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真的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如果轻易的死去了,那么这对那个人来说,是解脱,而不是惩罚。
方碧影认为,方氏罪孽太深,如果不穷其一生来偿还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公道了。让方氏充满罪恶感的活着,这种折磨比死去更让人觉得解气。
“我当初死里逃生,大彻大悟后才明白,死,一点都不可怕。”方碧影又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整日念经,长年吃素,从不轻易出后院一步吗?”
这个,秦黛心还真不知道,所以,她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她害怕,亏心事做多了,是有报应的,手上沾了血的人,怎么可能安稳睡觉呢?”
只是这样吗?秦黛心不以为然,她手上的沾的血可不少,即便是穿到了这里,她不还是杀过四个黑衣人吗?那怎么了,她照样睡得香香的。
方碧影一定还做过别的什么,只是她不肯说罢了。
秦黛心从来都不是个任由蒙蔽的人,既然有疑问,自然得弄明白它。
“万妈妈既是找到了我的头上,就该拿出点诚意来,至少要据实相告才对。”秦黛心微微一笑,“假若妈妈没这个准备,就先回去吧!”
方碧影没想到秦黛心会这样不好糊弄,一时拿不出个主意来。
秦黛心决定帮她一把。
“你在她身边蛰伏了这么多年,有太多机会可以除掉她,即便是不想让她解脱离世,想必也用足了手段让她饱受折磨。”秦黛心意味深长的看了方碧影一眼,“她那么信任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个正着。秦黛心是咄咄逼人,方碧影则是心虚的扭过了头。
“万妈妈,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儿不用说得太开,如果你自己可以报复方氏,又何必找上我呢!”
方碧影不想方氏死,至少不想她痛快的死去,秦黛心不知道她在过去的三十年里都对方氏做过什么,但是显而易见那些都还不够抵消方氏的罪孽,在漫长的折磨过后。方碧影势必还想给方氏一个迎头痛击,而这个痛击必须是致命的,即使是身不死。心,却是要死的。
方碧影暗暗思忖了半天,才像下定决心似的道:“三小姐聪慧不凡,心思细腻又机敏过人,老奴佩服。明人不说暗话。能把这些事儿说给三小姐听,也好。”
方碧影这才又道:“救我的那个怪人,擅长用毒,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解了我身上的毒。当时他去乱葬岗就是想取死人身上的蛆做药……”她抬头看了秦三小姐一眼,见她听到如此污秽的字眼竟面不改色。连眉头也没有皱了下,不禁点了点头,又接着讲了下去。
原来。那会用毒的怪人听了方碧影的故事后便生出了几分的恻隐之心,他不忍方碧影一个弱女儿只身飘荡在世上,便一时心软教了她一些用毒的技巧,好让她防身,这其中有简单的。也有些许复杂的,其中一项就是用毒药迷人心志。
“这种药。味香色寡,可制成香。它的香味可以让人无端的生出恐惧来,特别是那些做过恶事的人,每晚都会恶梦连连,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那些个鬼怪妖魔,长此以往,人就会落下头疾,夜不能寐这些毛病,可谓摧心磨志,生不如死。”
方碧影说得轻松简单,可秦黛心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方氏生活的悲惨。
想必方碧影早早的把这毒药制成了熏香,燃于佛堂内,方氏不觉,日夜闻着这毒药,早已身受其害,中毒不浅,想必她自己已经受了三十多年折磨,可怜意不知内情。
难怪方氏总是躲在佛堂时,想必她时常头痛,又恶梦连连,这才醉心礼佛,望能脱离苦海。
秦黛心此时倒是有些同情方氏,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也是她自找的。
“你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有三十多年了,她受尽折磨,你竟还不满意吗?”这方碧影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后来几经磨难所致。
“满意?”方碧影失声大笑,“就是我满意了,他们可曾满意?你可知这三十多年来,又有多少人着了她的算计,失了性命?远的不说,单说你父亲的生母金氏……”
秦黛心一向平静的双眼里起了波澜,秦从文,竟真不是方氏亲生的?
方碧影勾起嘴角道:“三小姐想必没想到吧,老爷,竟也是个庶出!”
当初她暗示自己方氏不吃八角的事儿,果然是另有深意的。
这个金氏,又是何许人也?
“金氏是秦茂的爱妾,老爷的生母,可惜是个命薄的。”方碧影似乎看透了秦黛心的疑问,忙帮着解答起来,“她成婚三年无子,秦茂便纳了金氏为秦家传宗接代,她本是个妒妇,却能隐忍不发,还在金氏怀孕时,多番照顾于金氏,因为这个秦茂对她更加敬重,还放心的把金氏生产的事宜都亲给她。”谁料金氏生产时,难产血崩,孩子生了下来,金氏却撒手人寰了。
“深宅妇人自有一套自保地位的手段,她这一招并不高明,不过是看人家生了儿子,买通产婆去母留子罢了。”
竟真是这样,秦黛心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三小姐,老奴也算知无不言了,这下,你可愿与老奴合作了?”方碧影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意愿,她就是想借助秦黛心的力量,把方氏狠狠的踩进泥里。
方碧影要找的人为什么是自己,不是别人?
秦黛心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方碧影是奴婢,又是遭方家遗弃的庶女,她毫无根基,说出来的话如何立足,哪个又肯为她做主?秦从文吗?他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依他的性子。一样不肯为方碧影说话,方婉茹又是方氏的侄女,自然也不会占到她这一边,方氏有做官的娘家人撑腰,即便打到衙门里去,下大狱的人也只会是方碧影,而不会是她方碧莲!
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切,方碧影才会一直隐忍不发,暗暗等待机会,不求速成。只求一气呵成,一招把方氏挑于马下。
自己便是她的这个机会。
方碧影所知的这些秘闻,倒也是扳倒方氏的手段之一。
秦黛心笑了笑。“妈妈且回去吧,此事容我再想想。”
方碧影知道事情大概成了,眼中的欢喜便再也掩饰不住的宣泄出来,“三小姐需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大概是怕事情出了什么纰漏,方碧影临走时又来了这么一句。
机不可失?这个机,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秦黛心没想明白,却也没放在心上,她开始惦记方婉茹的归期,有了秦倩心的通风报信。相信方婉茹不会在路上耽搁太久的。
当然,那也是六七天之后的事儿了,可时间飞快。六七天也只是眨眼之间的光景,有些事情确是迫在眉睫的。
秦黛心一面暗地里热络的联络万妈妈,冯氏二人,一面又派人勤勤奔走于桂花胡同,她既关心扳倒方氏一事。又惦记着大皇子的下落,一时间倒忙得不亦乐乎。
这其间。林氏出了小月子,秦黛心去瞧了她两回,送了她补气养血的补药,姑嫂二人又说了些不可对旁人道的秘话,二人关系似更进一步。
出人意料的是,齐宝珠竟然来了。
秦黛心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微微的吃了一惊,她与齐宝珠,虽不至于形同陌路,但也再难回到以前了,她以为自己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谁成想她竟又来登门了。
是质问楚家提亲之事吗?
秦黛心在心底放肆一笑,便让人给她换了件玉色烟棱罗绣兰花的掩襟夏衫,底下穿了件及地的拖尾裙,她让春丽给她梳了个简单的挽发,只把头发松松的坠在枕后,用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簪子固定住,便翩然去了前院。
秦二小姐暂代掌家之位,自然也得熟悉这待客之道,齐宝珠与她也算同龄人,倒也不难招待。
秦黛心去时,齐大小姐正在跟秦二小姐说着什么,二人脸上都挂着礼貌且疏离的笑容,见她来了,二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打量她。
秦黛心本就生得冰肌玉骨,脸上连汗毛也找不到多少,正午的阳光在她背后形成一个剪影,她从暗处走来,步伐身形惊若翩鸿,身上收拾得清爽自在,倒把旁人的金银之物显得俗不可耐,她脸上带着恬静发笑容,整个人看起来异样夺目。
齐宝珠脸上带着笑,手指却紧紧的握着帕子,指尖生疼。
说句丧气的话,也难怪那人要娶她,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只怕是男人便拒不得她。
秦二小姐淡淡的看了一眼齐宝珠,方才道:“齐大小姐坐了半天,你怎么才来?”不像是怪她来得迟了,更多的则是娇嗔。
那意味不言而喻,她是在委婉的告诉齐宝珠,她们姐妹虽非一母所生,却也是亲姐妹,旁人比不得。
也不知道齐宝珠之前说了什么,秦二小姐竟会这般说话,难不成,齐大小姐说了什么挑拨的话吗?
秦黛心不徐不疾的走近二人,与她们相互见礼,这才道:“二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懒散惯了的。”
竟是要站在秦二小姐这一边了。
齐宝珠脸色发白,心里便是觉得自己窝囊透顶了。
好好的不在家里待着,竟跑到这儿看她们姐妹演戏来了,她这不是自找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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