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芜镇上讨生活,实在太过艰难,除非你是本地人,有很深的根基,族中兄弟,依仗众多,再不就是你手中有钱有人,又有几分能耐和本事,不然,早就让人杀了喂狼了。于氏是个小妇人,又是外地人,一个女人想在这种地方支撑门户,凭什么?
秦黛心打得好主意,可慕容景认为,自己这些人不是很闲,没有什么时间和心情去帮一个妇人撑产业。虽然这个交通战建起来以后,大部分是为他们所用,但是仅凭一个于氏,慕容景觉得,秦黛心的想法还不够成熟。
首先,于氏自身并不是一个十分适合的人选,她或许有些小聪明,可是还不够。她没有玲珑的心思,漂亮的手腕和掌握全局的能力,一旦冒然组建势力,于氏的下场会很惨,可能还没真正成熟起来,就死了,而且必会连累到他们,影响到他们。
其次,于氏没有帮手,想要在短时间内培养起能干又忠诚的心腹,这简直就是件异想天开的事儿。
而且,慕容景绝不会同意用自己的人去帮这个于氏,干一件这么没有把握的事儿。
“哎呀,人都是靠培养的嘛,于氏有没有能耐,咱们看着就是了。而且我也没有那么笨,要分出咱们的人手去帮她,不过嘛,我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慕容景看她一副要讨人情的模样,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人来。
沙里飞。
想到那个女人,慕容景有几分不自在。
秦黛心见慕容景脸上是那个表情,猜想他是知道自己要说的人是谁。
“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沙里飞是个女人,但行事洒脱利落,又欠我那么大一个人情,你说我要是跟她讨这个人情,她不会不应。”
慕容景没说话。
他是清楚肖飞飞性格的,当年二人打过交道,这个女人看似蛮横无礼。泼辣大胆,实则很讲义气,在草原上,黑吃黑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可肖飞飞从来都不会置手底下的人于不顾,拼死也要把他们救下来。肖飞飞在垛子寨欠了大伙一个人情,如果丫头去跟她提,她一定会保于氏,说不定还会派几个心腹过来,帮于氏把客栈开起来,顺便把这客栈的名号打出去。
倒是个可行之计。
“长贫难顾!”慕容景说完这句话,就默不作声了。
秦黛心懂他的意思,只道:“若不是只为报恩伸伸援手这么简单呢?”她略微停了一下,才又道:“你说得对。沙里飞是欠我们人情,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让人家一辈子都为咱们作牛作马,这么做不地道。报恩固然重要,可对沙里飞发展她自己的马匪势力才是重中之中。她这个人有些执拗,收拾了曹黑汉以后,迅速续集人马挑了曹黑汉的寨子,周边的人即使是不服气,可怕是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冒头。客栈开起来,名义上是做着买卖,实则暗中收集情报。这不也挺好的?”
慕容景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而且依着肖飞飞的性子,只要秦黛心跟她一提,她就没有不同意的。
那个女人野心素来是不小的,如果有机会让她光明正大的建立自己的消息据点,她哪会儿不同意。二人一拍即合,这事儿肯定会成。
这客栈要是成了第二个垛子寨,那可就有热闹看了。不过垛子寨毕竟离边芜镇还有一段距离,倒也谈不上什么竞争二字。
沙里飞若直下了力气帮于氏,那这客栈也就算得上是她自己的了。还不拼了命的使力气?
只是一想到那个女人的纠缠,慕容景又微微的皱了皱眉。
他那不大情愿的神情全都落在秦黛心眼中。她会心一笑,朝前凑了凑,道:“你放心吧,肖飞飞肯定不会在缠着你了。”
慕容景讶异的看了她一眼,那样子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
“你放心吧,上次在垛子寨,我已经看出来了,肖飞飞虽然不太甘心,可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她辛辛苦苦的盼了这么多年,不过是仗着你们二人之间往日有过些情分,倘若这情分一开始就不存在,她还有什么盼头,认清了这一点,她自然就死心了。”秦黛心见慕容景有些恍然大悟的模样,暗中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堂堂一个亲王,即便再不懂男女之事,也不至于迟钝到这个程度吧!
“上次曹黑汉设计她,几乎毁了她的基业,若是没有我们半路杀出来,只怕现在运筹帷幄想要大展拳脚的人就是曹黑汉了。”换言之,死的人就换成她肖飞飞了。
“……她既然没死,又得了曹黑汉的家业,对你的心也死了,自然就得把精力放在发展自身实力上头去。在垛子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那个良子,就是她的那个副手,对她有意思。肖飞飞怕不是不知道,而是一直装糊涂呢!往日她的心都在你身上,越是见不到就越思念,越执迷,如今见了你以后,又发现事实跟自己想得完全是两个样!她能不死心吗?也就换成是肖飞飞这样的女子吧,要是换了个心眼小的,性子拧巴的,知道自己原来心心念念惦记的人,竟然连名字都是假的,不气吐血了才怪呢!肖飞飞是想明白了,她是个马匪,离开了草原就在没活路了,你能陪着她在沙漠里待着吗?不能!”秦黛心缓了缓,才道:“所以说,谁真心实意的对她,肯陪她在沙漠里待一辈子,那个人,才是肖飞飞日后的真命令天子。”
慕容景神色不变,只道:“你说就是那个良子?”
秦黛心笑笑,“也不好说,日后总会有知道真相的时候,再看看吧!言归正传,你觉得我这主意怎么样?”
慕容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意有所指的道:“你决定的事情,哪里还有问别人的意思。”
秦黛心知道他这是同意了,暗暗高兴了一回,便道:“让雪晴和徐大川去一趟?三天就回来了。”
这三天。正好用来收拾乌三道。
慕容景不置可否,算是同意了。
秦黛心欢呼一声,起身要走,却冷不丁被慕容景拉了回来。
“怎么了。你还有事?”秦黛心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眼前这人怎么这么严肃。
“方才你怎么了?”
秦黛心微微愣住,随后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
她本是急着把自己抬举于氏的事儿告诉慕容景,结果有些心急,没敲门就进了屋,看到了慕容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一时间有些心疼,难免情绪不对。
他以为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冷不丁看到,有些心疼。”
心疼?
慕容景好半天才恍惚过来。顿时觉得心里的一角崩塌了,她在意的,原来是那些伤痕。这么多年,他征战沙场,出生入死。谁又在意过自己身上的伤痕?皇兄在意的,是他能不能带兵打退瓦那贼兵,能不能功高盖主;朝堂上那些文官武将在意的,是他会不会娶亲,能娶谁家的姑娘,两方势力组成姻亲以后,朝堂局势会如何变动。
从没有人。在意过他身上的伤痕。他是武将,又是三军统帅,身上有伤,不是应该的吗?
慕容景弯了弯嘴角,似乎只有眼前这丫头,才是真正关心自己的那个人。他神色一暖。大手一抻把人捞进怀里,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女。
还不到十五岁,身量却快窜到他的肩膀了,身段也已经有了少女的玲珑,眉眼也已经长开。脸上光滑水嫩,借着阳光,才能看清楚那细小的绒毛。
他的目光一点点向下看,落在秦黛心的胸口上。
即便秦黛心的骨子里承载着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也承受不住他这般直接的目光,她脸庞微红,不免啐了他一口,双臂护在胸前,眼睛瞪得老大,连牙都咬了起来,像只随时准备撕咬的母狼似的。
慕容景轻笑出声,只道:“想什么呢!”
秦黛心白了他一眼,“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慕容景轻轻叹了一口气,方才道:“我在想,你胸口处,也有一道伤疤,一道为我而留的伤疤。”
当初秦黛心为了救他,可是下了血本的,一把匕首插进左胸,离心脏要害只有寸余的距离,差点要了她的命。
慕容景当初也被她的大手笔震撼了一把。
秦黛心想起胸口前那一点疤,有点不以为然,前世她身上的疤多了去了,手臂上,后背上,腿上哪哪儿都是,一道小疤而已,在她眼里实在不值一提。
可如今自己身处古代,古代女人活在封建社会,身上留疤等同于破相,别说是大户人家,就是小门小户之家,也绝不愿意取一个破了相的女人。
唉!
“一道小疤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何苦这副表情。”好像欠了自己多少钱似的。
“你若实在过意不去,日后加倍对我好就是了。”
慕容景只觉得啼笑皆非,哪个女儿家能大大咧咧的把这话说出口来?也就是她,一点也不顾忌,不会觉得难堪,反而好像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就像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似的。
慕容景不动声色的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反复问自己,到底什么样的父母,才会养出这样的女儿来,她到底是生而之知,还是早慧,或许还有别的什么自己想不到的事情?
慕容景不敢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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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又晚了,宝宝有点咳嗽,等从医院回来已经晚了。这几天都要去医院,所以更新时间不定,亲们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