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郑逸南硬拉方雁南去买婚纱。
在婚纱店里转了一圈,两人不约而同看上了一件粉色的婚纱。
由于罩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婚纱越往上粉色越淡,至腰部以上纯白,肩部是白底绣金的蕾丝。
郑逸南请导购帮方雁南试穿。
方雁南从更衣室里出来时,郑逸南的目光都仿佛被凝固在了时光里。
她的长发被盘起,头上插了一圈淡粉镶水钻的小花,锁骨藏在蕾丝下面,若隐若现,腰身纤细柔软,裙摆被衬裙撑开,宛若一朵莲花,盛开在水中央。
方雁南站在镜子前面也有些恍神,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美。
等她回更衣室换完衣服,郑逸南已经去收银台刷卡,把婚纱买下来了。
瞥了眼小票上的金额,三万九,方雁南眼底掠过一抹错愕,却什么都没有说。
花三万九,买一件一生只穿一天的衣服,不得不承认,贫穷确实限制了她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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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逸南把装婚纱的箱子放入后备箱后,汽车重新发动。
道路两旁的景致越来越陌生,方雁南才发觉这不是回去的路。
“这是要去哪?”
郑逸南挑了下眉,不作答。
到了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捉了方雁南的一只手,压到自己嘴唇上:“种花去!”
这句早晨两人床弟间的玩笑话,让方雁南的脸倏地一下红了,迅速把手抽回来,小声嗔道:“斯文败类!”
郑逸南显然对这个回应很不满意,撇了下嘴:“我们家方老师似乎记性不太好,这么快就忘了乱说话的后果?”
方雁南立刻噤声,双手捂着脸偷笑。
上次她乱说话,被郑逸南抵到墙根,吻晕了追问,到底谁是衣冠,谁是禽兽。
从指间偷望郑逸南,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手臂呈现出很松驰的优美弧度。
双眸没着几分力道,散散淡淡思绪放空地看着前方的路况,脸上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
他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整体都很放松。
好像一个顺利通过考核,终于转正的实习生,不再像之前那般战战兢兢,眉眼间偶尔还透着小鸣小放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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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缓缓驶入一个小区,道路两侧种着芙蓉树。
一片片羽状对生叶翠如碧玉,华盖盘铺展着,一簇簇伞形的粉色花团,像一团团云雾,轻盈地袅绕在枝头。
树多,鸟就多,郑逸南把车窗打开来。
正是傍晚鸟归巢时,燕语莺声,宛转悠扬地在车厢内飘荡。
车停稳后,郑逸南拉着方雁南的手,坐在楼前绿化林中的长椅上。
他手臂搭在椅背上,将方雁南虚搂在怀:“把眼睛闭上。”
方雁南不解其意,只是顺从着心,听任那低沉温和的声音指挥,乖乖地把眼睛闭上。
清风拂面,丝丝缕缕的青草芬芳,和时有时无的花香,沁入心脾,带着大自然特有的神奇力量,将人心中的尘埃与忧愁徐徐过滤。
“喜欢吗?”郑逸南揉捏着方雁南的耳垂问道。
看那小巧耳垂,在他手指间渐渐泛起绯红,似乎是一件让他很有成就感的事,乐此不疲。
“好像远离了城市,坐在山林间,就是......”身边有匹狼正虎视眈眈,难免令她心情紧张。
“嗯?”小娘子突然一脸娇羞态,让郑逸南促狭心起,附到她耳边:“刚才来的路上,你说我是什么?”
方雁南以为他要干嘛,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飞树上的几只鸟。
郑逸南笑不可遏,捉了她的手,往树林外走:“带你去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方雁南被他拉着进了一个单元门,进电梯按下十六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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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拉开门,便见宽敞明亮的客厅里,铺满了金色的斜阳。
郑逸南把她拉到窗边,指着窗外不远处:“你看那!”
一片盛开着荷花的湖,映入方雁南的眼中。
莲叶田田,波光粼粼,被柔和的夕阳笼罩着,散发出微醺的诗意。
不用问,方雁南也知道是这是哪儿了,以女主人的身份四处巡看。
客厅窗边立着画架,中间一张大书桌,上面铺着羊毛毡,毛笔架、一方砚、各色颜料、左侧几刀大小不一的宣纸,右侧一摞书法习作和画稿。
两间大卧室里堆放着装裱好的画,最小的卧室里,一床、一衣柜、一桌一椅,桌上摆一台笔记本电脑。
餐厅里一套桌椅,桌上一把虹吸壶、一个手磨机、一个筛粉器、一个带温度显示的电热咖啡壶、一袋咖啡豆、一只咖啡杯,另有一套茶具,和一罐茶叶。
室内的装修和陈设一样简单,只是简单刷了墙,铺了橡木色的地板。
方雁南又转回客厅,看郑逸南最后写完摊在桌上的两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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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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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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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风雅的将思恋之情着于墨,诉于纸,倒是比附于耳边的低语更令人心动。
“你什么时候写的?”一抹红晕漫上方雁南的面颊。
“前天晚上,想你想得睡不着。”
郑逸南俯身吻她的唇,初打破禁锢的大脑区域,又振奋起来,吻便有些收不住。
到底是对她的怜惜更胜一筹,郑逸南定了定心,与她规划起房间分配。
一间主卧,一间儿童房,剩下一间作晾皂室。
“想装修成什么风格,你来决定。”小口小口吻着她的唇,目光中满满的宠溺。
“可是......”书房呢?
方雁南又走到书桌前,一张张翻看着桌上的字画。
她是雁,他就该是鹏,本应翱翔九天的,却甘愿为她折了翼,只为伴她同行。
如潮水退却,裸露出之前不曾看见的暗礁,参观新房的兴奋劲一过,方才在婚纱店里时的那种感觉,又向方雁南袭来。
他非池中物,而她只是一片浅滩。
有如在黑暗里生活的动物,乍见光明会惊慌失措。
幸福来得太突然,这份爱又太完美,她如此不堪又渺如蚍蜉的生命,终是怕会承载不起。