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竹润焦急地朝着林郁的院子狂奔，一路上惊着了不少下人。人人都道，今日怕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然全府上下最得体最谦和的大少爷，怎么会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般疯跑呢？
“大少爷！等等我！您、您别跑那么快啊！”别人顶多是看看热闹，真正苦了的，只有孙志学这个小跟班。一道跟着许竹润跑到了院子门口的时候，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可他的好主子，已经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殿中。
“哎呦，倒是暴露了你平日里学武不精是不是？”青翠看着自家弟弟喘的厉害，调笑道：“行了行了，大少爷同老夫人怕是要聊上一会儿，你正好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
“是，姐姐。你说，大少爷没什么事儿吧？我们跑出来的时候，大太太可是一脸看戏的表情呢。”
“无事，在自己府里头，大少爷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你，还不抓紧时间好好练武？不能光有文采，不然将来你主子有事儿，你帮不上忙反而拖了后腿就不好了。”
“是，弟弟明白了！”孙志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暗自在心底给自己定下了新的目标。
殿外姐弟两个好不容易空闲下来说说笑笑，殿内见到了林郁的许竹润，却不知道改如何开口了。
“怎么了？是有哪里不明白了？”林郁正在嗑瓜子，作为一个现代东北人，这项技能也被她原封不动地带到了许诚侯府。见着许竹润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她将手中的瓜子放下，从青芯的手中接过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手。
“祖母……孙儿、孙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知道怎么说，祖母却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将手中的帕子递出去之后，林郁指了指面前的座位，示意许竹润坐下：“一方面，你觉得我交给你们的方法大部分都很好用，但另一方面，你又觉得这些手段都是一些旁门左道，不符合你对自己的要求？”
“祖母——”
林郁摆摆手，示意许竹润等着：“我话还没说完。如果不是刚才这个，那是你觉得我给你的任务少了？觉得自己作为大哥，应该承担起最多最重的任务？”
“又或者，你觉得祖母哪里安排的不对，有更好的方法想要同我探讨？再或者……”
许竹润看着眼前的林郁，心里满满都是惊讶，她每数出一条来，他的心就平静了一分。到最后，他已经忘却了林郁到底在说什么了，只自顾自地傻笑。
“这孩子！自己火急火燎跑过来了，如今却不知道回话，只知道一个劲傻笑！怕不是被我吓傻了？”
“祖母！祖母最好了！”许竹润有些激动，从座位上起身就给了林郁一个拥抱，倒是把个林郁给惊着了。
虽然小时候，家里这几个她都是常抱的，但许竹润如今毕竟已经是个八岁的大孩子了，两人之间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昵的互动了。
“好了好了，现在平静些了没？想不想同祖母讲讲，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林郁伸手轻轻揉了揉这孩子的头，笑意也蔓延上了眼角。
“祖母，孙儿这一次啊，是真的想明白了。为人正直固然重要，但遇到事情也不能够一味死板，尤其是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的时候，君子之风其实没啥用。”
“哦？我们大少爷终于开窍了？你继续说说，还想明白了些什么？”林郁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瞟了瞟屏风，但很快就不懂声色地将注意力转移了回来。
“虽然大家不止一次的同孙儿说过，不应该把一切都当成是自己的责任，没必要强迫自己成为许诚侯府最适合的接班人，但孙儿一直觉得，这都是客气话。”自己主动把心里憋了许久的想法说出来，许竹润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今日当祖母布置每个人的任务的时候，孙儿却发现弟弟妹妹们早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变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嗯嗯，你接着说。”虽然林郁很想打断他，你们只是长大了一些，但还都是乳臭未干的小朋友，但还是耐着性子将他的话听完。
“比如二妹妹、三妹妹，此前应对太子府的事情，就做得很好。而当年无论是四皇子、六皇子还是世子开府的事情上，孙儿的表现，或者说孙儿的作用，都没有铭儿、幽儿、修儿他们的作用大。当然了，这不是说孙儿就毫无建树，而是孙儿同他们为人处世的方式不同，擅长的事情也不同。并不是谁强谁弱的关系。”
“每次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孙儿总是会悄悄难过，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弟弟妹妹，才让他们去面对一些危险的事情。但其实，这是孙儿自己的问题。孙儿是长兄不错，但如同小时候祖母教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孙儿不能代替弟弟妹妹们去经历、去做决定，自然也不应该拦着他们。”
许竹润越是说，思路越是清晰，一连串的话出来，林郁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了，眼前这个孩子，这一次，是真的明白了。
“这次祖母布置任务下来之后，孙儿确实觉得自己的任务清了些，但后面同四皇子他们探讨的时候，却突然醒悟了。祖母一直想告诉孙儿的，是顾全大局，将每个人的力量集合在一起，比一个人什么都会，更能够让家族繁盛。孙儿说得可对？”
“对！对极了！我们家大少爷今日可终于是明白了，没枉费祖母同你弟弟妹妹们在你身上倾注的关心。好样的！”
看着眼前这个不再纠结的孩子，林郁心里有满满的自豪感，自己教了这些孩子多年，虽然讲了不少道理，但从未想过要左右他们自己的思考。如今这许竹润能够真正寻得了自己的价值，同未来的发展道路，才是她真正乐见其成的。这比她教出一个皇帝、教出一个宰相、或者教出一个将军来说，都更要令她高兴。
她强压住哽咽，刚要继续说，却被许竹润打断了：“祖母，孙儿想着……因着我这个性子，弟弟妹妹此前一定是操碎了心，如今想先去同他们聊聊，晚些时候再来陪祖母用膳可好？孙儿想吃松鼠桂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