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谢昭讲述的江湖故闻后,韩长生心底不禁喟叹咋舌。
不过,在感慨完世事的无常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于是暗戳戳的偷瞄凌或的脸色,试探性的问道:
“......啊......那个......凌或啊,你管这位平威将军叫‘探访相识的前辈的家人’?”
——不是......这也算相识的前辈吗?
你确定你们之间不是生死仇敌、血海仇深?
娘嘞!
他嘴里直泛苦!
这不是闹呢吗?
姑且不论平威将军于念之的身故,到底是不是因为与“韶光锏仙”冷寒烟一战伤势过重导致,但是他确确实实是过世于琅琊关一战后不久的这个时间段。
这个时间点卡的,多多少少都有点让人说不清楚啊!
他们还要去平洲看望于念之的家人?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长吗?
当然了,虽然于念之的家人未必能拿他们几个习武之人怎么样,尤其是不能拿凌或这个如今已经是圣王境的高手怎么样——但是他们若是去了,挨上一顿唾骂,那绝对是跑不了的。
人家打不过他们,难道还骂不过他们吗?
......哎?不对?
韩长生微微一顿,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一旁正在悠闲喝茶的谢昭。
还别说,你还真别说......
于家人说不定骂也骂不过他们,毕竟他们之中还有一个舌如灿花、牙尖嘴利的谢昭!
不过吧,阿昭这人的性情一贯阴晴不定。
面对于家的孤儿寡母,他们属于“理亏”的一方,阿昭也未必好意思开口说什么。
所以,韩长生实在搞不明白凌或心里怎么想的......
去平洲看望于家的孤儿寡母,这不是上杆子找虐,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他扭头看谢昭。
“不是......阿昭,你也不劝劝?”
谢昭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有什么好劝的。”
韩长生十分不爽的“嘿”了一声。
“你精得比猴儿都尖,少给我装傻......上坟烧草纸,你糊弄鬼呢?”
这臭丫头,居然在这儿跟他假装听不明白!
谢昭不装了,她嗤笑了一声,掀了掀眼皮。
“你这呆子,也是头脑清奇。凌或他要去,那便去呗?昭歌的刀山火海你尚且不怕陪他一同闯上一闯,一个区区平洲城于家,难道就吓死了你?”
韩长生一脸纠结,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这能一样吗?这是去苦主家找不自在!
他这哪是怕啊......他那是觉得没必要!
他们哥仨有必要专程上门去讨一顿骂,再被丢一车的烂白菜臭鸡蛋的推搡出门吗?
那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啊!
要让他来说,于念之的遗孀不用鞋底子抽他们出去都算是客气了!
不过,算了......
韩长生看着凌或沉默的坚持和谢昭这厮的“不作为”,认命一般决定用躺平的姿态迎接之后的疾风骤雨!
不就是挨一顿骂吗?
有什么大不了!
这点委屈有什么关系?
为了兄弟,他韩长生受得住!
——反正凌或和谢昭都不怕丢人,那他还怕什么?
难道他的脸皮还能输给他们两个不成?
那必不能够!谁怕谁啊?
一生要强的韩长生一旦想通此节,瞬间一脸安详,也不纠结了。
他心平气和、和颜悦色的问道:“既然咱们还有事情要办,要不......哥几个启程?”
早死早超生。
早点去挨了那顿骂,说不定他们在去昭歌之前,还能空出几天时间让他缓一缓在平洲备受摧残的精神世界。
凌或被韩长生此时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逗得心底一松。
他摇头失笑,安抚他道:“你别紧张,我们只是路过远远看上一眼,若是于家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便不会上去打扰。”
况且,就连沈戚这位前任昭歌禁军大统领都不知道内情的事,他更不需去打扰平威将军的家人。
其实,平威将军于念之的名字,凌或也不止一次从师父凌寒鸦的口中听闻。
只是他师父常说,他们上一代的事,是他们上一代人的劫,与他这个晚辈后生全然无关,令他不要插足其间。
凌或也是在今日与沈戚一番相谈后,心中有所感念。他只是想远远探视一下母亲故人之后如今在平洲的生活是否安宁,并不想做什么别的,也并不想打扰他们如今平静的生活。
韩长生面无表情的呵呵一笑。
他一脸看破风尘的模样,“少年人,我只能说,你太单纯了,对丧偶妇人的怨气,还一无所知!”
凌或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真的无需紧张,你且放轻松一些。”
韩长生一脸即将入土的平静,他一字一句道:“放心,我已经很放松了。在心态这一方面,我拿捏的死死地——毕竟,我已是一位成熟的观宇玄境小小高手。”
躺平任嘲任骂而已,小意思!他韩长生怕了吗?
谢昭闻言轻笑一声,当先站起身来整理行囊。
“凌或,你就随他去吧。毕竟咱们韩少侠在自己脑补的世界中,那可是天下无敌的。”
韩长生:“嘿嘿嘿。”
凌或:“......”
三人小憩片刻,攒足精神,便决定再次上路。
要说呢,他们的计划最初是好的,但是往往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五日后,平洲城。
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正值妙龄,娇艳的像是一朵向阳花,她一脸感激的看着出手相助的凌或,对他道:
“多谢少侠出手相救,小女城西于府于安安,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她看了看日头,笑意中带着一丝羞赧,然后鼓起勇气道:“此时已是晌午,请恩公和两位友人一同去家中吃一顿便饭,聊以感谢。”
谢昭、凌或和韩长生看了看眼前刚刚被他们救下的小姑娘,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谢昭和韩长生在后面苟苟祟祟的相互交换了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言说的微妙表情,然后齐齐将视线一同看向微微蹙眉、似乎不知如何回复为好的凌或。
原因无他,他们一进平洲便凑巧遇到的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前平威将军于念之的独女——平洲城西于家的小姐,于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