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九洛与阮凌芷一同走出掖庭，等在门外的乘鸢、清屏、银柳、碧纱一股脑围了上来。
阮凌芷转头冷笑一声，哪里还有之前的柔美婉转。
她咬牙一字一顿道：“云妹妹果然好手段，我甘拜下风。”说完一拂袖，径自恼怒离开。
银柳和碧纱面面相觑，赶忙追了上去。
云九洛却没有丝毫与她争辩的心思，她抬手抓住乘鸢的衣袖，微微喘息，有气无力道：“先离开这里。”
乘鸢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压下满腹疑问，尽量撑住云九洛虚弱不堪的身体。
清屏走上前来搀扶，云九洛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一缕青色的灵力自清屏指尖浮现，随着她与云九洛的触碰，悄然无息地钻进了少女的身体。
刚欲沿着灵脉探查，却见云九洛体内似有巨兽骤然惊醒，清屏只看到一片银光席卷而来，自己掺杂着意识的一缕灵力已经被彻底震散！
她闷哼一声，嘴里涌上一股腥甜。
更糟糕的是，少女冰冷的嗓音已经响彻在耳边：“清屏，我等着你的解释。”
云九洛并没有看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少女眉目倦怠，几乎完全将重量压在两个婢女的身上，显然十分信任他们。
在暖阳的照耀下，清屏却似被惊人的寒气包裹，冷汗刷一下自额角流下。
待走出晏府，阮凌芷的马车果然已经不见，云九洛艰难爬上车架，直接坠向地面。
乘鸢根本没有料到这一幕，急忙伸手去抓，也没有止住她下落的趋势。
砰地一声，云九洛狼狈摔在地上，白茶色长裙散落在车厢之中，显得其间的少女脸色更是苍白如雪。
乘鸢和清屏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侧，手忙脚乱地扶起云九洛。
乘鸢面色焦急，声音也带上哭腔：“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云九洛轻轻扯了扯嘴角，艰难张口：“无事，先回去。”
清屏眸中闪过挣扎，似乎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她猛然探出手握住了云九洛的命脉。
少女睫毛颤抖了两下，实在无力睁开。
乘鸢双目圆瞪正要呵斥，却见清屏眉目展开，安抚地笑道：“不要担心，小姐只是力竭，休息一会便好了。”
乘鸢讷讷问道：”你……你会医术？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清屏并不回答，垂首拉展云九洛的衣服，道：”让小姐靠在你身上休息一会，我抓着衣裳，免得一会被人瞧见衣衫凌乱，又要惹来闲言碎语了。“
乘鸢心安了一些，也不追问，搂紧少女的身体，轻轻点了点头。
清屏又嘱咐车夫走得慢些，马车内才恢复了寂静。
车轮缓缓压着青石板向前，等云九洛迷迷糊糊张开凤眸，时间已经过了午时。
”小姐，感觉好些了吗？“
”什么时辰了？“
云九洛艰难撑起身体，便见两人正紧张地望着自己，她咧了咧嘴：”我没事。“
乘鸢脸上绽开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伸手揉了揉酸痛不堪的肩膀问道：”那我们现在回去吧。“
云九洛看在眼里，有些感动和心疼。
乘鸢觉察到了她的心思，笑道：”奴婢没事，清屏一直拉着您的衣服，也受累不轻。“
云九洛转过头去，清屏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在哪里？“
”回小姐，刚才您昏睡过去，我们怕再生出事端，便让马车一直行走，待您醒过来再回去，这会儿大约快到裁云坊了吧。“
云九洛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到，我们回去吧。“
清屏眸中闪过喜色，揭开车帘吩咐车夫回返。
云九洛有些黯淡的凤眸重新闭上，努力调理着自己的气息。
不多久，马车缓缓停在了阮家门口。
一下车，云九洛便看到有人满脸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正是阮府的大管家阮成。
这阮成在阮家可算位高权重，极得信任。做事稳重不说，驭下也宽严相济，十分得下人们爱戴。
说来，这还是云九洛第三次见他。
待看清楚车旁站着的少女，阮成立刻松了口气，用袖角擦了额上的汗，迎上前来：”云姑娘，您若再不回来，小的可就要派人去找了。“
云九洛不好意思道：”劳您费心了，我在院中憋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出来便想多走走，忘了给府上报信，是我的不是。“
阮成立刻抱拳道：”姑娘说什么呢？您是主子，这是小的分内之事，只是家主和夫人给您送了口信，小的找不到人，这才有些着急。“
云九洛笑着应了：”什么主子不主子的，管家也太客气了，不知家主有什么吩咐？“
阮成对谦和的云九洛好感倍增，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让姑娘准备准备，三日后便入族学，顺带着送了些灵物去长云阁，都是对您初期修炼很有益处的。“
身后的乘鸢眸中闪过雀跃，云九洛微微颌首：”我知道了，劳烦管家跑这一趟。“
阮成连道不敢，将云九洛迎进府中便退走了。
好不容易到了长云阁，云九洛直接瘫倒在床上，随手拔下发间的玉钗步摇，吐出一口浊气。
乘鸢笑道：”吹雪做了好些吃食，小姐是先用一些还是先休息？“
云九洛翻了个身，长发盖住了雪白的脸颊，闷闷道：”我要先休息，你们都出去。“
全身酸麻，双目和脑中传来阵阵虚弱和刺痛，但是她无心睡眠。
云九洛把小脸埋进柔软的枕头中，深深叹了一口气，局面越来越复杂，以她如今的实力，完全无法应对。
这样的自己，她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有了族学，慢慢都会好起来的，至少，她绝不会辱没了这双眼睛。
凤眸闭阖，不一会儿，轻微的鼾声便响了起来。
清屏守在长云阁的门口，目光有些复杂，她远远望向晏府的方向，那张素来平静的脸上头一次露出迷茫：
主子亲自出手将小姐折腾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又该如何选择？
云九洛睡得并不安稳，她又梦见了晏池秋。
男人长身玉立，背对着自己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白衣被夜风吹得翩然作响。
漠然的声音是那样熟悉：”那是你的事，不是吗？“
云九洛骤然惊醒，胸口隐隐作痛，外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眼角和枕头上一片潮湿，她伸手摸了一把，看着指尖的晶莹愣了愣。
她哭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夜风趁势吹了进来，云九洛打了个寒战。她抬眸看去，只见清屏面色坦然地走进门来，撩开衣摆跪在了地上。
”小姐，您还愿意听奴婢的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