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王朋兴老爷子。
几个人重新分宾主落座。
曹卫东喝着茶。
等王鸿振给自己讲这事里面的关窍。
他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好端端的高干子弟怎么就成冒牌货了，并且还畏罪自杀了？
而且，对方还有一封信要交给自己。
这也太奇怪了。
要知道，可是自己亲手把他送进去的啊。
王鸿振自责的说道。
“这是我的责任啊，是我没有严格审查，才让人钻了空子......”
曹卫东宽慰了几句。
王鸿振叹了口气。
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
石文林觊觎曹卫东的轿车，撬锁的时候被曹卫东撞破，恼羞成怒之下，当场污蔑曹卫东。
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撕了曹卫东的介绍信。
于是曹卫东借用县里的电话，分别给纪县长和黄书记打了电话。
纪县长那边还好。
黄书记知道情况后，立刻就恼了。
他刚好认识石文林的爷爷石生林。
这位还是自己曾经的下属。
他一向自诩清廉。
却没想到老下属却纵容子女犯了这种错误。
黄书记心里气不过。
直接一通电话打给石生林。
把这位老同志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反转来了。
石生林失口否认，并让正牌石文林亲自找黄书记解释。
黄书记亲眼看见了正牌石文林。
立刻明白过来。
在穆县监狱里羁押的，肯定就是冒牌的石文林了。
这事就严重了。
另外石文林还给黄书记提供了一个情报。
爷爷石生林确实给他开了一封介绍信。
但这封介绍信却莫名遗失了。
石文林本来没有在意。
毕竟自己已经决定不去穆县了。
那么这封介绍信也就没用了。
现在想来，或许是有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到了这封介绍信，装成石文林跑到穆县蹭吃蹭喝。
并且这个人肯定是石文林身边的熟人，对他的情况比较了解。
这才能把王鸿振等人给蒙骗过去。
黄书记将事情梳理了一遍，然后立刻致电穆县那边。
将这事告知王鸿振。
王鸿振听了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当场就给公安同志们下了指令。
要求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审问清楚事情的真相。
公安同志连夜审讯。
冒牌石文林终于袒露了真相。
.......
这位冒牌的石文林本名叫李大志，是四九城第一机械电子厂的职工。
他刚好和正牌石文林在同一个工厂工作。
并且两人还都住在同一间职工宿舍里。
近些年，组织对国营企业提出了种种政策要求。
其中就有在岗职工精简返乡政策。
李大志刚好就在名单上。
被劝离岗位返回家乡。
美其名曰需要的时候会再召回来。
但李大志知道。
这个机会是遥遥无期的。
他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才在大城市里扎根，吃上了商品粮，成为人上人。
没想到因政策变动，自己又要回乡。
所以一直闷闷不乐的。
刚好同宿舍的石文林刚好这时候从爷爷石生林那里回来。
看到舍友这幅模样，就约他出来喝酒。
两人酒喝了不少。
说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聊天中，李大志意外得知石文林准备回穆县老家呆几天，并且开好了介绍信，却因为工厂开工而意外中止。
或许是酒精作祟。
又或许是想要报复。
李大志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趁石文林醉酒之后悄悄偷走了介绍信，然后决定李代桃僵，自己去穆县。
他本意是借着石文林爷爷的名头。
在穆县骗点好处。
然后再回老家做个农民。
却没想到自己刚到穆县没多久，就惊动了王鸿振。
于是一步一步。
被迫走向了假扮高干子弟的不归路。
直到遇到了曹卫东，这才身份暴露，身陷身陷令圄。
王鸿振说道。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李大志本人对自己的行为也供认不讳，或许是担心自己受到的惩罚，于是他在监狱里割腕，畏罪自杀了。”
“临死前他留了一封信，指名点姓想要留给你。”
王鸿振说着从办公室抽屉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曹卫东。
信封上染着血。
并且敞着口。
看来王鸿振等人已经提前看过了。
曹卫东拿出里面的信纸。
展开查阅。
看完之后，他深深叹了口气，感叹了一声造化弄人。
......
这封信是李大志写的。
内容上比起王鸿振说的更加详细。
李大志偷了石文林的介绍信后，第二天找财务领了工资补贴，然后乘坐客车抵达穆县。
到了穆县后，由于没有落脚的地方，他就到了当地的招待所。
李大志出示介绍信。
结果当场就惊动了招待所所长。
这位干部非要请李大志吃饭。
李大志心想也就吃个饭而已。
于是欣然同意了。
李大志开始很谨慎。
但招待所所长太热情了，请他在穆县最大的国营饭店吃饭，期间还喝了茅台。
李大志什么时候享受过这种待遇？
他整个人就飘了起来。
原有的谨慎被抛到九霄云外。
并且随口许诺给招待所所长一些不切实际的承诺。
同时拿了不少东西带回住所。
招待所所长大喜。
觉得李大志只要收了礼物，事情就稳了。
第二天，他又邀请李大志饭后去看演出。
在这里，他们遇到了穆县话剧团的团长。
这位团长知道李大志的身份后，备了不少礼物登门拜访。
李大志面对这种主动送上门的肥肉，自然是不客气的。
于是毫不犹豫的收了礼，并许出去一堆承诺。
文艺团团长心满意足的走了。
紧接着她的爱人，县里主管宣传的副主任知道这事……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
一旦动起来，就很难停下来了。
很快。
几乎县里所有干部都知道穆县来了个四九城的高干子弟。
最后甚至惊动了王鸿振。
而李大志也被这些人裹挟着，一步步的坠入了欲望的深渊。
直到他遇到了曹卫东……
……
俗话说利令智昏。
如果是李大志刚到穆县时，他是绝对没有胆量对一辆轿车动歪脑筋的。
他知道。
这年头拥有私家轿车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不过在与这些干部互动的过程中。
李大志心里的欲望被一步步引诱出来。
欲望逐渐膨胀。
最终吞噬了他的理智。
而且他又调查过，知道曹卫东仅仅是一个县办企业的厂长。
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但李大志却觉得，这人应该跟自己一样，是用不知道什么手段，把轿车坑蒙拐骗来的。
.......
看到这里，曹卫东叹了口气。
前世曾听过一句话。
手里有锤子的人，看什么都是钉子。
李大志凭借一封假的介绍信在穆县作威作福。
于是在面对曹卫东身上的种种不寻常时，下意识就将其归纳成跟自己一样的人。
后来更是因为曹卫东撕毁了他的介绍信，断了他行骗的路，恼羞成怒，这才选择和曹卫东刚正面。
结果就是落地成盒了。
李大志在入狱之后，也算是醒悟过来。
他写这封信。
一方面是宣泄内心的情绪，另一方面，其实也有些感谢曹卫东。
至少在牢里，他睡了几天安稳觉。
最后，李大志在将自己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并且将自己在电子厂工作赚的钱一并放在信里，希望曹卫东能帮他转交给家人，然后选择割腕自杀了。
曹卫东拿起信封往里看。
里面放着一摞钞票。
目测大约有一百元左右。
他叹了口气。
或许才是李大志指名点姓把这封信交给自己的原因吧。
自己认识黄书记，并且有轿车，身份背景肯定不简单，是绝对不会贪墨这笔钱的。
至于穆县的干部们。
李大志这段时间一直在和他们打交道，或许是他看到了什么，所以对这些人不怎么信任。
曹卫东心里默默想着。
目光落到信纸的最后。
那里有一行字迹透过纸张的文字。
【假如我是真的呢？】
他如遭雷击。
心绪久久无法平复。
是啊。如果他是真的干部子弟呢？
还真是……
讽刺啊。
.......
王鸿振客气的说道。
“曹卫东同志，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这些钱我们也没有动，都在这里，您看.......”
曹卫东点头，说道。
“我明白的，李大志同志老家距离万安县不远，我会跑一趟，把这些钱亲自送给他的家人的。”
王鸿振笑道。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您救的那位老先生是我们穆县的老县长，他老人家都说话了，我们肯定是全力配合的。”
“听说你在百货商城开了铺面，售卖沼气产品，我想以穆县的名义和你们厂合作，不知道......”
曹卫东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
曹卫东在穆县呆了三天。
这三天，他受到了王鸿振的热烈款待。
对于沼气产品推广，他们更是不予余力的推广宣传。
不管是他在百货商城里的铺面设计，还是安排人学习沼气产品知识，下放到公社和生产队做思想工作。
曹卫东笑眯眯的许诺了一堆空头支票。
然后开车带着徐爱国等人返回万安县。
这一趟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了。
路途上，徐爱国感慨道。
“王县长真是个好人啊，对我们的工作太支持了。”
曹卫东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好人？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