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吟秋站在沙发边,震怒、震惊的半仰着下巴,像是脖子承担不住脑袋的重量,在耷拉着后仰。
她的眼神落在毕家客厅挂的水墨画上。
人是恍惚的,大脑是空白的,随着毕月话音儿一落,只感觉天旋地转,两腿不听使唤腿一软……
毕月速度极快,两个健步冲上前,一把扶住,又托着架着让梁吟秋重新坐在沙发上。
“啧。”毕月不是在感叹梁吟秋咋被刺激成这样了,倒是这幅样子才在情理之中。
而是着急接住梁吟秋时,膝盖撞茶几上了,疼的她半蹲紧着搓膝盖,还得问:
“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院?您要再倒下,楚亦清就得上天入地,不是进局子就是进精神病院。”
毕月这话不好听,可这话很神奇,确实起到了提醒梁吟秋的作用。
梁吟秋闭着眼睛仰靠在沙发上缓着。
毕月一看梁吟秋那张脸都不是好颜色了,整个人的状态也有了老相,不知为何,她一下子就想起去年当家教,她第一次见到梁吟秋的样子。
那时候的梁阿姨,说实话,得承认很有气质。
无须穿金戴银给自个儿端着,就温和的往那一坐,中年女人如兰花般沉淀下来的淡雅气质,穿什么都不会让人小看。
再看现在……所以说人不可貌相。
毕月抿了下唇,转身去厨房把早就准备好的凉白开端了进来。
梁吟秋也在同一时刻睁眼,睁眼就看到坐在她旁边的毕月正捧着杯子要递给她。
梁吟秋像是再也直不起腰似的,微驮着背,手心向上等着,毕月赶紧将药盖里的药都倒在她手心上。
梁吟秋颤着手将药一股脑往嘴里塞,刚抿紧嘴,“噗”的一声又呛住了。
这一刻,毕月看的有点儿动容了。
她垂下了眼睑,不再盯着瞧,给梁吟秋留下余地把药好好吃完。
心里想着:
楚亦锋他妈就这么哭了。
你瞅她那样真是愁人。
想要维持支离破碎的婆婆形象,只能忍着。但那心吶,确实稀碎稀碎的。
呛到了估计是不想当她面儿哭,又没忍住。还着急要吃药、不敢倒下。
失心疯就是杀人犯,那也是她亲女儿,惦记那失心疯吧。
梁吟秋嘴里含着药片,说话自然是咕哝着,只是她态度很认真,侧头看毕月盯着毕月的眼睛问:“为什么没说?”
毕月语气很差,拧着眉头回道:
“别说那破事儿我没稀得说,就是你家楚亦清刚才要拿车撞我,我都没跟你儿子说!
楚亦锋只看到了他姐要挥胳膊打我这个孕妇。我这孩子怀的,我孩子……”
毕月没说完,赶紧扭头看向另一侧。
梁吟秋却像是在执着找答案,又问了遍:“为什么也没说?”
毕月嗖的转过头直视梁吟秋,突然飚高音愤怒道:
“为什么为什么,这还用问吗?
楚亦锋现在心就得跟筛子似的被伤透了!
他帮楚亦清起步造势,从大学没毕业一直到刚参加工作,本该爬坡的阶段,耽误着自己,让楚亦清有了今天。
结果他姐有钱有势了,却反过来用钱威胁羞辱他在乎的人。
楚亦清不是拿钱再踩我恐吓我,我从来没怕过她。她是一次次在踩她亲弟弟。
她楚亦清到我家破口大骂,楚亦锋下了火车就剩下跪着道歉这一条路了,他什么时候跪过谁?因为他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办。
他是人,你们谁在意过他?到底是瞧不上我,还是你们在拿他不识数!
刚刚,她楚亦清又不问青红皂白要扇我,她扇的是我吗?
你儿子亲眼看见他姐要动手打他的女人和孩子。
我现在才怀几个月,他能心细的怕我吃错东西写半个本子,你说他会不会后怕我被扇倒有什么闪失?
可他还得忍着,因为他姐是闯祸大王不检点,他怕出事儿,他还得去找王建安给处理烂事儿!”
毕月腾的站起身,不说还好,一说情绪激动的不行,尤其是看到梁吟秋在捂着脸哭,心堵的厉害:
“我还说什么?
对他说你姐不是要扇我,是为了出口气要拿车撞死我?
说根本就没想过你这个亲弟弟的孩子在我肚子里?
我当时忍了,是为他。
我现在跟你在这说说说也是为了他。你们能不能差不多点儿?讲个道理!”
“毕月?”梁吟秋一脸的泪,她仰头看着毕月。
这一刻,认可了。
“妈给你道歉,我没教好你姐。我管她,指定给你个说法,让她必须得给你道歉。对,我得去找她,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梁吟秋站起身就咳嗽开了。
而客厅门口也传来了咳嗽声。
毕铁刚一脸愁容地看毕月。
钢极易折,闺女这是干哈啊?咋又吵吵把火跟婆婆干起来了?真不打算进楚家门是咋的。
毕月一边递给梁吟秋卫生纸,一边迎上前,也咽下楚亦清道歉免了吧:“爹,回来了。”
“这是?”
梁吟秋拿着纸边擦脸边拿起包。
以前对于她来说,丢一次脸,她能膈应三年五年。甚至无法想象丢大脸是什么样。
可最近,丢的是一场接一场,最难堪的是还不能倒下。顾不上了,什么状况说什么话吧。
梁吟秋挎着包,在快要到毕铁刚近前时低头道:“亲家啊,对不起了。”
心里想着,这确实得道歉。
这要换成任何一家,知道自个儿女儿开车要撞人家孩子,不说拼命也得报案。不能因为是亲家就没个说法。
毕铁刚都没听明白是咋回事儿呢,他就挺好说话道:“你这是要走啊?”
“嗯。等我改天再过来。”
直到爷俩看到梁吟秋往胡同口走了,毕铁刚才回身问道:“咋回事儿啊?”
毕月反手关大门,还没等回话呢,根本没留意是啥时候到家的毕晟蹿了出来,怪声怪调道:
“我姐夫他姐搞破鞋。我姐揭发了。”
毕月板着脸训斥道:“都说你语文不及格,什么搞破鞋?跟谁学的?那叫作风方面存在问题,那叫……”
毕铁刚烦躁:“你俩有没有正溜?狗蛋儿,回屋写你作业去!”
毕月简略告知道:“别等楚亦锋吃饭了,她姐搞破鞋被发现了,他给断官司去了。”
“完了你告诉他娘啦?”毕铁刚震惊。这世道是咋的啦?咋这么多乱搞的?有俩钱烧得慌吧。
“啊,我凭啥不告诉。”
毕月没说太细,没学自个儿差点儿被人揍被人撞什么的,她被毕铁刚絮叨了几句,该做饭做饭。
也真以为楚亦锋只是拉架劝架就完事儿,根本没想到楚亦锋是主力。
……
楚亦锋是在毕月刚见到他母亲那一刻动手的。
他姐夫,鼻青脸肿,快要看不清模样了,衬衣少个袖子,鼻子被打的哗哗淌血。
可这汪海洋呢?
楚亦锋没见到时还好点儿。
等见到了,太出乎他意料了。
他看到汪海洋只颧骨通红,衣服凌乱,还坐那拿冰块儿敷呢,只觉得没有再这么欺负人的。
这一刻,他不再是因为什么姐夫出气,他都感觉要窝囊死了。
“你挺能打是吧?”
楚亦锋心头那一股股火瞬间爆裂,拳头带着风声,毕成的那件穿在他身上的格子衬衣,也在他挥动间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