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方雁南在杯子底下压了一百块钱,站起身对IT男说声抱歉:“不好意思,我闺蜜来了,我得回去了,再见!哦,咖啡钱我付过了。”
两人前后脚离开,侍应生过去收桌子,把一百块钱搁到吧台上。
宋奕哲趴在吧台上,抖着那一百块钱,满腹狐疑地问郑逸南:“郑哥,你和老板娘,这是什么情况啊?”
郑逸南完全不想理他的表情,皱着眉,一语不发地上到二楼画室。
站在二楼的窗前,可以看到方雁南一手遮着阳光,慢悠悠地朝小区里面走去。
*
又不咸不淡的相了几次亲,每次坐下时间不长,方雁南就往咖啡里加块糖,然后接个电话,说闺蜜来了,起身就走。
也不是每次方雁南都会买单,遇到夸夸其谈,或者令人生厌的,她也不介意增加他们的相亲成本。
九月九日这天上午,徐曼丽打电话过来:“雁南,今天下午三点约了一个,还是老地方见面哦。”
“你能不能给我约个差不多点的?起码能让我提起点劲,愿意多说几句话也行。”
方雁南一边把皂液入模,一边抱怨。
“这次是个帅哥哦,超养眼!”
方雁南眨了眨眼睛,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来,湿润一下被碱蒸气蜇痛的眼球。
“今天没空,要做皂,你帮我改明天吧。”
“行,我跟他说一下,挂了!”
把装满皂液的模具放入保温箱里,收拾完桌子,方雁南一阵反胃,趴到卫生间马桶边吐了一阵,洗把脸,连中午饭都没吃,就躺到床上去睡觉。
窗户没关,风吹得窗帘拍打着玻璃,时不时就啪啪作响。
本是平时里听惯了的声音,今天却格外生厌,吵得方雁南心烦意乱,更觉得胃里烧灼得难以忍受。
方雁南强忍着爬起来,煮点白粥,喝了小半碗,关上窗,又倒头去睡。
上午做皂的时候,方雁南没有做防护,偏偏又遇停电,抽油烟机开不了,她的眼睛和呼吸道都被碱蒸气给灼伤了。
睡到半夜,嗓子和肺部也烧灼起来,方雁南强撑着起来,找出蜂蜜,冲了杯蜂蜜水,小口小口抿着喝。
方雁南没有开灯,由窗口照进来的月光铺不满屋,房间里便显得空旷又凄冷。
人在生病时,会比平日脆弱几分,更容易被悲伤给擒住心神。
孤独的时候更甚。
方雁南把头靠在椅背上,放任着眼泪成群结队地往外涌,反正不会有人看到,更不会有人为她心疼。
连喝了两杯蜂蜜水,方雁南才感觉到好受一些了,又躺回床上去,昏昏沉沉地一觉睡到快中午。
起床洗漱完,方雁南把昨天煮的粥加热,吃了半碗。
她打开衣柜,挑了件荷花半开的白T恤,换上红裙子,恍惚间,脑子里像放电影似地,闪过一段画面:
——她午睡起来,看到客厅挂晾了一排手绘荷花的白T恤。
——那个人从身后抱住她,把一枚绿冻石的印章放在她手心。
——她漾着笑,冲印章哈了口气,要往他的脸上盖章。
——他笑得那样好看,任她在他的两边面颊上,各盖了一个章。
——她对他说,盖了章,你就是我的了。
——他点着头,笑望着她说,早就是你的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眸深邃,瞳中映出她的容颜,再无其他。
他说过,全世界都是她的背板,只是为了更好的将她画入他的眼里和心中。
是什么时候,他们彼此完全拥有?
又是什么时候,他就那么突然的,不再是她的?
并把她推入了永夜的寂寒深渊里。
方雁南用手在胸口揉了一会,那种很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才淡了几分。
不想再一个人待在房中,方雁南比约定时间提前到达咖啡馆,懒洋洋地在左手第二个位置坐了一阵,相亲对象才到。
“你好!请问是方雁南吗?”
方雁南没精打采地睁开眼,看到桌旁站了一位五官清俊的男子。
他气质清爽,让人很放松愉悦,有种很舒服的感觉,双眸明净,但却似隔了一层毛玻璃,不能见底。
方雁南睫毛闪了一下,轻应了一声。
“你好!不介意的话,方小姐可以叫我浮生,浮萍的浮,生活的生。”
浮生介绍完,在方雁南的对面坐下,望向方雁南的眼神,略带诧色,还有几许怜惜之情。
方雁南双目红肿,尽管施了淡妆,也遮不住黑眼圈和憔悴倦容,神情更是如燃至将尽的炉火,连目光都匮力而敷衍。
“原来还有姓浮的?”方雁南略表意外。
浮生微微一笑,解释道:“这是我的微信昵称,用习惯了,现在身边的朋友都是这么称呼我。”
“哦!”方雁南不介意道:“无论是用证件名还是昵称什么的,不过是个交流时便于称呼对方的代号,不至于上纲上线,引申出真诚与否的问题。”
浮生扬了下眉,用表情给方雁南点了个赞。
双方简单介绍完毕,方雁南正要朝吧台挥手,浮生已经抢先叫住正好经过的一个侍应生:“你好,请帮我们点下单。”
侍应生看看方雁南,又扭头往吧台方向望去。
郑逸南已经快步走来,把菜单放到桌上,对不知所措的侍应生道:“我来吧。”
“一杯瑰夏。”方雁南的唇角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郑逸南的心头颤了一下,她又点了瑰夏。
“除了瑰夏,其他还需要什么吗?”浮生问道。
“不了,谢谢。”
浮生拿起菜单,大致浏览一遍:“请再来一杯抹茶拿铁,再来一份果盘。秋天干燥,多吃些水果,可润肺润肠。方小姐,你看可以吗?”
方雁南清浅一笑。
这位浮生,还真是如徐曼丽所说,温暖帅气,风度翩翩且修养颇高。
浮生合上菜单,递给郑逸南:“谢谢!”
天气挺热,阳光霸气地从窗户直射进来,照在方雁南的身上。
浮生贴心地站起身来,要将卷在窗边的竹帘放下来,方雁南示意不用。
被阳光这么照着,她方能感受到一丝暖意,否则里心更冷。
浮生黯然地望着方雁南,想问什么,却没有开口,眼神中似有惺惺相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