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正在说着话，忽然林雅芝惊喜的声音在病床里响起。
“你醒了？……诶，你别乱动啊，还吊着点滴呢！”
闻声，顾倾城立即就松开了握着男人的小手，小短腿一迈，飞快跑到床边，“爷爷！爷爷！你醒啦？你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呀？我可以去帮你叫医生哦。”
林雅芝望着孙子鬼灵精的模样，忍不住伸手轻戳了一下他的小脑门，“小东西，就数你最会献殷勤。”
这时，唐绎琛站在离床尾不远的地方，正默默看着病床上的人。
而顾远达的视线越过孙子，也正注视着他。
片刻后，他缓缓坐直身体，对林雅芝说道，“雅芝，你带顾宝出去透透气吧，我有点事情想跟小唐聊聊。”
很明显的借口，想支开他们，单独跟唐绎琛谈话。
林雅芝从刚才唐绎琛进门起，就觉得他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视线一直在回避病床和她，只盯着顾宝。
现在再看看这两个男人对视的目光，隐约觉得顾远达的晕倒与他可能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不过，既然顾远达不想让她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她当然不会留下。
“顾宝，陪奶奶出去走走。”
顾倾城看看病床上坐着的人，又看一眼站在床尾的男人，点点头，“好。不过爸爸，你不可能跟爷爷聊太久哦。”
病房门被带上，顾远达深沉的目光盯着这个年轻高大的男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我以为你跟念念是真心相爱，我也以为当年发生那些事的时候，你年纪毕竟还小，也许对上一辈人之间的恩怨记得没有那么清楚。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能力，也高估了你对我女儿的感情。又或者，你对她从来就没有过感情？”
最后一句，明明用的是疑问句式，偏偏语气非常肯定。
唐绎琛脸上掠过一抹意外的神色，望向他，眼底漆黑一片，“您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不算早，否则，我不会让女儿嫁给你。”
闻言，唐绎琛瞳孔收缩了一下，不过俊美绝伦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过多的表情，“那么您现在想跟我谈什么。”
“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爸，对不起你的家人，你恨我也是应该。但是，念念是无辜的，我希望你放过她。”
正是因为他对唐家一直心怀愧疚，所以在查出唐绎琛的身份后，他并没有当面找他对质。
顾远达也暗中观察过唐绎琛，发现他似乎一直都把心思放在拍戏上，对念念母子也很用心，没有任何一丝要报仇的迹象。
而他私下接触顾氏的那些股东，是来自林雅芝的授意，顾远达也是知道的。
那些股东都是精明的商人，不可以轻而易举就把股份卖给他，这一点顾远达很清楚。
所以，即使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顾远达依然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对他依然没有任何戒备。
直到今早陪顾宝去电影院看唐人国际刚上映的电影《谍战上海滩》，顾远达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男人早就在默默地部署他的计划。
听他提起顾念，唐绎琛眸底闪过一抹痛色，唇角勾起一道淡漠如雾的弧度，“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不，你已经伤害她了。”顾远达看着他，保养得宜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绎琛啊，你蛰伏这么久，到底想要什么呢？你要报复的人是我，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很早就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
唐绎琛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跟顾远达当面对质的那一天，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这一仗还没有开始，顾远达就已经做好缴械投降的准备。
可是，顾远达的如意算盘打得会不会太美好了？
他现在想以这样的方式化干戈为玉帛，那么自己死去的父母跟爷爷呢？该拿什么给他们交待？
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唐绎琛的周身隐隐透出一股带着自我毁灭的戾气，“我没有想过和解，我想要的东西，我会亲自把它一一夺回来。”
包括原本就属于唐家的荣耀和名誉。
顾远达皱眉看着他，表情三分深沉，七分复杂，“所以，你是铁了心要跟顾家反目成仇？”
唐绎琛抿唇沉默片刻后，薄唇掀动，清冽的声音丝丝入扣。
“是。”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顾远达没有多说，只是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绎琛，你跟念念离婚吧。”
眸光狠狠一震，唐绎琛动了动唇，却感觉喉咙干涩发紧，好半晌都没有接话。
下一刻，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妈，你别担心，医生说我爸他……”
顾念急急推开病房的门，当看到站在病床前的男人时，明显怔了一下。不过，她并没有在父亲面前表现出异样，走到床边，“爸，你现在感觉好点没？你知不知道你都快吓死我们了！”
“我没事。”顾远达握着女儿的手，轻轻在她的手背上拍了几下，以示安抚。
顾念又跟顾远达说了几句话，这才转眼看向默默站在旁边的高大男人，“唐绎琛，你跟我出来一下。”
说完，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她便率先走出病房。
有些话，她不想当着父亲的面谈，毕竟父亲心脏不好，受不了任何大的刺激。
唐绎琛看了顾远达一眼，转身便准备离开，身后，病床上的人再次开口，“绎琛，我刚才说的话，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唐绎琛脚步微微一顿，并没有回答，拉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走廊尽头处。
顾念正站在落地窗边，当听到停在身后的脚步声后，她缓缓转身。
“唐绎琛，我爸突然晕倒是不是跟你有关系？还有，你跟沈总在办公室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请你现在给我一个解释。”
“念念。”唐绎琛望着她表情温凉的脸蛋，竟有些语塞。
那样残忍的真相，他该如何解释？
“你说，我听。”
“对不起。”没有解释，只有道歉。
顾念眉尖轻蹙，追根究底，“我听不明白，你什么意思？难道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