香糯的红烧肉塞进嘴里,眸中划过一道凝重。
阮凌芷暴毙事假,不过是阮家主夫妇想要保全她的名声,将她救回之后,依照之前的约定秘密送去了祖地。
阮家主自己的病顶多也就是忧思过度,心结难解,更是没什么可稀奇的。
莲、星二家身为守护家族,莲汐华与星轨二人的身份更是贵重非常,再加上白栾,三人同临族比大典,必定是有非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她倒是未曾往自己身上想,毕竟若说她与莲汐华尚有一面之缘,与这位十分神秘的星家嫡子便是真的毫无关系。
云九洛摇了摇头,既然已经离开灵都,往后这些人也便与她没了关系,她唯一要关注的便是九落的灵魂本源碎片,其他的大可不必烦心。
想到这里,少女的心情甚至欢快了许多,连带着觉得这家店里的饭菜都顺眼了不少。
就在这时,她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温柔得腻人的声音:“这位姑娘,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与您同桌而食?”
见她并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又夹了一筷子菜,这男子开口轻佻笑道:“这样粗糙的饭食怎能配得上小姐,不若跟我回去,本少必定让你尝一尝什么是人间美味。”
他将美味二字说得极是意味深长,跟在他身后作随从打扮的几人已经仰头浑笑了起来,整个客栈立刻被他们有些淫荡的笑声挤满。
云九洛眸中寒光一现,却依旧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那男子却似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扭头对身边人道:“她竟然说本公子认错人了哈哈哈哈。”
“找的就是你!凭本公子这些年御女无数的经验,这身段,这香气,哪怕遮住了小脸,也知道你姿容必定绝世!”
说着这男子用力嗅了嗅,抬手便要将少女的帏帽掀开。
云九洛正欲动手,便听隔壁桌子哐铛一声。众人望去,只见一个赤袍金冠的少年一脚将椅子踹开,恶声道:“哪来的狗东西,竟敢比小爷我还要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