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娘,我们到了。”
侍女的声音穿过车厢,落在了云九洛的耳中,她身体前倾,纤纤玉手拂开车帘,露出小半张脸来。
十四岁的少女已经渐渐长开,凤眸琼鼻,瞳仁黑亮,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皮肤在昏暗的傍晚更是散发着莹白的光芒,哪里像是乡野来的丫头。
婢女心中惊叹,脚下却是不慢,连忙快步行至跟前,小心翼翼避开伤处,扶着少女走下车来。
云九洛暗暗点头:不卑不亢,这府上的婢女倒是教养的极好。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垂头应了:“奴婢乘鸢。”
说话间两人跟在一行人后已经走至阮府门前,朱红色大门轰然打开,府内灯火通明,管家身后站着数十上百位婢女小厮,等待着这座宅邸的主人。
云九洛随着人流走向正堂,一路轻蹙着眉头,无暇留恋风景:伤口再次疼痛起来,晏池秋随手止住的伤势只怕支撑不了太久。
府内众下人跟在身后,乍一见陌生的少女,心中满腹疑问,但也无人敢询问出声。
乘鸢扶着少女的身体,感受到了她微微的颤抖,轻声关心道:“姑娘还好吗?”
云九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阮家家主与夫人坐在高堂之上笑道:“凌云得了好名次,我们明日摆宴庆祝,大伙儿今日也都累了,便各自回去休息。”
阮夫人谢氏和蔼地看着云九洛,轻声道:“云姑娘便住在长春阁,长春阁今儿开始就改名叫长云阁,我已经提前叫人打扫过了,一应待遇便与凌芷、凌心等同。”
又关怀道:“你有伤在身,平日就不用来行礼问安,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在这儿便与自己家里一般,便是常住下来与凌心她们做个伴也好。”
云九洛上前福了一福,感激道:“多谢夫人周全,九洛全凭夫人安排,只是这位乘鸢我甚是喜欢,不知夫人可否将她指派与我?”
说着,一双黑亮的眸子含着期冀的光芒,小心翼翼看着阮夫人。
谢氏笑道:“这算什么大事,刚说了不必见外你倒转眼就忘了。”
云九洛顿时绽开笑意,低声应是。
谢氏目光移向乘鸢,淡然吩咐道:“乘鸢,你以后便跟着云姑娘。”
乘鸢敛容一礼:“是,奴婢遵命。”
之后,众人也不多停,纷纷告退。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小厮在前提着精致的灯笼,云九洛扶着乘鸢穿过许多亭台楼阁,期间休息了几次,这才到了长云阁。
长云阁坐落在在阮家东南一侧,地势微有些偏远,阮夫人许是考虑到云九洛的伤势,为避免打扰,清心养病,特意为她选了这个僻静的所在。
当然了,这也可能是为了给少女一个下马威,警告她:住在这里可以,万不要生出别的心思才是。
不管如何,云九洛显然对这里极为满意。
缓步进入长春阁,一等丫鬟挽云、吹雪、青屏,加上身旁的乘鸢共四人,二等丫鬟八人,粗使丫头十五人,饶是云九洛早有准备,也被这样的阵容惊了一惊。
受了众人的礼,云九洛早已疲惫不堪,进入内室,被四人服侍着洗漱完毕,又在伤处敷了一些药物,倒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晨光熹微,云九洛便睁开了双眼,多年的雨林生活造就了她极准的生物钟和警惕心。
她坐起身来,终于有力气打量周遭。
屋内处处透着低调华贵,一应物件更是精致华美,梨花木的妆台上立着小巧的八角菱纹镜,窗边是紫檀木打造的软榻,帘子、装饰俱是淡淡的鹅黄色,柔和中不失典雅。
床边立着青瓷花瓶,桌上摆着一套白玉茶具,甫一看便知名贵异常。
门外传来轻声询问:“云姑娘,可是醒来了?”
正是乘鸢。
云九洛应了一声,四人便捧着衣服和洗漱用具鱼贯入内。
洗漱打扮完毕,云九洛松了一口气,古代衣饰果然复杂,还好有这些婢女……
她看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少女,伸手抚着玉白的脸颊,眸光有些恍惚。
这是十四岁的自己,那时刚刚觉醒,她每日都要看几遍双眼的状况,自然对这模样极为熟悉。
只是没想到如今梳着圆髻,发间只简单点缀一支白玉簪,身着淡紫色的罗裙,原来也是这般明亮美丽。
挽云神色有些复杂,笑道:“姑娘好颜色,并不输凌芷小姐半分呢。”
吹雪嘿嘿笑着,露出可爱的笑涡和虎牙:“是呀是呀,只怕还要更好看一点。”
云九洛笑道:“这样的话以后可莫要随意说,免得凌芷以为我有与其争锋之意,那便不好了。”
吹雪最是活泼,闻言也不惧:“凌芷小姐最心善了,她才不会生气呢。”
“别人不恼是大度,我们断不能失了分寸。”云九洛收起笑容,淡淡瞥了过来。何况阮凌芷绝不是好想与的。
吹雪应了是,青屏眼中掠过讶然。
正说话间,外间有丫鬟禀报道:“云姑娘,左医师带着徒弟来了,说是要为姑娘诊治。”
云九洛赶忙起身坐回榻上,挽云放下纱帘,乘鸢已经走出门去吩咐道:“快请先生和他的徒弟进来,小姐有伤在身不便远迎。”
几息后,一位老者躬身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翠色罗裙的少女,替他背着药箱。
两人见了礼,老者便走上前来请挽云为云九洛系上银丝,竟是要悬丝诊脉!
云九洛却似未闻一般,只盯着他身后垂首立着的少女,少女的身形动作皆是十分熟悉,莫非是组织里的人不成?
想到这里,她心中徒然生出许多荒唐之感,自己穿越也就罢了,难道别人会和自己一起穿越?
她深深看了一眼安静的少女,这才将手臂伸出帘外,淡淡道;“不必了,先生直接诊吧。”
声音清亮若林中泉水,伸出的手指更如葱根,根根白玉修长,那少女看到,身体却是一颤,抬眸飞速望向帘内,眸中涌出不可置信,旋即垂眸掩去。
见此,云九洛心头一震,胸中翻起惊涛骇浪,看来此人必是旧识无疑了,只是不知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