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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离公安局只有一公里的路程,一会他可以走回去。

“去酒店找过没有?”李俊承把车窗打开,一只胳膊架在窗沿上。

“永远都不要以为,你能看懂女人的心思。可能你认为压根不是事的事儿,在他们那就是天崩地裂。”

郑逸南摇摇头,很笃定地否定了李俊承的猜测。

他转过头,用“你不知道我有多宠她”的眼神看着李俊承。

这让李俊承想起来最后一次见到方雁南时的情形。

*

那天,他和吕警官带着一名犯人去医院看他刚出生的儿子。

住院部的楼下,郑逸南推着轮椅陪方雁南晒太阳。

小姑娘真淘,她把围巾拉下来一点,跟鱼似地张着嘴呼吸。

郑逸南把围巾给她裹严了,她故意把手套远远扔出去,让他去捡,借机又把围巾扯下来。

几次三番后,郑逸南宠溺地笑着,手不轻不重地在她头上拍了一下。

拍得李俊承心头一颤,眼前浮现出他最后一次离开小院时,方雁南望着他的眼神。

很像当初他离开家门前,他的小天鹅看着他的模样。

那眼神,期盼中隐隐透着担忧,但更多的是坚信,她的英雄一定会很快就凯旋归来,回到她的身边。

*

一个竖起风衣领,帽沿压得很低的男人,从公安局方向朝他们走来,在车旁站定。

李俊承让郑逸南打开后座的车门。

那男人上车后,和郑逸南握了下手。

郑逸南这时才认出来,这个活力青年竟是刚才在饭店门口摆摊卖古币,看着老气横秋的地摊主。

只不过他下巴上的胡子辫不见了。

“这是我们队的傻......”李俊承假装嗓子痒,咳了一声后,改口道:“老雕。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善长追踪,而且在城里点子多,可以帮你一起找找。”

李俊承把情况简单向老雕说明。

在说到郑逸南的猜想时,老雕很不给面子地嘲笑:“还不如怀疑她是被犯罪团伙给拐了呢。”

李俊承瞪了他一眼,然而车内的气氛还是不可避免的沉重起来。

刚才郑逸南否定了他怀疑方雁南是离家出走住酒店里的想法。

因为家里的现金方雁南一分都没有拿,她支付宝上的钱也没有支出记录。

那时,李俊承心里也有过这种想法,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

“郑老师,你别多想,我们当警察的,接触的犯罪分子比较多,有时候想法可能比较灰暗。”

李俊承用手在头上搓了一把,半遮半掩的视线瞥到郑逸南脸上阴晴不定。

“郑老师,你把方雁南的身份证信息,和近期照片发给我吧。”后座上的老雕说道。

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家是不是重男轻女?”

“......”心累,郑逸南揉了揉眉心,显出几分疲惫之态,他不想回答这种对找人没有实质意义的问题。

郑逸南拿出手机,调出微信添加好友的界面。

“微信就不加了,你用蓝牙传给我吧。”老雕也拿出手机,打开蓝牙。

“加屁的微信,又没话可聊,一个个的尽在手机里挺尸,占内存。”

“......”郑逸南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绰号叫“傻雕”。

“手机在关机状态下,”郑逸南突然想到了什么:“能不能被定位?”

“你又没立案,我们违规操作,也是要受处分的好吗?”

老雕边说,边把刚接收到的照片,放大了仔细看,用犀利的眼神把方雁南的容貌特征刻录到他脑子里。

“给老子滚!”李俊承不耐烦地冲他吼了一句。

老雕毫不介意地笑笑,身体前倾,趴到座椅背上,掀开李俊承的夹克,翻出他的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红票子。

“给你报备一下,晚上我请点子喝大酒去!”

说完,老雕拉开车门下去,竖起衣领,拉低帽沿,又拽又酷的扬长而去。

李俊承把被打劫的钱包塞回夹克内侧的口袋里。

“他说的是实情,没有手续,很多侦破手段我们都没法用。”

“要不,我还是先去报案?”

郑逸南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微曲,似握非握,透着一股无力感。

他被老雕刚才的几句话,搅乱了心。

*

车前方不远处的电线杆下,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像是在等人。

他从口袋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挡着风把烟点燃。

动作娴熟地深吸了一口,那烟头倏地窜起一团猩红的光,随即又黯淡下去。

李俊承拉开车门,一脚踏出去,伸出头厉声喝道:“小子!不许抽烟!”

那半大孩子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然后撒腿就跑。

李俊承关上车门后,用他那标志性的动作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郑老师,职业习惯,看不得人抽烟。很多人就是抽了一根朋友递过来的烟,才染上Du.瘾的。”

他又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你们家的儿媳妇报失踪,你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吗?结果可能只有两种。”

要么是方雁南看到新闻后,躲得更远。

而那些不法分子在面临地毯式的搜捕,穷途末路时可能会做出怎样的极端行为,他见得太多了。

郑逸南的眼眸,就像刚才的烟头,亮了一下,随即比之前更黯淡。

李俊承拍了拍他的肩,是同情,也是安慰。

省城郑公子的身份,得有多少人羡慕,但却能有几人知,有时候他还不如个普通人。

换做是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最明智的决定就是在第一时间报案。

但是他郑逸南却不行。

李俊承不希望郑逸南报案,还有另外一重顾虑。

他担心方雁南之前牵涉进某件案子的事情会被爆出来。

自媒体时代,官员家属涉及到这种案子,将会引发怎样的惊涛骇浪,将难以想像。

吃瓜群众没有多少是在乎真相的。

大多数只是被舆情煽动,跟着愤怒呐喊的键盘侠。

这是这个时代的畸瘤。

却又是社会文明进程中的一个必经阶段。

*

李俊承下车前,提示郑逸南,再好好回忆一下,方雁南离开之前,他们俩个人相处的细节。

他并不相信这俩人的感情,真如郑逸南所说的那么稳定。

说不出具体的理由,只是他常年审犯人练就的直觉。

然而郑逸南不是他的疑犯,又是在这样一种悲伤的境地下,很多问题他都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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