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月这次对饭店投入的心血极其多。
大到餐厅整体装修。
小到“品味东北”几个大字旁的转灯logo设计,餐桌边的挂画设计。
她用石子拼凑黏贴东北话:嘎哈,咋的啦,吃点儿啥等等。
“品味东北”在八十年代的装修费,最终结算完是高达六千七的装修费,高出毕月心理价格近一倍,相等于又买了一套房子。
但她就是她,当她一门心思想做一件事儿时,任性且较真儿。
全部装修完收拾完后,得说这饭店在当时来看,精致得不像样。
以至于开业后,倒不是东北人来得多,而是喜好新鲜的年轻人爱来这里吃饭。
毕月选择抛开了以往东北菜的大众化农家路线,选择后世的简约前卫设计风格。
木质隔断,地板吊顶,楼梯扶手,仿古的雕花灯罩。
买桌椅时,她也尽可能选购圆桌,四人桌,并且大手一挥,对服务员命令道:桌与桌之间必须要有很大的间隔空间。
赵大山当时说白瞎了地方,对毕月直摇头。
毕月却坚持要迎合北方人喜爱聚餐,爱大口吃菜大碗喝酒大嗓门的豪爽大气。
她说:“不要太挤,一股小家子气。”
所以在即将要开业放鞭炮的今天,大厨樊师傅带着他徒弟也看的微愣。
微愣过后,樊师傅缕着胡须和赵大山夸赞道:
“虽不如我爷爷在员外爷家做宴席,但我来这里,也不算丢人了,好意思给他老人家上香的时候说几句了。这装修和“私房菜”仨字配套,不一样,有种精雕细琢感。”
樊师傅的徒弟小李,低头看着菜牌价目表,咋舌不已。
心里纳罕,真是私房菜啊,这价格贵的……离谱。
用了如此多心思放在饭店上的毕月,在开业的当天,怎能不来?
虽然她很烦,很苦恼,心理负担极重……
毕月下了自行车,她站在饭店不远处,看着烫金边儿的“品味东北”几个大黑字,望着上面还半遮着红绸子的牌匾,踌躇不前。
她根本啥啥都没想明白呢,就赶时间过来了。
要不说,人在关键时刻才能出卖自己的内心。
前天,昨天,今天在学校上课时,毕月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可她此时,眼看有可能要跟刘雅芳和毕铁刚再见面了,她纠结无比,心里想着:
她娘会不会出现?到时说不说话?
她娘万一不管不顾又骂人怎么办?她是给自个儿留面子顶回去,还是在外人面前给她娘留面子?
那要万一,她娘又像以往干不过,好声好气跟她说话怎么办?
毕月甩甩脑袋。
不能!
还有,见到她爹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当着外人面前,她到底是若无其事?还是跟他们一句话都不说,保持距离?
毕月深呼吸。
左思右想,心里抵触,觉得怎样都打脸。
她机械地锁车子,推开了饭店的门。
直到看见毕铁刚,其实她心里还没个谱……
今天毕铁刚穿的体体面面的。
夹克衫,蓝黑色带裤线的西服裤子,皮鞋,只是那半脑袋白发茬子显的他有点儿老。
毕铁刚正蹲在地上,打开装鞭炮的黑塑料袋,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离家出走的闺女,问道:
“咋才放学吶?不是十一点半就没课啦?”
毕月望着像往常一样看她的毕铁刚,嗓子眼好像堵住了,停顿了几秒才回道:“嗯。”
“姐?姐你咋比我还慢呢!”毕晟端着饭碗从厨房里探头瞅毕月。
“啊?啊。”
闺女冷着一张小脸儿啊,唉!
毕铁刚表面上看起来没啥,将心里的不好受都藏了起来。
他指着地上的鞭炮正要问五千响够不够时,葛玉凤在前,刘雅芳在后,俩人端水盆拿抹布的,也都从厨房走了出来。
一身西服的赵大山也进了饭店,他身后的戴寒菲和刚放学碰见的毕成正在说话。
毕成看着他姐的背影,不吱声了,扭头看墙面。
戴寒菲刚要喊毕月,赵大山拽了她一把。
刘雅芳紧盯毕月,毕月却一歪头看向几个正在擦桌子的服务员,错开了。
还在感冒中的刘雅芳,推了把半挡在她前面的毕晟:
“赶紧进去吃饭,一会儿放完鞭炮,痛快上学去。哪都有你!”
毕月指着几个服务员:
“都坐那吧,我说几句,一会儿放完鞭炮咱就正式营业了……”
刘雅芳却忽然出声冲毕月说:“等会儿再说那些没用的。赶紧进屋吃饭去。”
“每次客人点菜时,你们得先介绍一下本店特色招牌菜……”
刘雅芳眼中冒火看着坐那装听不见的毕月。
饭店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感觉出气氛不对。
……
上次开业,是悄无声息搭个架子就营业,连营业执照都是后来补的。
而这次,放鞭炮,也有很多人站在门口,毕月听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面无表情,心里毫无满足感。
她听到身后刘雅芳和赵大娘说的话,知道那是说给她听的。
“没事儿,不用去医院,死不了。再说早死早利索,省得活着遭罪,给儿女当累赘。”
毕铁刚拧眉瞪眼看刘雅芳:这娘们真是,闺女可下露面了,说那些臭氧层子嘎哈?
刘雅芳眼里谁也没有,只顾瞪着毕月的背影,继续道:
“再说我得坐这收钱。大山你们几个,嫂子,该看家具就去看。”
毕铁刚拽住毕月的车子,打着商量道:
“妮儿啊,别搁人笑笑家了,快回家!爹这腿去你学校不好看。咱啥事儿咱回家说。妮儿,你听爹说……”
这回连葛玉凤都对毕月不满了。说啥说啊?大刚可真完蛋儿,这孩子就得给几巴掌。
父母装作啥事儿没发生,过来给你捧场,那么容易呢?
都主动跟你说话让你吃饭了,还咋地啊?能甩头蹬车就走,惯的!
离开的毕月,不知道刘雅芳被她气的,一副强势的样子进了饭店后,差点儿软倒在地。
刘雅芳对毕铁刚喃喃道:“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父母。”
而这对儿父母也并不知道,毕月是被梁笑笑送回楚亦锋家的,只两个小时,牙肿的老高,发起了低烧。
接近晚上九点多钟,她听到电话响了,笑笑在说马上回家啥的,她有气无力挥了挥手,哑着嗓子道:“我这没事儿。”
浑身骨头疼的毕月,半夜起来想给自个儿倒口水都费劲,有种好像快死了的感觉。
刚捂着两层棉被躺下,就觉得自个儿好像耳鸣,咋听到有人开门声呢?吓的她惊叫,以为自个儿声挺大,其实跟猫叫似的:“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