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帝庙老和尚养鬼害人的事一传十,十传百马上是成了人尽皆知的消息。集马镇的男女老少都赶到了关帝庙,怨毒的漫骂声此起彼伏。大凡世人总会忘记别人对他的千般恩,只要是有了半分恶就会记住一辈子……
后院里的水井周围挤挤挨挨围的水泄不通,几根数丈的竹槁在井水里探查。黝黑深遂的井壁早就被火把照的纤毫毕现,几十双眼睛都死死的水波之中会出现什么东西……
“我……我的竹槁好像戳到东西了,哥几个快帮忙用勾杆一起拉啊!”有人忽然大叫了声,引的四周围的村民手拿着捞鱼的勾杆顺着叫嚷的人一块下杆探戳。几把勾杆马上就勾到了东西,齐力拉拽之下水井面上赫然出现了一条人腿。拉拽勾杆的村民被井里突显的人腿吓坏了,勾杆失手水中的人腿沉入井底不见了……
“啊……我看清了,那条腿上穿的是黑狗的棉裤啊!”赖子惊声叫道。
老祖宗刘天保喝道:“赖子!你说井里的人腿是黑狗的?”
“我不知道啊,我只认得那条棉裤是黑狗的。年关快到了,我和黑狗一块上湖州府的隆祥记扯的料子做棉裤啊。”赖子面无人色的说道。
刘天保咬着牙怒骂道:“好个妖僧!原来老叔刘安的死也和他有关啊,给我把井檐拆了挖渠沟放水!”
几百号人有着姚半仙撑场倒也没有惊慌失措,各自从家里拿来了铁镐锄头到关帝庙后院里沟渠拆井了。集马镇上无论男女都是靠着摇橹打鱼过日子的,两膀子有的是力气。没过了多久就挖出了一条水渠,井里的水顺着渠沟流淌到了菜地里……
随着井水一寸寸的降低,火光下隐隐约约的显现出了黝黑的大团影雾。井底腾起的淤泥让人难以分辨井里有什么东西,等到淤泥渐渐的淀底可以看见一条靛蓝袄袍。村民用着勾杆挑住了袄袍慢慢的勾起来,淤泥之中有张浸的苍白的脸似笑非笑的浮现了出来……
“大宝!是大宝啊……快……快加把劲把大宝勾上来……”几把勾杆纷纷的扎住了大宝的四肢把他提了起来,大宝僵硬的死尸透水而起。身子上的水像瀑布似的砸入井里,几个正在使劲拉杆的人都看到了在井底边还躺着一个人形……
大宝和黑狗两具死尸就并排摆在了水井前,他们的家里人哭的是死去活来。所有人都在破口大骂苦茶禅师的心狠手辣,刘天保的气的两眼发白当场就昏倒了……
掌灯时分,刘家祖庙里站满了愤怒难平的村民。祖庙厅堂里又多了两张门板搭起的尸床,刘福正在劝慰着两家孤儿寡母。姚半仙手持拂尘正念着往生咒超度死者,因为是镇上接连着死人只能是往湖州府采办棺木来安葬他们了。
刘福在祖庙灵堂前清了清嗓子道:“只因老祖宗年事已高,今日又遇见了族人惨死悲愤交加病倒了……”
“把凶人害命的老和尚交出来,今日我们要将妖僧千刀万剐以祭我夫在天之灵!”大宝的媳妇咬牙切齿的骂道。
姚半仙捋须正色说道:“三日之后便是十二月初五大凶之日,若是尔等现在就要杀了妖僧那贫道也救不了你们了!”
“啊……半仙之言何意?三日之后又有什么祸事啊……”大宝的媳妇止住哭声问道。
姚老道叹道:“无量天尊,贫道虽然是找到怨气之源可是并未找到妖僧养的女鬼,三日之后那女鬼将会大开杀戒。到时候就非贫道能力所为了,大凶之日天地无光血流成河啊……”
祖庙中的村民无不哑然失声,刘贵轻轻问道:“那半仙可有良策搭救我们啊?”
“如今之计只有将妖僧交给贫道,待贫道问明了女鬼行踪以道家神通剿杀她。倘若妖僧冥顽不灵,那贫道自会给尔等一个交待,此事尽在贫道掌握之中!”姚半仙不容置疑的把话说定了,祖庙里的村民想到三日后将会有大难也不敢也多嘴了。待亲者哭罢后,都各自散去回家了……
在集马镇的西北边有着一片洼地被称之为孩冢,相传是在几百年前有着一对打鱼的夫妻俩生下了一个孩子。可是孩子出生落地不哭反笑,而且是笑的停不下来。没三天的工夫孩子就笑的气绝夭折了,夫妻俩悲痛欲绝将孩子裹在襁褓埋在此地。
可谁也料想到那孩子死后此地鸡飞狗跳再无宁日,吓的家人去临安城请来了和尚老道前来做法。还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有个老道说那孩子是天生的讨债鬼,他落生此地就是为了葬在这块风水宝地要不了多久那孩子变会化为罗刹恶鬼。
夫妻俩和村民刨开了孩子的坟地惊讶的发现了襁褓中的孩子已经面目全非肋下生翼。老道用三道符咒封住了死孩子的额头双目,老道告诉夫妻俩此地埋夭折的孩童正好能压住讨债鬼永保安宁……
自打那时起,集马镇的村民都相信那片洼地埋着夭折的孩子就会压住讨债鬼出来害人,久而久之洼地就成了滩头野冢。除了野狗会经常在这片滩头觅食外,几乎没人会来这里。新隆起的坟包被两条野狗刨开了一个大坑,两条恶狗正在撕扯着一圈苇席。骤然间从苇席中射出五色光环,两只恶狗如雷击惨叫闪避遁逃。
许久之后,夜色如墨。从苇席中无力的伸出了一只瘦弱的小手,五色光环之下滩头荒地枯草萌芽顿现勃勃生机。隔了半刻神光渐隐,长生茫然的坐了起来用手不停的揉着自己的左眼……
长生撑着身子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啊?我的一只眼睛怎么看不见了啊,我要去找我的师傅……师傅……师傅……”
长生一脚深不脚浅的往前而走,可是越走心里就越奇怪。眼前的景象让长生觉得那么的熟悉,这是还是集马镇啊?闹了半天自己并没有死啊?可是师傅却不见了踪影?长生依靠着一只右眼急步往镇子的关帝庙走去,街上空无人迹天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长生赶到了关帝庙前不由的惊呆了,原先的关帝庙现在只是一片焦土残垣……
对于自幼生长在这里的长生来说关帝庙就是他的家啊,长生光着脚冒着大雪在关帝庙的焦土上嚎啕大哭。长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十根手指深深的抠进了泥里,眼泪鼻涕吧嗒吧嗒的流在了这片土地上。长生知道师傅从来不会丢下自己的,可如今庙都没了师傅也不知道去向。哭着哭着长生隐隐约约的听到身后也有人在嘤嘤轻泣,转头一看不由的又怒又气……
“你……都是你这女鬼害的我们镇子不得安生,我今日非要把你打的烟消云散!”长生怒目涌血瞪着身后的女鬼喝道,不知是什么原因自已的左眼竟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飘然而立的女鬼了……
女鬼听到长生的话惊骇的连连后退,长生心里对她恨之入骨撒腿紧追不放。就这样追逐中跑到了荒郊野外,女鬼突然停身而立,长生口念金刚经驱魔诛鬼。女鬼所穿的缎袄上激起了道道青烟,女鬼痛苦的在地上哀嚎惨叫。
“小和尚……小和尚……你听我说……我生前不是什么坏人,死后更不是恶鬼。这里发生的事与奴家无关啊,奴家现在只是个孤魂野鬼……”女鬼蜷缩在地上苦苦的哀求道。
长生见她不像是装模作样,心中的仇怨稍稍的减退了三分喝道:“你休要花言巧语来欺瞒于我,我师傅好心救你上岸。你却在此行凶害人,你还敢狡辩吗?”
女鬼惨然笑道:“奴家本是湖州府庞家千金婵娥,只因随父应邀参加布政司罗大人游湖赏月。哪里料想罗大人想要听奴家抚琴,家父无奈碍于颜面只得是让我抚琴助兴。酒席之间罗大人话言轻佻,奴家想要离开船却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推了奴家一把……”
长生皱着眉头道:“鬼话连篇!你若不说实话,我便用佛经将你挫骨扬灰!你家人怎么会带个小姐抛头露面赴宴啊!”
庞婵娥面带为难之色道:“此事只因家父利益熏心,想把奴家给布政司做妾。我誓死不从,可是家中双亲整天愁眉苦脸。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是随父去应酬了,希望那布政司能回绝我父……”
“罢,罢,罢!我且问你,镇上的人是不是你害的?”长生怒道。
庞婵娥摇头道:“奴家落水后便不醒人事了,随波逐流不知道是到了什么地方。奴家看到了自己的身子在水里浮沉不定,想喊人救命却发现船家置若罔闻。奴家斗胆站在船家面前叫喊,可是人家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
长生叹道:“那是你已经魂不附体了,水中的只是你的尸身啊!但是当日我师傅救你之时却看到了你还在动啊,我看不清水下情形,师傅又不愿告诉我!”
庞婵娥急道:“那……那是有人在水里托着婵娥……后来的事婵娥全看在眼里了……救我的大师傅早在三日之前绑在关二爷神像上被个道长烧死了啊……”
长生惊声叫道:“你说什么?我师傅在三日前被……被烧死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不对!你在骗我……你这女鬼在骗我……我要去问刘福大善人……”
长生眼泪夺眶而出,不顾一切的往刘福家跑去。庞婵娥的鬼魅之体就紧紧的跟着长生,长生怒骂道:“你跟着我干什么啊!”
庞婵娥羞道:“不……不是,我被人埋在刚才庙外的荒地里,每天受日光烧灼。可就是我在游荡中无意看到了你,发现了你身上的阴气可以庇护我啊!”
“如此甚好,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我师傅的死因未明之前,我还正怕你逃走呢!”长生见庞婵娥飘身自己三尺处果然是恢复了常人模样,一人一鬼就这么匆匆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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