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一天,方雁南经过小区门口,看到之前转让掉的川菜馆,已经重新装修完毕。
新挂的牌匾上面,“南方咖啡馆”几个字,写得苍劲飘逸。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店名,却把方雁南的心狠狠地扎了一下。
“双雁向南飞,南方便是归途。”
好像这是她曾经对谁说过的话。
方雁南正看着牌匾怔神,忽听有人唤她。
“雁南姐!”
视线下移,方雁南看到林老板从咖啡馆里走出来,他店里那个年轻女孩挽着他的胳膊。
“小斐,你好!”方雁南冲她微微一笑。
又转向林老板:“林老板,你好!这是你新开的店?”
林老板的目光,在她脸上巡梭一番,笑道:“朋友开的,我过来送开业贺礼。”
“哦,店名很别致。代我祝你朋友生意兴隆。”
说罢,方雁南清浅一笑,并未多做停留,转身离开,脚步轻盈。
第二日中午,方雁南正在午睡,徐曼丽开门进来,站到床边拉她起床。
“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宝来我的贝,快点起来陪我去喝一杯。”
“没兴趣!”方雁南困乏,翻了个身要继续睡。
徐曼丽又把她给转过身来,晃了晃手里的招待券:“新店开张,老板请客,不喝白不喝!”
方雁南半推半就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一番,跟着兴奋得有些异常的徐曼丽出门了。
走到小区门口,方雁南却放慢了脚步,退堂鼓才刚敲起来,人就被徐曼丽给拖进了门口新开张的南方咖啡馆。
咖啡馆还未正式营业,里面没有客人,只见清一色的男侍应生,忙忙碌碌的,还在做开业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他们好像都跟徐曼丽很熟络,见二人进来,纷纷热情的打招呼,不过都是跟徐曼丽。
“曼曼姐!你来啦!”
“曼姐好!”
徐曼丽笑眯眯的,如领导莅临视察一般,边颔首微笑,边拉着方雁南挑了个离吧台最近的位置坐下,朝吧台挥了挥手:“老郑,来两杯咖啡。”
方雁南一进门就注意到,吧台里有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躬着身在整理东西。
闻声,他转过身来,目光深邃而专注,正好与方雁南的视线对上。
相视一刹,两人同时将视线移开。
“曼曼,这的老板你认识?”方雁南问道。
看向徐曼丽的眼神,却说的是“我感觉你们关系不一般。”
徐曼丽诧然地看着她:“你没见过吗?”
方雁南又转头看了一眼,那人正在煮咖啡,身姿劲挺如松,五官线条明晰清逸,双唇似抿着化不开的哀愁。
“没见过。你这朋友长挺帅的。”
“......”徐曼丽愕然。
这半年来,方雁南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半分健忘症的迹象。
然而,就好似漫步在海边,蔚蓝高远的天空,卷着浪花的海面,还有镶嵌在细白沙滩里的贝壳,方雁南什么都记得。
唯独郑逸南,是她边走边行,边被海浪冲刷掉的足印,在她的记忆里竟无迹可寻。
方雁南的大脑,似乎是在针对郑逸南做刷新。
这令徐曼丽困惑不已,这到底是脑损伤,还是心理疾病?
*
咖啡馆里,铺着深咖色的木地板,靠窗一排原木色的长桌配沙发,中厅是小圆玻璃桌配木椅。
比较安静,灯光也较暗处,是圆木桌配着极柔软的沙发,桌子上方垂着如落日般的,暖橘色的吊灯。
咖啡馆其他各处的吊灯灯罩,是贝壳形的各色琉璃镶嵌,点亮后流光溢彩,浪漫又梦幻。
方雁南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她身后有一片区域,必定是竹帘半垂的包厢区,原木色的长桌两旁,置着秋千。
这家咖啡厅的布局图,早就在她梦境里绘了千百遍,每个细节几乎都和她梦境里的一模一样。
桌子上,有个作装饰用的木质小笔筒,里面一长一短插了两支炭笔,和一支笔刷,比起寻常咖啡馆里以小瓷瓶插玫瑰花,便显出几分艺术格调。
方雁南抽了一只炭笔,在手里转着玩儿。
然而炭笔毕竟不是陀螺,可以帮她分清楚,自己是坐在现实里,还是谁造出来的梦空间里。
方雁南能清晰感知到的,是心里飘着一缕别样的情怀,令她身心皆舒畅。目之所及,连阳光里煜煜跳闪的细小灰尘,都能带给她愉悦感。
吧台里的男人端了两杯咖啡,走到他们桌前,将咖啡分别放到二人面前。
“雁南,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是这家店的老板,郑逸南。”
徐曼丽的语调略略和平时有些不同,含了些微的紧张。
方雁南端起杯子,闻袅绕的香氛,焦糖、奶油、隐约花香和发酵酒香。
她轻啜了一口,柑橘、草莓、还有榛子味道。
“老板,这是什么咖啡?”方雁南问得漫不经心。
“瑰夏咖啡。”郑逸南凝望着方雁南,眉峰微蹙起。
难道她连这个都忘记了吗?
爱情的味道。
“哦,名字挺别致的。”
方雁南淡然应声,又抿了一口咖啡,并未抬头。
也不知道她所说的“别致”,究竟是指人名,还是指咖啡。
一个,心情愉悦,悠然地品着咖啡。
一个,眉峰紧蹙,回吧台里清洗虹吸壶。
徐曼丽分别看看这二人,一双杏眼转了几圈,站起身来,往咖啡馆一侧走去。
“老郑,你过来一下,你看看这面墙上,是不是还缺少点什么装饰?”
郑逸南把清洗干净的虹吸壶放下,走了过去。
方雁南也顺着徐曼丽的视线望去,她所指的地方,很明显是留出了一幅画的位置。
画就在墙边立着,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挂上去。
“老郑,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倒是过去跟她聊聊啊。”徐曼丽的语气有几分嗔怪。
郑逸南盯着墙面看了一会,叹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去把画挂上。”
说完,他便朝前走去。
“老郑!”徐曼丽一把将郑逸南拉住,语气比他还哀怨:“就算她不记得你了,起码,今天也没有再喊头痛,你们可以就当是重新认识一回嘛。”
两个人离得有些远,又是压低了声音说话,方雁南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方雁南看着闺蜜娇小玲珑地站在郑逸南的身旁,更衬得他身姿伟岸挺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