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雾落等人去客栈里退房取东西,雷风暴的手里已开始捧着一块热饼在吃。
消息慢上一步,掌柜的不知道其它街道的事情,一面说着下回再来住小店的话,一面把房钱结算。
街上的行人多出来,有人交头接耳的,可见消息从走路的人嘴里传到这个街道上来,可是尉迟均左看右看的,沿城衙门的人没有一个出来。
望着走来走去的衣裳赤橙红绿的热热闹闹,唯独看不见公差的衣裳,尉迟均气得骂上一句:“姓郭的想把我也宰了吗?”
他气得眼睛溜溜的圆,跟雷风暴和高山吵架的时候差不多。
雷风起也看明这是一场郭国公府挑事的行为,看吧,打完有这会子了,一个管的人也不出来。
他乐得先看尉迟均的笑话:“这里无人认得你尉迟公子,你又奈何呢?”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城里没有人认得的事情......还真被你说对了,郭家眼里还有我家吗?我在这个城里他竟然敢不知道。”尉迟均接着开骂。
忽然雷风暴欢呼一声:“大梨子。”对着客栈门外一车梨跑去,雷三文跟着他:“你给我慢点。”
尉迟均怔住,看着雷风暴欢快的小身影,和这个街道上丝毫没乱的秩序,猛的看向雷风起。
雷风起莫名其妙的问他:“我脸上有花吗?”
“没有,我在看你有没有胆量。”尉迟均严肃的道。
雷风起嗤之以鼻:“我缺的就是胆量,登基把我吓的躲进内陆,你难道不是知道的?”
尉迟均凑过来:“既然有胆量,等下你负责说服虞五那把刀,咱们去郭国公府闹去如何?凭什么咱们逛个街,也能逛出几条人命,他郭国公在家里指不定小酒喝着小曲儿听着,享受的很。”
雷风起把他脑袋从肩膀上推开:“小虞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说服不了她,也不会多话。”
有点恨铁不成钢:“你都多大的人了,嗯?还是我准大姐丈,嗯?一开口丢足我的人,嗯?你不知道小虞在办事吗?她要去哪,就去哪。”
“哟哟哟,你缺的果然就是胆量。老三,夫纲这种事情要早一天立起来,早一天是大丈夫。”
雷风起被带歪:“那你当我不是大丈夫......你再这样说话我打你啊,哪里来的夫纲。”雷风起拒绝的话说着,却神情里一片甜蜜。
看在眼里的尉迟均暗暗好笑,鄙夷道:“嘴硬心想着,我瞧不起你这样行径,有你这样的舅爷,我也丢大了人。”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雷风暴抱着一衣襟的大梨子回来,高山伸手就拿,被雷风暴闪开,小身姿欢快的又跑几步:“五哥哥哥,吃梨子。”
虞雾落、雷一文雷二文和苗保带着包袱走来,一行人从容的走在街道上,从城门出去的时候,故意和查路条的对上几眼,查路条的人别开眼睛不看他们。
无名火在虞雾落心里腾的蹿起来,她咬完最后一口梨肉,把核顺手扔到草丛里,说不好明年会生出一株小树苗。
雷风起的手动一动,把一块干净的帕子送过来。
尉迟均对着雷一文叹气:“完了完了,舅爷出嫁少不得要吃苦头,这骨头软的毛病肯定不是天生,一文你就没有,二文三文也没有,暴哥......”
低头找找雷风暴,他正殷勤的拿城里买的点心给虞雾落:“五哥哥哥,你打完架难道不饿吗?”
在雷一文的含笑里,尉迟均张开一巴掌:“暴哥,也给我一块。”
雷风暴犹豫一下:“可是均大哥,没有人打你啊?”
但他和尉迟均的感情不亚于亲兄弟,递了一块过来。
只是这么一个犹豫劲儿,让尉迟均真的面上小小失了光彩,咬着点心抱怨着:“一文你看,暴哥也没有骨气了,五哥弟弟会使法术。”
这个时候,吃完点心的虞雾落开口:“尉迟,你应当认得郭国公府在哪里吧?”
“认得,又有什么用,我家舅爷没骨头,”
雷风起一巴掌盖过来,截断尉迟均下面的话。
说起来胆量这话,尉迟均确实比别人多,在边城那块地方,唐古郡王说一不二,如果君王权力软弱,唐古郡王能一手遮天。
尉迟均说一声从他帐下离开,就直接走人,叫小厮去搬行李顺带打招呼,他直接在玉关城跟着雷一文就到昭勇郡王麾下。
家里不同意他和雷一文的亲事,也架着长辈身体好点,年纪也没算太大,这世孙就敢年年不回家,和家里耗着。
当着虞五的面调侃雷风起,尉迟均也不怕虞雾落冰雪聪明,听出来话里有话而翻脸。
说不好他巴不得虞雾落早点听出来,就可以牵根红线。
雷风起还真没有这个胆量,一巴掌挡回尉迟均下面的话。
虞雾落见此情形,也不打算追问,在船上这些天里,看得出来尉迟均为人忠义,但是性情诙谐,自己可不打算陪他说笑,这会儿正恼着呢。
“尉迟,你带路,咱们上郭国公府打去。”虞雾落搓搓手,把笑容送给玉秀:“哦,还有你也知道郭国公府的地址吧,倘若尉迟不中用,你也能带路吧?”
玉秀此时面色还白,她亲眼见到虞五的刀以后,就是这副脸色儿,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她惊了一下:“这这,”
虞雾落不等她拒绝:“就这么说定了的,没事,鼻子下面是嘴,如果你记不得,咱们一起问。”
尉迟均一乐,既然鼻子下面是嘴,为什么还要我们带路呢?可见带路这话针对的是玉秀,而不是真的要问自己。
他一面吃着点心,一面继续老神在在的念叨:“我家舅爷骨头软,以后可怎么办,把我愁的......”
雷风起心头火起,扒着他的肩头道:“小虞的胆量不错吧,以我看比你强。”说完,也念叨:“我家姐丈没骨头,以后可怎么办?”
雷一文听着他们两个一人一句的念叨,扑哧一声笑出来。
雷二文和雷三文一左一右的扶着玉秀,这是开场小道具,现在还不能允许她装死。
这沿城的风景相当的好,大家从城外回到码头上,悠闲的看了一路。
这一路上再没有事情,雁翎刀没喝血不满意,嗡嗡叽叽了一路子。
......
赵亭功没有跟去沿城,是都是读书人,他对秋洪的遭遇产生同情,广阳城下刚刚安定,在赵亭功和赵家看来,发生的其实是一件压制读书人的事情。
雷风起对他说离城书院和郭国公、泰兴郡王有矛盾,赵亭功有很多的同情出来。
更何况他跟去沿城也没有用,如果打起来又是拖后腿的那个,需要分出一个人照顾。
不如留下看船,还可以和秋洪长谈一番。
秋洪的身份已经明了,尉迟均就不再挡着秋洪在自己和雷风起的视线里,赵亭功要和他谈天,那就谈去吧,反正现在足够乱,平江侯弃家烧城,二郡王如今坐城观天,再出一件乱的事情并不多,相反尉迟均还是坚持己见,雷风起若是能登基,那当然大家全力保他登基。
在接受新帝的猜忌和自己一步登天这两个选择里,四平侯和尉迟均不约而同的为雷风起选择后者。
尉迟均虽没有明说,但还有些期待赵亭功和秋洪能聊出一些什么。这位世孙虽在自己人面前说话尽量中肯,承认尉迟国公府和郭国公府间的旧怨说不明白谁是谁非,大家都有一定的错误,但是他的潜意识里偏向自家人,郭家若是出事,对相邻的尉迟国公府来说不是坏事情。
历年的明争暗抢地盘,抢朝廷发下来的军备,抢征兵......郭家倒下,无疑对尉迟国公府有利。
远亲不如近邻,近邻其实往往有纠纷。想和远亲时常有摩擦,直至堆积成怨,也得够得着才行。
虞夫子风头正旺,他家虞五就在船上,离城书院出事情了?赶紧赶紧,别让虞五闲着,让她到处去生事情,或者去解决事情。
这是尉迟均放心让赵亭功留在船上的想法,赵亭功肯定不知道,但是他行使起来的时候,却和尉迟均想的一模一样。
此时,在秋洪的话告一段落,沉浸在愤愤然中的时候,赵亭功沉吟着道:“要说解决你们书院眼前的麻烦,倒也不难。”
“啊!兄有什么良策,快快教我,”秋洪跳下椅子,把气愤也一古脑儿的甩开。
他焦急的很:“我们书院年年为郭国公强征兵强收军粮写文章,年年都被他抓进去人。好不容易发现泰兴郡王和郭国公勾结的证据,又不敢拿出来亮相。赵兄,你说是飞鱼台有名的人物,你好歹也得给我出个好主意。一来让我们书院重新畅所欲言,读书人嘛,不动嘴不动笔还动什么呢?这是我们应当有的。二来把恶人绳之以法,解我们书院历年心头之恨。”
赵亭功莞尔,通过秋洪的话可以了解到,离城书院的往来消息,有一部分被郭国公府挡下,也许郭国公不愿意赵家有人插手书院,秋洪只知道夫子是圣人,再就是离城书院的历代读书人们是先贤,是大儒。
他知道有广阳城,却不知道有飞鱼台,隐约听过赵家的名,却没有听说过赵亭功。
好吧,赵亭功不是了不得的名字,没听过就没听过吧。
而秋洪自称从广阳城下刚回来,却耳目闭塞的不动容虞五雷七。
赵亭功不觉得奇怪,他见过这样的人,就是赵家的子弟,一心只有一意,看书就看不见写字,写字就看不见看书。
别人看书写字结束,还有琴棋书画。只有他在纳闷,在玩什么新玩意儿?竟然不认识。
在赵亭功来看,不知道有赵亭功那太正常,虞五雷七已名动天下,竟然自己提到时,秋洪带着茫然,这人也孤僻的可以。
只听自己想听的,只在意自己想在意的。
秋洪还在面前甩手,恨不能把恳求全堆脸上,结果堆出来拧鼻缠眉的古怪模样,这要是换一个人,赵亭功早就笑了,面对秋洪却不好笑话他,当下客气的道:“秋兄请回座,要说计策总会有,只是要从长计议。”
“对对,从长计议,”秋洪忽然福至心灵:“船上其它人都去了哪里,赵兄要和他们商议,不知道他们哪天回来,抓紧商议的好。我的路条还需要重新开,说起来多谢你们带上我,可我在这里等,度日如年。”
码头上传来吆喝声:“桂花糕,上好的桂花糕.......”
赵亭功扭头看了一眼,眼神亮了起来:“五弟七兄他们回来了。”
雷风暴伸手给钱,这会儿正在接桂花糕。
能听到头顶有轻轻的脚步声,像是红霞和妈妈们忙活着什么,赵亭功和秋洪走到甲板上迎接回来的人时,茶香自上一层甲板飘出,赵亭功笑一笑,丫头已泡好香茶候着。
雷风暴抱着一怀抱的桂花糕上来,能看到整盘糕上面有缺口,而虞五手里拿着一块。
“给,你们自己拿。”雷风暴送糕过来。
赵亭功笑道:“你是真的胃口好,令我羡慕。”拿两块,一块分给秋洪。
他迎着虞雾落走过来,虞五知道有话说,停一停脚步,赵亭功低声道:“离城书院应该去看看,与郭国公府有关。”
虞雾落点一点头,就在红霞和妈妈们的簇拥之下走回她的船舱,换衣,沐浴,她有好一会儿下不来。
就对随后上来的雷一文说了一声。
尉迟均也换下衣裳,穿了两天,不脏,就是自己看不下去,取出公文纸,从容提笔,把一张路条一气写成。
本想自己就拿给秋洪,但是想想,拿给雷风起:“姐丈只管写,舅爷跑跑腿儿。”
“你又作什么怪。”雷风起随口开个玩笑,秋洪还在赵亭功的船舱里,他就走到隔壁。
虞雾落舒散长发,正在享受泡澡,就听到下面有人叽哇乱叫。
“红霞,下面怎么了?”
“回五爷,船上的秋书生,新得了一张路条,难道五爷下船办事,没有他这一件吗?他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刚刚还想上来道谢,被我说五爷补觉睡下了,才打发他走。他这一高兴啊,就忘记这层是不能随便来的。”
红霞掩口笑:“偏偏苗伯在煮果子酱,预备五爷等下就可以吃了。高爷在照顾他九个大浴桶。都没功夫儿拦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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