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六斤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个下场。他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那弯弯的弯刀前半部分尽数没入他的腹部,血顺着刀刃流淌出来,染红了沙里飞的双手,甚至染红了她的眼睛。
曹六斤看了一眼这个自己又爱又恨的女人,不甘心的吐了几口血,随即倒地不起。
沙里飞这才松了手,神情激动,微微的喘着气。
她长到这么大,不是第一次杀人,可是头一次杀人杀得这么痛快。她是马匪,杀人是家常便饭之事,与对头遇上时,更是厮杀不止。她不是杀人的魔头,那些头卢飞扬,血溅黄沙的场面并不能让她生出痛快之心来,反倒是这曹黑汉,杀了他一个,竟让她生出了杀了千军万马的感觉。
曹黑汉与草原蛮贼勾结,杀了她几十号兄弟,这仇恨不共戴天,她杀了他,为兄弟们报了仇,又除了一个心腹大患,也算是极划算的事儿。
肖飞飞稳了稳心神,这才把汗水打透的头发往耳后掖了掖,她转身走到秦黛心身边目光里透着几许复杂的意味,只道:“我沙里飞说话算话,从今天开始,我不再缠着他,不跟你抢他了。”
秦黛心微微一笑,只道:“我想你根本没有弄明白,男人从来都不是能抢来的。”
肖飞飞大概也知道先前自己看走了眼,眼前这位根本不是什么娇滴滴的温室小花朵,而是正经的夺人命的煞星,因此倒也不介意她的话。肖飞飞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佩服比自己高明的人,眼前这姑娘模样出挑,头脑冷静,光是看那一手飞刀的绝活,想必功夫就比自己高明,栽在这样的人手里。不冤。
“不管怎么说,你救我一命,没有你那一刀,我也杀不得曹黑汉。多谢。”肖飞飞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那日在沙漠里重逢,她就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心思都在秦黛心身上,如今自己也算了见识到了秦黛心的真面目,知道她配得上他,这就够了。
先见后见又怎么样?不是你的人始终不是你的。
生死边缘游走一回,沙里飞终是看透了一些事,她天生命贱,活在这沙漠里头,就跟那矮小的灌木丛子似的。能经风吹,能受雨打,看着不起眼,受罪,可是却离不开这沙漠。那男人。难道会为自己留下来吗?他若不留下来,难道自己要离开沙漠跟他走?
怎么可能?
她这一辈子,怕是也离不开沙漠,除了当马匪,自己什么也不会干。她是沙里飞,只有在沙漠里,才是真正的活着。
一瞬间。她好像想通了过去几年都想不通的事儿。
肖飞飞释然的笑笑,整个人似乎也变了一个气质。
那头,裴虎和徐大川也把被押着的人解救了出来,除了商队的人,另外还有三两股小商队,加上垛子寨里头的伙计。总共有百十来号人。他们分别被绑在三重院子里头,光是用刀割绳子这件事情,就做了好长时间。
不过还好,总算人员上没有伤亡,货也保住了。
客商们自是感恩戴德。连潘双双都发了话,日后垛子寨随时恭候秦黛心等人的大驾,且分文不取,爱住多久住多久。
“娘的,这次的事情太冤枉,若不是出了内鬼,哪里还能让他们这么容易就得手?”潘双双气得不行,咬着牙对几个伙计道:“去,上二楼,把那婊 子养的给我扯下来。”
“老板娘,是谁啊!”
大伙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潘双双道:“还能是谁,就是娇娘那小贱蹄子,我说嘛好好的一个头牌,干嘛到咱们垛子寨来挂牌,敢情人家根本就是曹黑汉派来的。去,把她给我揪下来,我倒要看看,这婊 子的骨头有没有爷们的枪硬。”这话说得太糙,在场的人都不太好意思的憋着笑。
秦黛心脸上一派风平浪静之势,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像不明白大伙为啥尴尬似的。
其实她心里明白呢,只是这话头子太过尴尬,还是装糊涂的好。
小伙计们也不多说话,蹬蹬蹬的跑到二楼,顺着潘双双的指引,找到先前乌托桑快活的那间房间,推了推门,不想那门纹丝不动。
“从里头划上了?”恐怕还挡了桌子椅子之类的吧!
做贼心虚大概就是如此了。
小伙计们也不废话,他们年轻,有得是力气,况且被一个卖肉的娘们算计,遭人绑了一回,心里都有点不痛快。几人你一脚我一脚的轮番上阵,没几下就把门给踹开了。
屋里桌椅散落,可以看出来,先前确实曾经用来挡过门的!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扇窗户敞开着,想来那人是趁乱跑了。
“老板娘,人跑了。”小伙计们跑到楼下,指了指二楼的那间房道:“开着后窗跑的。”
潘双双恨恨道:“一个娘们能跑多远,去,叫上人,给我追。娘的,阴了垛子寨还想跑,真是活腻歪了。”
听了这话,那些伙计马上召集人手,去了自家后院马房牵马,很快便追了出去。
“老板娘,外头那三十个草原蛮贼,我们可是都杀了,曹黑汉的人嘛,倒是没动,想着大家好歹都是大雍人,又无冤无仇的,就留了他们一条命。现在这些人都中着药,全都迷糊着呢,我们可没那么多绳子捆人。老板娘给善个后?”
潘双双笑着看了秦黛心一眼,竖起大拇指道:“我潘双双这辈子没服过几个人,除了我们当家的,妹妹你算一个。”她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只道:“凭着这几个人,杀了三十个草原贼,还制服了曹黑汉那五六十人,我服了。”
“老板娘说客气话,我们也不过是取巧了。”秦黛心拱了拱手,只道:“活人活马好办,死人死马想必老板娘也有安排。”
潘双双笑了笑,低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才道:“垛子寨家大业大,这点东西我还真看不上。再说,有沙里飞在这儿,想必没人比她更合适接管曹黑汉的人马了。不如这样,死的我处理,活的沙里飞善后,可行?”
肖飞飞在一旁听着,只道:“这样一来,我可欠了两份人情了。”
秦黛心笑而不语,只道:“大半夜的,人又困又乏,别的我是不想管,只想让老板娘给腾几间房,让兄弟们休息休息。”
潘双双一向是个爽利性子,秦黛心是她高看一眼的人,又是解了垛子寨危机的人,这点小事儿自然不在话下。
“好说好说。狗子,去,把上房收拾出来。”
叫狗子的伙计应了一声,忙带着人下去了。
潘双双笑眯眯的道:“我看大家忙活了半天,想必早就饿了,不如由我作东,张罗一桌子热乎酒菜,大家吃完了再休息。”
这个自然是好的。
“那就麻烦老板娘了。”
潘双双挥了挥手,只道:“是姑娘看得起我。”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个个深藏不露,不是凡人。如今他们解了垛子寨子的危难,却不贪功,想来都是干大事的。
“老板娘,我们也回去了。”
“是啊,被这么一吓,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就是,以前垛子寨可没这样过。”
潘双双这才恍惚,厅里还有这么多人呢,除了盛月商队的人,别有三家商号在这住店,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向垛子寨讨要好处来了。
她光顾着在这儿结交,倒把这茬给忘了。
“各位,对不住了,垛子寨出了内鬼,倒是惊扰了各位。这样吧,大伙尽情在这玩,垛子寨别的没有,好酒好菜管够,姑娘也是现成的,垛子寨分文不取,什么时候各位的惊散了,再上路,怎么样?”潘双双不是小气人,她为人豪爽,很多事情上比男人看得还开。出了内鬼引来了曹黑汉这件事,垛子寨确实存在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一向敢作敢当,事情既出了,补救也就是了。除了盛月商队,其他三家商队都是小门小户,虽然并没有在这件事儿上受到什么损失,可占便宜的心理是跑不掉的。
众人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垛子寨不是他们能挑战的,老板娘肯这么做,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做人要知足,凡事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
大伙心照不宣,皆谢过潘双双,纷纷下去休息不提。
葛长壮朝着众人拱了拱手,还道:“多谢各位了,在下替商队众人谢过诸位的救命之恩。”
裴虎众人也知道葛长壮的身份,因此大家应和着说了几句场面话。葛长壮看了曹黑汉的尸体一眼,转身带着自家商队的人上了二楼。
就在这时,门外有马蹄声传来,远远的,就听到一片喧闹声。
“怎么回事?”
“良子,不是说老大被捉了吗?这,曹黑汉的人咋都这样了?”
“垛子寨没事吧?”良子拉着一个小伙计问着。
肖飞飞眼睛一亮,知道是自己的人来了,连忙对众人道:“我出去看看。”说罢转身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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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氤氤亲的粉红票,宝宝上幼儿园一周,开始流鼻涕,还好不严重,又赶上放假能在家里歇三天……恕恕焦头烂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