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徐曼丽打电话过来,让郑逸南再过去一趟。
两人一个在客厅打包,一个在餐厅搅皂,离得远,方雁南听不清电话里具体都讲了些什么。
搅一锅皂最少也得一两个小时,有的配方从早搅到晚都不一定能T。
中途休息个三五分钟尚可,但时间太长,皂液就有可能会凝固在盆子里。
肯定是没办法两个人一起过去了,方雁南正好包完最后一件货,去餐厅接过郑逸南手里的打蛋器。
郑逸南把口罩、护目镜和手套都给她戴好,摸了摸她的头,就一个人前去徐曼丽那,直至很晚才回来。
第二天上午,郑逸南去学校上课。
搅皂是手工皂制作过程中,最辛苦的一个环节,自从郑逸南掌握要领后,就再没让方雁南干过。
昨天的皂搅了四个多小时才T,方雁南好久没这么累过,两个胳膊酸痛,浑身乏力,睡到上午才起来。
坐到沙发上醒神的时候,方雁南发现消失了几天的速写本,又出现在茶几上。
她打开来看,之前见过的那幅裸.体艺术画,被很仔细地撕掉了。
一点痕迹都不留,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
周六,徐曼丽为了表示感谢,请方雁南和郑逸南吃饭。
吃饭时,方雁南盯着徐曼丽的手,看得出了神。
徐曼丽从桌子下面踢了她一脚:“傻了吗?”
方雁南回过神来,目光却仍黏在徐曼丽的手上:“你剥虾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一句话问得徐曼丽简直火大:“有你这么虐闺蜜的吗?”
“回回跟你们一起吃饭,看你们秀恩爱都能看到吐!”
“还好意思说我手快,我要是不手快点,一盘虾全都被老郑给剥到你碗里去了!”
郑逸南笑笑,拿纸巾擦干净手,不再给方雁南剥虾了。
方雁南也笑笑,碗里的虾也不吃了,把一份凉拌海蜇吃个干干净净。
*
一连两个周末,徐曼丽打电话过来约方雁南吃饭,她都说没胃口,乏力的很,不想出门。
第三个星期六,徐曼丽上门来请。
郑逸南去新房看装修进度了。
方雁南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喊徐曼丽帮她泡壶茶。
徐曼丽剜了她一眼,拿起茶几上的手冲壶,去饮水机那接开水。
“那天看老男人装腔作势的在我店里摆谱,太有男人魅力了。可怎么到了你这,就这么让人讨厌!”
“还没嫁过门呢,官太太的谱先给老娘摆起来了!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方雁南声音里都透着懒惰劲:“饭都没力气吃,哪有劲摆谱。”
徐曼丽看她不像是装的,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
“生病了?去医院看了没有?”
“没,可能是前阵受凉了,胃炎犯了吧。”
“那你也得好好吃饭啊。”
“看到什么都没胃口,就想吃凉粉,但逸南不让我吃。”
方雁南恹恹地歪倒在沙发上,目光又忍不住落在徐曼丽的手上。
“都受凉了,还吃凉的,不是更给自己找罪受吗?”
徐曼丽心急,喝了口热茶被烫到舌头,差点把茶杯给脱手丢了。
“曼曼,你就陪我去吃嘛,我就想吃口凉粉,抓心抓肝的想。”
方雁南盘腿坐起来,抓着徐曼丽的胳膊左摇右晃,可怜巴巴地撒娇。
想到凉粉那又酸又辣的味儿,徐曼丽口腔里唾液增多。
“被你说得我也馋了,但你不许出卖我,跟老男人说是我带你去的啊。”
*
午后本该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但却因太阳的消极怠工,气温有些低。
坐在凉粉店里望出去,外面灰蒙蒙的。
店门口停了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看着有段时间没人骑过了,轮胎瘪着,车身上落了一层的灰。
几朵浮云悠悠荡荡地随风变幻,在高空中睥睨众生。
时有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坠落,没了生命的鲜活,躺在街面上与纸屑烟头为伍,等待被环卫工人清扫进垃圾桶。
这家凉粉店两人这几年没少光顾,味道好不好倒在其次,主要是街对面有一所高中,适合怀旧。
当年,徐曼丽考上这座省城的大学,不分由说地给方雁南也买了一张火车票。
两人约定好,无论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他们都要共同面对风雨,经历彼此的人生,手牵手的做一辈子好闺蜜。
因为是周末,对面的学校门口只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住校生出入,两人看得无趣,视线中衍生不出话题来。
“杨旭荣最近回来看过你没?”
方雁南的目光又一次从徐曼丽的手上抽回后,突然问了一句。
创业遭遇打击后,杨旭荣灰头土脸地去央求他堂哥。
还是家里长辈从中斡旋,他堂哥才没计较杨旭荣当初骂的难听话,同意带着他在邻市一起干。
徐曼丽挑了根凉粉吸得哧溜响,杏眼翻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太想谈这个话题。
“他说忙没时间。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学校门口有个卖冰粉的老阿姨?”
“前阵还惦记呢。上周王阿姨特意做了一些,但我吃着总觉得差点味。”
“我也是,再吃别家的冰粉,总觉得没她做的好吃。”
“记得高二那年夏天,我上火牙痛,你天天中午去帮我买冰粉。隔壁老王跑校门口堵你,害你被他整了好几次。”
“怎么突然想起他了?”方雁南眉头轻蹙,瞬间没了吃凉粉的兴致。
“感觉杨旭荣跟他是一路货色,情商盆地还特自以为是。”
“哪有可比性,杨旭荣虽然不太成熟,但好歹对你是真心的。”
“可他跟那些人一样,不过是为了羞辱我。”
方雁南连那个人的名字都愿意提,事实上,她也想不起来了。
随即,她又想起高二暑假快结束时,发生的那件事。
“曼曼,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别瞒着我好吗?你知道的,为了你,我什么都能舍下。”
方雁南语气极为真诚,但目光低垂,不敢与徐曼丽的视线对上。
内心深处,她并不能确定,在有些事情上,她是否真能如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坚强。
徐曼丽猜到她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
“我就是太了解你这点了,涌泉报滴水,所以很多事才不愿意告诉你。”
“雁南,我当时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并不是为了让你感恩戴德一辈子的。我只有你这一个好姐妹,为了你,我也什么都能舍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